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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医院。
经过长时间的急救及药物治疗,苏黎的心跳与昏迷指数渐渐接近正常值,但仍昏昏沉沉,若不叫唤她,很难自行苏醒。
这令撒拉弗的心七上八下的,时常直往这里跑。
有时被各个部门的主管逼烦了,他甚至想将办公室搬到医院,但泰格建议他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他有些不以为然。
泰格语重心长地说:“撒拉弗,你知道吗?我又看到那个为了女人废寝忘食的你。你还记得玛格丽露出攀附权贵的底后,你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想听。玛格丽怎么比得上苏黎?别将她们放在一起评头论足。”他有些恼怒。
“OK,算我失言。我只是再次提醒你,你不能在这里留宿,也不可以将办公室移到病房,因为你和她都需要休息与安静。”
“你……”撒拉弗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但他就是放心不下苏黎。
泰格轻喟,“你该明白美国医疗体系的作业程序,请别为难我。再说你的事业王国也够你忙的。”泰格试图劝退他。
这些大道理他都懂,就是放心不下。不是信不过泰格的医术,而是他即使回去工作,心还是放在这里。那走与不走又有何差别?
泰格拍了拍他的肩头,“回去上班吧!”
他顶开泰格的手,似在反弹,最后还是妥协地离开。
十分钟后,苏黎的病房来了一位护士装扮的女子,那人十分镇定地将病房锁上,然后用力拍着沉睡的苏黎,压低声音叫道:“醒醒,苏黎。醒醒。”
苏黎费力地睁开眼皮,却无焦距。
“你终于醒了,很好,我有话对你说。”玛吉的神情十分诡谲。
苏黎奋力地睇着这个对自己有些不耐烦的女子,有点摸不着头绪。
“你知道我是谁吗?”玛吉又问。
她想了又想,费力地摇头。
“不管你认不认识我,我只是要告诉你,别以为你可以永远霸占撒拉弗!”玛吉盛气凌人地说。
她仍然听不懂对方的话,只是当玛吉说到撒拉弗时,心田就会有点又酸又甜的感受。
玛吉又道:“你这个丑女人、穷女人,竟梦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你最好弄明白,富可敌国的撒拉弗不是属于你这种又丑又没地位、财富的女人。你以为茱莉亚罗伯兹所演的‘麻雀变凤凰’会在现实环境中上演?省省力气吧!”
“你……你是什么人?”她不明白这女人说话为何一直带着嘲讽,这点令她很不舒服。
“我的身份你不配知道。总之,我今晚来此,就是让你明白没有人可以独占撒拉弗,尤其是你这只丑小鸭。”话落,她准备离去。
“等一下,你为什么跑来这里威胁我?”她连说这句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玛吉冷哼了声,“你还是不配知道。你最好小心点,否则我会让你夜夜不能眠、痛不欲生。”
苏黎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
玛吉见这笑容,顿时觉得碍眼,“笑什么?”
“走的时候,请为我带上大门,谢谢。”她下逐客令。
玛吉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直直地望着她,又怒又佩服她少见的冷静。不久,她转身离去。
不管这女人有多令她佩服,只要她想抢走撒拉弗,她就要她好看!
玛吉离开没多久,又有人来到病房。
苏黎以为玛吉去而复返,再度睁开双瞳,却怔住了,“达西?”
他一见面色苍白的苏黎,夸张地表示同情,“你怎么变成这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收回惊诧,平静地反问道。
“只要用心,有什么难。”达西自豪地说。
她苦笑道:“很好。那么你是来探病的?”她不相信。
“当然。”他说得很有力,但下一秒钟就泄底,“你在撒拉弗集团工作对吧?”
她马上听出他的企图,却不说话。
“不想说?”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她逼他直接摊牌。
他干笑两声,“我们的乐团想找他赞助。”
“那就去啊!”
“我不认识那里面的半个重要人物,只认识你。”他厚脸皮地说。
她再次苦笑,原来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抱歉,我是里面最卑微的小人物。”
“苏黎,你这样说就太矫情。”他拿出烟,在盒面上敲了敲,“我早打听到你在撒拉弗底下做事,你不帮这忙就太不够朋友。”打火机一被点燃,立即被制止。
“到外面抽吧!另外,我要说的是,你从来没有视我为‘朋友’,你忘了吗?”
“我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他恼火地说。
“达西,当你一只手指头指着对方咒骂的时候,有四只指头是指着自己。我小不小心眼,天地可为证。”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显得很不舒服。
“别告诉我你在神学院里所学的狗屁东西,我不相信上帝,更别说什么天使、先知的,我只相信美钞、黄金,一切有价的东西。”
她轻叹了声,“达西,你可以离开了,这房间里只有死神、天使及我这个半死不活的病人。”
“╳的。”达西恼怒地离开,“你真是头脑不清的笨蛋。”
苏黎发现这些年来,她努力当一个神所钟爱的女子,结果却成为人们口中的愚蠢之人,她感到好悲哀。
撒拉弗次日一早,就先来探望苏黎,但她并未清醒,所以他便静静地坐在旁边。
苏黎的状况忽好忽坏,不过庆幸的是她的双眼因控制得宜,视力渐渐恢复,只是不时会感到干涩与疲累。
他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怜爱地凝视着她沉默的睡容,一次又一次地轻抚着低喃:“人与人的交会真的很奇妙,就像你和我。在俗世的眼光中,认为你根本不可能引起我的注意,但只有我明白,即使是你梦中的幻影,都能吸引我的注目,我们就像已经认识了好几世纪。九年前我曾遭背叛,再不愿敞开心房接纳任何女人,直到你入我梦中,我开始期望与你在现实世界交会。”
她听见他的低喃,焦虑地催促自己张开双瞳,但怎么努力,就是无法令瞳眸睁开。
“我要去上班了,但我会尽快回来陪你,你要好好休息与养病。”撒拉弗轻抚着她,最后依依不舍地倾身轻吻着她的额头、眉心,直到朱唇。
她像是遭到电击般,从压抑的梦境中醒来,水汪汪的大眼一睁开,立刻对上那晶亮且柔和的褐瞳。
撒拉弗笑了,“你醒了。抱歉吵醒你。”其实他心底是雀跃的。
她微微勾起唇瓣,又摇了摇头,表示他并没有吵到她。
“你知道吗?我只看过母亲乍醒的样子,你是第二个。”
她还是浅笑,洋溢在幸福中。
他又持续抚着她的青丝,打消离开的意思。
苏黎感到一种被怜爱的感动,她轻轻拉下他的手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不是说过吗?”他不疾不徐地回应。
“谢谢你为了一个梦境而对我好。可是你不觉得以自己这么优越的条件,应该得到更好的?”
“更好的?什么更好的?”他反问。
“更好的女人,例如︰美丽、善良、幽默、出身名门……一切都能与你匹配的女人。”
“这些你都有。”他肯定地说。
“我都有?”她不解。
“你是读神学的,应该听过华滋华斯的诗句:我们都是来自荣耀之处、神之家。所以,你当然是个特别,而且出身名门的女子。”他的双眼写满了肯定。
“‘撒拉弗’的灵魂果然不同凡响。”她笑了,幸福地笑了。
“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即使尊贵如基督,也曾下降于马槽里,但谁能否认祂高贵的出身?我希望你健康、平安。”
“你不希望我更美丽无瑕?”她暗指自己颈间、胸口的刀伤与留下的疤痕。
他的大掌来到了她的粉颈处,不介意地回应:“你应听过圣经说:‘世人看表面,我耶和华却看内心。’也许我没这么伟大,但我只看你见你温柔与坚强的角落,它们更甚于外表的美丽。当然你若真的很在意它,我会替你抚平伤口。”
她又摇了摇头,“谢谢你,撒拉弗,你真的像‘撒拉弗’。”
“我是撒拉弗啊。”他笑了,“但却是一个要去上班,下班会来看苏黎的撒拉弗。”
“你知道我为什么有时会分不清你与天使撒拉弗的分别吗?”
“我不知道。”
“是因为你的气质与良善。当然还有我个人在绝望时的异样心情。”她诚实地向他告白。
“谢谢你的夸奖。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完美。”
叩叩叩。病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俩彼此对望了一眼后,撒拉弗遂道:“请进。”
门推开了,一个对撒拉弗算是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手中还捧了一束石斛兰,笑吟吟地看着苏黎。
达西昨夜想了想,觉得不能这么快就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今天又来了,并且一改昨天恶劣的态度。
“亲爱的小黎儿,你好点了吗?”达西瞥了她身边那个俊到不行的男人一眼,马上看出他身上的行头全是纽约第五大道当季最流行,也最高档的衣物。他决定好好巴结一下,说不定可以因此而挖到宝。
可是撒拉弗却对这个眼神闪烁、满嘴虚伪甜腻的达西不以为然,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黎儿没告诉你吗?我是她的好朋友达西,搞乐团的,不知你尊姓大名?”鲜花还未送出,达西就伸手打算对撒拉弗示好。
撒拉弗并未理会他伸出的手,只说:“苏黎没有告诉我有关你的任何事。”
达西尴尬又生气,于是故意暧昧地看着苏黎,“难怪了,我的小黎儿一向含蓄,当然不好意思向‘外人’表示我和她的关系。”
苏黎觉得自己又被利用了。“达西,谢谢你来探病,但我累了,请你先回去。”
“小黎儿——”他有点惊讶她不领情,但仍不愿输了面子,“那这位仁兄为什么可以留在这里?”
“达西,你不该问,也没权利问。尤其在你把我从你的合作名单剔除后,又将我丢在梅茜百货及自由女神像岸边时,就已失去了资格。”
达西脸色倏变,而撒拉弗立即想起达西是哪号人物,不由得怒火中烧,“你请吧,达西先生。”
他口气之冷,是苏黎未曾见过的。
原来他不是没脾气,只是针对不同的人、事、物而有所差别。
“苏黎,看来你钓到一尾大鲸鱼,毫不恋栈地就将我抛下。你这势利的女人,你的上帝与天使绝不会保护你的。”达西恼怒地咒道。
她正想说什么时,撒拉弗已一把将足足矮他半个头的达西给拎起来,“你听好,不准再来骚扰苏黎。后果我不想说,但绝对不好受。”
“你╳的,给老子放手!”达西死命地挣扎,但还未踢到撒拉弗,就被扔出门外。
“我就是她的守护天使,谁都不准伤害她。”撒拉弗将达西带来的花束一并丢出门外,还对一旁的工作人员说道:“将这个人给我轰出去,从此不准他进来!”
护理人员从未见过撒拉弗大发雷霆,就连重一点的话也不曾听过,这一刻总算见识到。
于是,在泰格的监视下,达西被“请”了出去。
泰格看着撒拉弗少见的怒容,终于明白苏黎在他心中的地位。
撒拉弗也不理他,转身又折回苏黎的病房,平静再度回到他的脸上。
“对不起。”她感到很抱歉。
“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已经被我赶走。”他回应。
“原来天使也会动怒。”她又说。
“是的。不然几千万年以来,他们是无法和撒旦的堕落天使对抗的。”他解释道。
“我……我和他不是他说的那种关系。”她急于解释,这是她以前不曾有过的情形。
她总是相信清者自清,再说就算她和任何男人有关系,也不关他人的事,她不须解释。但是当达西以这种方式,在撒拉弗面前混淆他们的关系时,她忽然觉得很不舒服,更不希望撒拉弗误信对方谣言。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很明显的答案,就如她所熟知的圣经一样,倏然跃至心门——她在乎撒拉弗,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在乎他。
苏黎焦虑的眼神流露对他的在乎程度,撒拉弗欣喜地抚起她的脸,“我明白。那天我看见你一个人蹲在梅茜百货公司门口啜泣,我……”他顿时无法说出看见那一幕时的心疼与怜爱。
“你看到了?”她惊讶地反问。
“是的,我也是在那时认出你就是我**********。”
“所以我才有机会一再见到你?”
“也不尽然,例如在拳赛擂台的相遇就是意外。我相信是很多的偶然,让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
“擂台……”她的眼睛霍然红了,这让她想起父亲的重伤与死亡。
“我很抱歉。”他为她拭去泪水。
“抱歉?”她不懂。
“你父亲出赛的那天,就是和我们公司支持的选手作竞赛。”
“什么?”她感到全身的血液往上冒。
“你父亲的遽逝,让我毅然决然放弃继续支持拳赛这项活动。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撒拉弗集团有很多的投资,对运动员或是运动项目的支持,就是其中一项。”
“原来如此。”她的泪水依然滑落。
“别哭,我很抱歉。”他轻声细语地安抚。
“这怎能怪你?我爸其实不是出赛表上的年龄三十五岁,而是整整大了十岁。他会被击溃早在预料之中,只怪我当天没有力阻他,我该极力阻止的!这都是我的错!”她的情绪因回忆而更加激动。
“不要太自责,这样对身体不好。”他仍然温柔以对。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从容,这么温柔,甚至轻言细语,让我恍若在梦中?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关注与爱护?”她再度啜泣反问。
“苏黎,我没你说的这么好。这也许是个性,你不也一样?被那个浑球欺负,只能蹲在那里哭泣,若是一般女孩不早就下海阻街,以期逃开命运的捉弄。”他深情地望着她。
“你……你竟然说浑球这字眼?”她登时敛住泪水,破涕为笑。
“这下子我没这么完美了吧?”他也笑了。
“我感觉‘踏实’多了。”她又说。
“原来男人太优质还是有缺点。”他拍了拍她的脸,“我先去公司一趟,下班再来陪你。”
“你要去上班?”她有些惊讶,尔后才自嘲笑道:“这才是‘人类’的生活。”
“你要我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也可以,我愿意为你改变。”他说着,顺手将公文包一抛。
“不。”她低声响应,“我只是忘了你要上班这件事。你快去吧!‘撒拉弗’代表的不单是上万人的生计,也是许多迷失、待拯救灵魂的希望。我真希望赶快回到办公室为你工作。”
“你很快就可以回来的,记得多休息。我已令人为你调理适当且营养的餐点,Bye。”
他极其自然地弯下身子吻着她的面颊,并打算吻向她的唇。
她羞红着脸,伸出手阻挡,“不好,我还没有盥洗。”
“呵,电影不都是这么演的?男女主角并没有因为盥洗问题而不拥吻。”
“所以那才是虚构的人生。我……不好意思委屈你。”她轻轻地往后靠。
“你的蕙质兰心相信神是知道的,也才会让我们在百折千回后相聚。”他站直身子,再度提起公文包准备上班。
就在他离开房间前,她又出声——
“谢谢你,撒拉弗。”
他点了点头,朝她笑了笑,“晚上见。”
“嗯。”忽然,她觉得眼前一阵摇晃,但她不愿让他担心,努力堆着笑,“我等你。”
他离开房间后,她开始呕吐,并感觉呼吸困难。
她想,自己已走到母亲人生最后一段走过的路,只是现在她不想离开这世界,因为她爱上了撒拉弗,她盼了好久的男人啊!
她努力地想办法去按急救铃,一按下,她即昏了过去,血压急速往下降……
护理站的紧急铃立刻响起,医护人员飞也似的冲到她的房间。
而已离开医院的撒拉弗,坐在车中突然觉得莫名不安,于是不放心地拨下泰格的手机。
“我是泰格,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请留下姓名电话,我将尽速与您联络。”那是录音机的声音。
撒拉弗立即命令道:“单同,车子掉头,赶回到天使医院!”
苏黎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才这么想,车身就和另一辆飞驰的车子撞在一块。
砰的一声之后,是刺耳的喇叭声与路人的惊喊声。
“有人出车祸了!”
“看看有没有受伤,还是死亡?”
撒拉弗觉得头好痛,而且身体越来越冷,不久之后,他被送入天使医院的急诊室。
泰格忙碌地穿梭在撒拉弗与苏黎之间。奇妙的是,昏迷的双方都喊着彼此的名字。这段佳话,很快地在天使医院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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