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严小安,穿着公主裙抱着洋娃娃,就像是动画片里面走出来的公主,漂亮又高傲。
“喂,你干嘛站在我们福利院门口啊?”严小年好奇地走过去问。
“我在等我妈妈啊,她去给我买棉花糖了。”严小安一脸幸福地说,抬着头看着因为踢足球而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严小年,眼中有稍许的鄙夷。“你干嘛全身这么脏啊?”
随着严小安的目光,严小年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因为足球磨蹭而黏上的沙尘,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
“这才不是脏呢,我是在玩足球,很好玩哦,要不要一起玩?”
“不要,我要等我妈妈回来,她说要给我买好吃的彩色棉花糖。”
“什么是棉花糖啊?”那个时候的严小年,不知道什么是棉花糖,也不知道彩色的棉花糖有哪些颜色。
“就是很漂亮的像棉花一样的糖呀。”严小安松开一直抱着洋娃娃的手,在空中比划着棉花糖的模样。
可是引来的却是严小年更加疑惑的眼神:“糖果哪会那么大啊?我吃的糖果都是很小很小的,你骗人。”
“我才没有骗人呢。”
“你就是骗人,我不要跟骗人的小孩一起玩。”
“我才不跟你玩呢,那么脏。”严小安撇头,那时候的严小安,高傲得像个小公主。
“你才脏呢,哼……”
严小年丢下一声挑衅以后,就抱着球朝着大门内走去。
进门以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大门关上,垫在大石块上用铁钩把大门给勾上,留下严小安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停地往路口张望,她的妈妈就是从那个路口转弯过去要给她买棉花糖的,妈妈告诉她说:“安安,你在这里等妈妈,一定不能走开哦?”
所以,严小安就抱着洋娃娃站在原地等,一直等,一直看着妈妈消失的那个转交口,等着妈妈举着漂亮的彩色棉花糖朝她走来。
天真的小孩,总是能够很快就忘记了那些看起来稚嫩的不快,严小年关上大铁门以后,又一次全情地投入到踢球当中了,似乎忘记了刚刚与严小安的那段对话。
南宾城是海边城市,但是秋冬季节同样延续着少雨的自然气候,所以即使应了海边空气的湿润,也还总是会显得有些干燥和沉闷。
可是那一天,却很奇怪的,中午还晴朗的天空,下午却下起了雨,绵绵的秋雨洒下来,有了冻人的冬日气息。
“小朋友们,快点进教室,不要在外面淋雨了。”护工阿姨站在教室门口招呼着大家。
“小年,你不要玩了啦,不然等下被护工阿姨看到了又要被骂了。”坐在阶梯上的哥哥跑到依旧在操场上玩足球的严小年身边,带着哥哥特有的宠溺,拉着严小年的手朝着教室的方向跑去。
“你看你,总是弄得身上脏脏的。”一边拉着严小年往里跑,哥哥严大年一边以一个成熟的兄长的语气对严小年说。
因为贪玩,严小年总是最迟才回到教室的,不管是集合还是活动,为了督管弟弟,严大年也总是被拖到最后才进到教室。
福利院里的孩子,总是会比那些有爸爸妈妈在身边的孩子早熟,也许是因为没有依靠,所以不得不自己努力地成长,所以很多时候,这些孩子看起来都比实际上成熟一些。
护工阿姨所说的到教室集合,并不是去上课,他们也没有很好的娱乐器具,到教室去,只是为了不让孩子们在外面被雨淋湿了感冒生病。
在天心福利院里,除了部分像严大年和严小年这样不知道什么缘故被抛弃的健全孩子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身体有残疾或者是疾病的孩子,这也增加了护工的工作难度。
就像比严大年和严小年大四岁的严小可,就是在三个月的时候因为发高烧变成了小儿麻痹,被父母丢弃在福利院的门口。
走路的时候左腿总是一瘸一瘸的,别人在跑步的时候,他却只能坐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还有些小朋友总是欺负他,嘲笑他长大以后变成一个大瘸子。
在福利院里健全的孩子,在有人来领养孩子的时候总是被优先考虑,可是严小可到十岁了还一直在福利院没有被领走,每次有小朋友被领养,严小可总是会很落寞地站在窗前,隔着玻璃窗看着曾经的伙伴被未来的父母牵着手离开,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和落寞。
可是严小可自己也知道,他的症状,总是会被人嫌弃,所以每次有人来福利院领养孩子的时候,他总是躲得远远的。
直到严小年被领养那一年,严小可十四岁了,可是依旧没有被人领养,一般到十一二岁还没有被领养的孩子,都是没有什么希望被领养的了。
女生宿舍里的宋于佳,右手的手掌没有手掌,据说是一生下来就这样的,所以她做什么都是用左手。
严小年和严大年床铺隔壁的许旭,三岁的时候被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当环卫工人的父母没有能力治疗,就狠心地把他放在了天心福利院的门口。
在天心福利院里,有各种各样不同遭遇的孩子,他们都有着相同的被抛弃的经历,而那种铭心的疼痛,是严小年第一眼看到的抱着洋娃娃如公主般的严小安所不能体会的。
总的算起来,在严小年六岁的时候,天心福利院里总共收养的孩子一共有五十几个人,每次集合,都根据年龄分为两个教室,而分配的方法是根据身体状况和年龄状况分开,因为护工人数有限,所以年龄大的孩子就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年龄小的孩子的责任,身体健全的孩子便担负起了身体不便的孩子的责任。
大家纷纷在座位上坐下来以后,护工阿姨开始给大孩子分毛巾,大孩子们拿着毛巾帮着年纪小或者身体不便无法自理的孩子擦拭衣服上和头发上的雨水。
虽然也有吵闹,也有泪水和哭泣,但是,在严小年的记忆里,天心福利院一直是他最铭心的记忆,那里带给他的,除了护工阿姨恨铁不成刚地责骂他调皮捣蛋、院长在所有小朋友面前批评他要遵守纪律、年龄大的孩子总是会偷偷欺负年纪小的孩子,在志愿者哥哥姐姐拿零食和玩具来的时候要被年纪大的孩子先挑以外,其他的回忆,都那么美好,有哥哥的宠溺、有好玩的足球、有很好的小伙伴,当然,还有从那以后进入他生活的严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