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南方的城市依旧没有雪。
可是,海风在街角的转弯口呼啸而过,却比雪花来的凛冽。都说没有雪的冬天就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冬天,苏忆安常常在想,如果这座城市的寒冬,能够下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应该也是不错的一件事吧。
暖黄的路灯光线洒在文景睿的身上,从下午六点钟开始,他在这里整整做了三个小时,而站在转角角落里的苏忆安,也这样看了他三个小时。
过往的行人都将目光放在他们两个身上,或许在常人眼中,这样在寒风中伫立的他们,都是有些头脑不清醒的。
只有他们自己深知,其实自己此刻,是异常的清醒。尽管彼此的面容已经有些陌生,尽管这么些年,他们各自发生了太多对于彼此来说陌生的故事,却一点也不影响他们深深认定。这样的等待,坚持下去,便会有结果。就像此刻的文景睿,知道当年的那个严小安,一定就在自己身边,灼热的目光,透过稀薄的空气,落在他的身上。
而苏忆安,也知晓,如果不走出去,两厢沉默的等待和伫立或许会这样一直一直延续下去,到天明,到他们都被这寒风所打败。
坐在石板凳上的文景睿,穿着从单位出来时候的单薄西装外套,因为出来得着急,大衣没有带,尽管他的身子骨看起来并不瘦弱,尽管他很用力在让自己坐直、镇定,可是在这样的寒风呼啸中,还是瑟瑟发抖。他不时抬起自己的双手在嘴巴前面哈气,厚重的雾气飘散在空气中,互相搓动的双手似乎有巨大的摩擦力,能够给予他无穷的力量。
卖热奶茶的老爷爷多次经过文景睿的跟前,他每一次都会买一瓶热奶,然后放在手心里。隐约中,可以看到他每次都给老爷爷一整张的钱,却不需要他找零,卖奶茶的爷爷感激地望着文景睿,似乎是在劝他不要在寒风中着了凉。
期间,文景睿的电话不时地响起,可是他总是拿起就挂下,疑惑是简单几句应付。
苏忆安觉得自己的手脚已经没有了直觉,都是固执的孩子,一旦认定,就难以改变,似乎谁先改变了,就是谁先输了。
路上的车辆渐渐少了,整个空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小区内窗台上闪耀着的灯光也渐渐疏离稀少。
手机铃声响起,苏忆安拿出手机,是苏海洋打来的电话,今天的约见,她并没有告诉苏海洋,她知道苏海洋的纠葛,她也曾想过真的就这么放过去过去,让那些岁月都随风而逝,而他们,终归进入两种不同的世界,各自生活。
只是,固执如她,少了一个答案,又如何让今后的日子心安?
按动挂机键,并不是故意为之,只是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如何告诉苏海洋,其实她已经长大了,看着一个人心痛的感觉让她明白,自己好像已经学会爱情了。
“你去哪儿了?回个信息,别让我和爸担心。”不一会儿,短信提醒的声音响起,确实,她很少晚归,平常就算是晚归,也一定会报备的,今天这样的失常,确属少见。
“哥,我有点事,不用担心,等会让就回去。”随着发送成功信息的字幕提醒,苏忆安再次抬起头,看见文景睿站起身,木木地看着小区里面的建筑,侧脸对着她,面无表情。
“我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不见不散。”下午在文氏集团的大堂内文景睿说过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严小年。”鼓足勇气,却觉得脚上已经没有了直觉,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步到底是踏在哪里,好像悬在空中,却又好像被淹没在水中。
声音很小,却延长得很绵远,这个久违的成为,划过时空,似乎将能够听到这三个字的两个人都带回到十几年之前的时光。
“严小安?”文景睿的身子定在原地,就像被冻僵了似的,声音有些颤抖。
紧接着,苏忆安的声音开始发抖起来,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这个声音真的是真实存在的。
这样的遇见,这么些年,她一个人偷偷编制了几十几百中不同的版本,奇怪的是,这个叫做严小年的男子,却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她始终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解释,如果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她为何又从未梦见过他?
“小跟屁虫,是你吗?”文景睿渐渐转身,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中交接。
不知为何,苏忆安觉得那时的自己,特别冷静, 那些预演过无数遍的台词啊,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些年去哪儿了?”就像老旧常相见,没有轰轰烈烈,甚至连一个欢迎归来的拥抱都没有。
“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不怪我来晚了吧?”文景睿把一杯尚有温度的奶茶递到苏忆安的手上,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一点不像许久不见的样子,为什么会这么冷静?苏忆安始终想不通,不是有很多的质问和言语吗?这么多年,每次遇见困难和难过的时候,是严小安在某个地方的祝福和等待给她往前走的力量。尽管没有偶像剧中的剧情,但追起码不应该是这样冷静的遇见不是吗?
“没有。”苏忆安窝着暖融融的杯子,温度在她的手心里散开,暖到心底。
直到很久以后,苏忆安都时常想起他们那个时候的重逢,真的是冷静得太不可思议了。
后来,他们两个就那样坐在景阳城小区外面,冒着寒风,话语少的可怜,就好像在安静地感受着彼此是不是真的真实存在在自己的身边。
“好多年了。”苏忆安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当年的小跟屁虫都长成大姑娘了。”文景睿感慨。
“喂,严小年,你怎么这么讨厌,偏偏记得这么糗的事情啊?”苏忆安的笑声里满含着感触。
“因为关于你们的一切,都铭记在心里啊。”
“你还真是矫情啊。”记得小时候,严小年就是这么臭屁又矫情,不过不能否认,真的挺可爱的。
“严小安,你还能再叫我一句么?”
“什么?”
“叫我的名字啊。”
“严小年。”
“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