韩信和钟离昧离开辗庄,在市集买了一匹马,为了尽快摆脱捕快的追捕,两人快马加鞭直奔淮阴。六年前韩信满怀悲愤和耻辱离开淮阴县城,六年过去了,淮阴景色依旧,韩信却变了,由一个孤独无助的大孩子变成武功高强的侠客。
韩信和钟离昧进了城,在一个客栈住下,略事休息后两人便往城外淮河走去。韩信把六年前受漂母一饭之恩的事,简单地向钟离昧说了一遍,韩信感慨地说:“那时若没有她的相助,那段日子真不知如何渡过。我曾对她说以后我发达了,一定好好报答她,还让她斥责了一顿。施恩不图报,她真是一个好人。”
钟离昧深有同感,“侠义每多屠狗辈,这几年我东躲西藏,每每最困难的时候,帮我救我的都是贩夫走卒,或穷得叮当的人,世道就是这样。”
说话间两人来到河边,来到韩信钓鱼的地方,举目四看,处处春意盎然;一群群妇女在河边洗涤衣物,歌声笑声在河边回荡。韩信在洗衣物的人群中反复寻觅,曾救济他的漂母却不见踪影,他走到河边问一名上了年纪的漂母“大娘,六年前有一个满脸皱纹,五十多岁的漂母哪里去了?”
“哦?你说是戚大婶吧?三年前他儿子回来接她去享福了。”
“她儿子住在哪?”
“这我就不知了,反正不会在淮阴城。”
韩信很失望,他怀中揣着几条金条,是准备送给漂母报答她活命之恩的,这恩情看来是报不成了。韩信转念一想,漂母有儿子扶养,得享天伦之乐,岂不更好!心中也就释然。
第二天早上,韩信和钟离昧买了三牲水果和纸钱,骑上马来到母亲的坟前,只见他亲手栽下的树木已有碗口粗,坟茔四周杂草丛生,野草已把坟墓遮掩。
韩信跳下马,与钟离昧清除了坟茔中的杂草,摆上祭品。韩信跪拜在母亲坟前,止不住已泪流满面。想起母亲含辛茹苦,孤单一人把自己拉扯到十三岁就撒手人寰,今天虽然大仇得报,但与母亲幽冥相隔,不禁悲从心来。韩信呜咽道:“娘,您安息吧!我已手刃仇人,报了斗家大仇!”
钟离昧也在韩母坟前上了三注香,拜了数拜。两人在坟墓前待了半天,才跨上马向涟水镇飞驰而去。
酉时末两人才来到涟水镇,这时天已全黑,他们就住进涟水镇唯一的“大来客栈”,韩信不知道,这时有一双仇恨的眼光正紧紧盯住他。
第二天早上韩信买了祭品来到老宅坟墓前,韩家老宅这时已被杂树和野草复盖,坟包上面绿草如茵。韩信想起六年前在坟前发下的誓言,心中百感交集,“大仇得报,斯人早逝,人世间的恩怨情仇,何时能了?”
韩信刚把手中的祭品放下,四周蓦然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埋伏在杂草中,这时才突然现身。
“奸贼!我们等你多时了!”怒火满脸的孟彦雄剑指韩信厉声喝道。
韩信脸色大变,抬头四看,左前面是孟彦雄和他的四名师弟,右面是东升子和鲁妙子,后面还有五六名墨者,看来楚墨是精锐尽出,自己已陷入罗网。
韩信知道失算了,千算万算,就算漏了楚墨守株待兔这一招,这回看来万难幸免。自己的生死韩信并不放在心上,但却连累钟离昧,就昂首对孟彦雄说:“孟大哥,你我仇深似海,不能善罢。我朋友与你们无冤无仇,你让他离开,我与你们拼过你死我活!”
孟彦雄怒视韩信一会儿,冷冷地说:“看你还算条好汉,我答应你。”孟彦雄对钟离昧说:“朋友你请便。”
“哈哈哈!”钟离昧仰天大笑“我钟离昧岂是贪生怕死之人,韩兄,我们联手决战楚墨,即使毕命于此,也是一件快事!”
孟彦雄恨恨地说:“说得好!我就成全你们!”
“且慢!”韩信眼见他们就要动手,连忙说:“墨家数百年威名,就是靠倚多为胜?”
一声冷哼,东升子越众而出,圆睁双眼指住韩信恨恨地说:“小贼,你即使奸似鬼,狡似狐,今天也难逃一死!小贼,我来领教你的鲲鹏剑法,要你见了阎王也无法申诉。”蓦地一声大喝:“快来受死!”
这正中韩信的下怀,自己的武功虽与东升子有点差距,但单打独斗仍有取胜的机会,若墨者来一个群殴,他们就死定了。
韩信抽出青铜剑,感激地看了钟离昧一眼,长剑一振说:“看谁先去见阎王!”挥剑就向东升子劈去。
韩信一动手就是大开大阖,势大力雄的田氏剑法,砍、劈、扫、抹招招力挟千钧,全是强攻的招式。东升子先入为主,以为韩信用的是鲲鹏剑法,顿时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墨翟悲天悯人,他所创的墨子剑法是以稳守反击为主,东升子浸淫墨子剑法数十年,已达随心所欲的境界。他挡开韩信九招急攻,随即展开反击,剑似灵蛇寻隙而发。韩信一口气攻了九招,再而衰三而竭,被迫转攻为守。
东升子得势不饶人,剑剑快若闪电,韩信渐感不支,剑法一变使出鲲鹏剑法,奇招叠出才板成平手。韩信越战心中越惊,这东升子老而弥坚,守时滴水不漏,攻时骄若游龙,再缠斗下去,难免战败身亡。
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钟离昧见韩信败兆已现,跃跃欲试想加入战团,眼角一扫见孟彦雄等人紧紧盯着他,他一动手必然是一场混战,韩信和他就死得更快,只好强忍着,等待最后一击。
韩信这时已被东升子杀得手忙脚乱,被逼得步步后退,东升子连续三下突击被韩信挡开,正要变招之时,韩信觑到机会,突然一声暴喝,以田氏剑法当头向东升子头上劈去,这招已是孤注一掷,不顾自身要与东升子同归于尽。
东升子胜券在握,怎会与韩信拼命,连忙向后一跃,韩信挺步追击,支撑脚突然一滑一个趔趄,东升子见有机可乘,随即转守为攻,倏退倏进长剑直刺韩信胸膛。韩信重心一失没法招架,危急间侧身一滚避开东升子致命一击,东升子乘胜追击,眼看就要把韩信盯在地上。
钟离昧大吼一声扑了上去,人影一闪鲁妙子挡在他前面,两人刀来剑往杀成一团。
在地上翻滚的韩信眼看就要授首,戏剧性的变化突然出现,东升子一声惨叫提剑连连后退,一把匕首插在他的右胸上。韩信翻身跃起喝道:“住手!”他举着一个小瓶说:“我匕首有剧毒,解药在我这里。”
韩信与东升子一交手就处于下风,深知难以取胜,只有出奇兵才能反败为胜,蓦然想起臂上的匕首,顿时有了主意,就假装滑倒引东升子急攻,趁他没有防备近距离射出匕首,一击成功。
鲁妙子挥剑把钟离昧逼开,跃到东升子身边扶住他问:“你怎样了?”
一丝黑血从东升子伤口中汩汩流出,匕首真的有毒,东升子忍痛说:“我没事,你们别管我,快把这两名小贼砍了,为巨子报仇!”
众人目光一齐投向孟彦雄,他是新任巨子,是战是和由他来定。孟彦雄手握剑把,脸上阴晴不定,他确实很为难。这次若放走韩信,以后再找到他就难了,若杀了他,解药必然让他毁了,师叔就活不了,投鼠忌器,一时间真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孟彦雄想:“人死不能复生,不能为了报仇就不救师叔。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韩信即使躲到天涯海角,我们总能找到他,他跑不了!”
孟彦雄当机立断“韩信,你把解药留下,我放你们走。”
“这不行。三小时内东升子没有性命之忧,你派一人跟着我,一小时后我把解药让他带回来。”
孟彦雄虽然不情愿,心知这是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他深信韩不会言而无信,就说:“好,就这样办,你们请。”
“且慢!”东升子厉声说:“彦雄,你不能放他们走!我死事小,巨子的仇事大,这关系到墨门的声誉,关系到楚墨的生存,快把他们砍了,为我报仇!”他蓦地奋起余力,提剑在自己颈部一抹,鲜血喷涌猝然倒下。
东升子动作太快,鲁妙子制止不及,刹那间众人都惊呆了,谁也想不到东升子氓不畏死、刚烈至此!
孟彦雄忽地一声嘶叫:“把他们跺成肉酱!”
新仇旧恨在墨者胸中燃烧,“杀!”随着一声大喊,十多人几乎同时向韩信和钟离昧扑去。
韩信比他们反应的更快,他一见东升子抹脖子,就拉着钟离昧冲上坟顶,居高临下把一名冲得最快的墨者劈翻,然后背靠背与冲上来的墨者拼命死战。一番拼杀,两人虽然占了地利,劈伤了几名墨者,自己身上也中了几剑,虽然不是要害,但浑身鲜血,看来已不能坚持多久。
韩信一边挡住墨者的进攻一边说:“钟兄,今天陪我毕命于此,对不起了!”
“哪里话?我们虽然不能同年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日死,死有何憾!”
韩信钟离昧眼看就要双双血洒坟头!远处大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七名骑士催马飞奔而来,跑在前面的武士身穿黑色的武士服,盘在头上的长发用一条白色绩巾裹住,披着一件结白的披风,远远看去,就像一匹腾空飞来的天马。
这马蹄声使围攻的墨者停止了进攻,他们向后跃开,看来者是友是敌。六骑来得飞快,韩信眼尖,远远就发现领头的骑士是潇湘,惊喜交集。潇湘此时也看到韩信,她一边扬鞭催马一边叫:“表哥,坚持着!我来了!”
鲁妙子见韩信来了救兵,连忙对孟彦雄说:“你们快把这两人砍了,我去拦住他们。”一挥手率领四名墨者迎上去。
孟彦雄不知道来者武功如何,但知杀韩信的良机稍纵即逝,挥剑大喝:“冲上去,杀!”率先向韩信扑去。
韩信精神大振,刹那间浑身充满了力量,“来得好!”韩信长剑一闪挑中孟彦雄的剑尖,顺势直刺他的咽喉,站在孟彦雄左边的墨者见巨子危险,长剑一转把韩信的剑劈开,另一名墨者见有机可乘,剑似长虹刺向韩信胸膛。韩信侧身一闪,带动长剑划了半圈,把左边的墨者逼开,右脚倏地飞起,踢在这名墨者脸上,把他踢下坟头。韩信居高临下,凭借有利的地形以一打三,瞬间把围攻的对手击退。
他背后的钟离昧是一名勇将,他的刀法不但又快又狠,而且招招注入真力,力挟千钧。钟离昧站在高处,更能潇洒地发挥了刀的特性,直劈横扫把孟彦豪率领的三名墨者击退,自己肩上虽然再中了一剑,也砍倒了一名墨者。
潇湘见韩信被墨者围攻,心急如焚,连连加鞭,骏马瞬间就冲到鲁妙子面前。鲁妙子经验老到,只见他双腿一撑,人贴着地面箭般向潇湘马腹飞去。潇湘手提马缰脚夹马腹,一声清叱,骏马蓦地加速凌空跃起,从鲁妙子头上飞过,向韩信冲过去。
鲁妙子翻身跃起,潇湘大哥田义等五骑已冲了过来,鲁妙子大喊:“把他们拦住,别让他们过去!”他凌空跃起挡在田义马头,瞬间与田义交了三招,占不到便宜向后跃开。鲁妙子这时已杀红了眼,脚一着地再次凌空一跃,人剑合一向田义刺去。
这时田义两名师弟冲开墨者的拦截,随着潇湘驰到坟头,潇湘见韩信浑身鲜血,心如刀割,惊惶地问:“你怎样了?”
韩信欢快地说:“我没事,都是些小伤。表妹,你们来得太及时了!”
孟彦雄等人见韩信救兵杀到,连忙退到一边。孟彦雄抬头望去,田义等人已下了马,与拦截的墨者杀成一团,墨者虽然多了一人,但已处于劣势。孟彦雄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但见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武功决不在他们之下。自己这里五人对五人,他们有三名生力军,刚才经过一番大战,己方已力不从心,武功可能还在他们之下,这回是一败涂地了。
孟彦雄脸罩寒霜,愤怒使他的脸也扭曲了,心里想:“今天不但不能报仇,还死伤了一名师叔和几名兄弟,再缠斗下去说不定全军覆没,撤退才能保存实力,才有复仇的一天。”孟彦雄不再犹豫,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长啸,这是墨者撤退的信号。
潇湘见韩信被孟彦雄杀伤,心中又痛又恨,她飞身下马,一边向孟彦雄冲去一边喊“我杀了你们!”
韩信和钟离昧见状急忙跃起下坟头,跟着她向孟彦雄扑过去。孟彦雄无心恋战,率领众人且战且退,他要拖住韩信等人,使他们不能支援田义。
鲁妙子等墨者听到撤退的啸声,想走却不容易。鲁妙子武功高强,他与田义战过平手,要走并不难。其余四名墨者已处于下风,只有拼死恶战才能招架得住,一个人逃命其余的人就会遭殃。墨者崇尚“死不旋踵”,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怎会独自逃生?只有斗个至死方休了!
鲁妙子见形势险恶,蓦然一声大吼,使出墨门“三大恶招”。这三招一气呵成,快若闪电,招招不顾自身,全是两败俱伤招式,所以称“恶招”。田义眼光锐利,心知厉害飞身后退。
鲁妙子利用这瞬间倏地飞退,转身一招“横扫千军”,从左后侧攻击田义师弟宋林、张可。凡武功高强者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宋林张可早已察觉到鲁妙子向他们逼来,见鲁妙子这招“横扫千军”借势发力,功力浑厚无比,不敢招架急忙闪开。
这两人一退,被攻的墨者压力顿减,鲁妙子说:“你们快撤,我来对付他们。”剑锋一转向宋林张可刺去。
墨者与鲁妙子情深似海,岂肯独自逃生,他们挥剑说:“要撤一起撤!”
鲁妙子喝道:“这是命令!快撤,我有办法冲出去!”
鲁妙子是墨门护法,他的命令必须执行,“师叔小心了!”墨者们向后飞退,迅速脱离了战场。
就这一瞬间,鲁妙子却已陷入险境,刚才他逼开对手,正要破围而出,忽觉背后剑气森森,连忙向左向右连闪,想不到这剑气如附骨之蛆,怎样也摆脱不了,只能向前急冲,这就陷入了田义师兄弟的合围之中。
鲁妙子连场大战,体力消耗将尽,已是强弩之末,每坚持多一分钟死神就临近一分,激战中鲁妙子发现西北方有一片森林,逃进去就可能匿藏,心中有了主意。他大喝一声奋起余力,向田义再次祭出“三大恶招”,田义连忙急退。在众人的围攻下鲁妙子使出这一招,无疑是找死,“噗噗”两声,他左肩的右胸同时中剑,大叫声中和妙子飞身后退,同时倒握剑把,以剑作匕首向后掷出。追在他后面张可不敢架挡,连忙闪开,和妙子就这样冲出包围,向森林奔去。
众人正要追上去,田义说:“别追了,他中了两剑已活不了,我们去找潇湘。”众人跳上马,一齐向潇湘追击的方向奔去。跑了一段路就与转回来的潇湘和韩信等人汇合在一起。
这一仗大获全胜,久别的亲人又重聚一起,众人都十分高兴和兴奋。韩信和潇湘手拉住手,谁都舍不得分开。
第二天韩信请人刻了块墓碑,把坟墓整理好,就离开涟水镇,回到田家庄与潇湘成亲。自此韩信就住在田家庄,潜心研究阵法和阵图,两年后陈胜在大泽乡起义,神州烽烟四起,才重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