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走到一楼,母亲刚开始也一直扶着我,看我走得很有劲,也就没有陪着我了,看到熟人,也会突然有人问道:“这就是你们家梦蝶啊。”
母亲都会开心回着:“是的了。”满脸的幸福是遮挡不住的。
“跟你还长得挺像的嘛。”这句话有其他的含义,聪明的人都明白,更何况这是母亲的娘家,所以有很多人都知道我的来历,有些懂事的人就不会刻意去提这事,但有些故意挑事的人就会直接说出来。
母亲当然淡淡笑着说道:“是啊,吃我的母乳,怎么能不像我呢?”那时候母亲已经被自己有个女儿的幸福不在意这些刻薄的人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是啊,别人家的幸福是你们这些人不能理解的,也许很多人都认为多养个孩子太操心累人了,在那个自己家都吃不饱的年代,这是何苦了。
所以以后的很多年,我只要去外婆家都会在这种议论声中长大,他们总是会在我的背后说道,“这是那谁谁家的孩子。”
而我小的时候就当作不知道,自己玩自己的,这样的声音一直伴随着我长大,但我也没有因此受到很大的影响。
我喜欢去外婆家,喜欢吃外婆给我做的饭,喜欢舅妈和舅舅他们对我的好,所以我不在意,因为他们从不在我面前提这些事情。
母亲和一个堂姐正聊着天,而我胆子大着了,一直往上爬去,母亲当时一下没有注意,而我正洋洋得意地显摆我的高度的时候,脚下突然摇晃起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就那样直接滚了下去。
当时哭声,惊吓声,叫喊声,一起袭来,当然哭声是我的了,我一下子被所有人围着了,顿时感觉身价备涨啊。
可惜很快我就不再得意了,因为我感觉到鼻子上有东西流了下来,不好,那是红色的东西,是血,我整个人毁容了。
我只看到母亲焦急地抱起我,大声喊着:“蝶儿,蝶儿,蝶儿……”急得母亲眼泪都下来了。
父亲闻讯也赶了过来,当看到我鼻梁那里摔出了血以后,整个心也悬了起来。
只听到旁边有人说道:“赶快送到二郎庙那里有个中医,去包扎。”
听到他的话,母亲才反过劲来,一把抱起我就往外跑,用自己的袖子帮我把鼻梁上的血迹擦了又擦,但还是止不住,最后还是父亲把他的衣服直接脱下来,撕下一小部分,然后一直按在我的鼻子上,那么小的鼻子直接按瘪了,难怪我鼻子一直都是塌的,还有缝针的迹象。
两个人抱着我顺着大路往二郎庙赶去,母亲一路一直责怪自己:“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不大意就不会了。”
见母亲这样责怪,父亲也不好再责怪她什么,只能安慰道:“都这样了,就别想了,你也不想这样啊。”
“你说这鼻子不会摔坏了吧?要是坏了以后怎么办啊?”母亲担忧地说着,眼睛不离地看着我,我这时已经痛得哭不出来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了。
“不会的,放心吧!”父亲除了安慰,没有什么别的说了。
“我的女儿呀,都怪娘啊。”母亲又开始哭了起来,她为自己的疏忽责怪自己,为女儿的未来担忧。
“来,给我吧。我来抱。”父亲没有再去安慰了,因为他知道母亲需要发泄,他说再多也没有用。
“好。”母亲还在哭着。然后把我递给了父亲,父亲接了过去,父亲现在不能安慰母亲的心灵,但是也可以减轻她身体上的劳累。
父亲走得很快,母亲一直都是小跑地跟在父亲后面的,终于到了一个小药铺,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因为是冬天的午后,所以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外面的门是关着的,一扇一米左右宽的门,母亲很着急地一把推开了门,里面一个白发的老头子坐在火炉边烤着火,火炉上方还挂着一个茶壶,上面有很多的炉火灰沾在上面,那个茶壶好像已经用了好多年了,外面一片黑的东西,都洗不干净了吧。
这老头子,脸上看起来很平和,经历过岁月的洗礼,比起农村的老头子更多了一些精气神,脸色很是平静。
他也被突然推开的门给吸引过去了,母亲一进门就大声喊道:“医生,救救我的女儿。”
老头子一听,立马站了起来,疾步走向被父亲抱着的我的面前,他看到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小脸,然后开口问道:“怎么弄的?”
“从楼梯上摔的。”母亲喘着粗气说着。
“来,先放到这边来。”白发老头子说着,就往药柜那边走去,指着柜台板说道。
“好。”父亲回着就按要求把我放了上去。
冬天的外面是很冷的,我虽然被包裹得很严,但整个身体还是冰冷的,我那受伤的地方也已经凝固了,他轻轻把那片布取了下来,然后看了一下我鼻梁上的伤口,说道:“还好鼻梁没有断,要是断了就麻烦了。”
听到这句话,父亲和母亲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后继续听着白发医生说着:“她这个只是鼻梁上的表皮被碰开了,需要缝上十几针就好了。”
“缝十几针?”父亲担忧地问道。
“是啊,就是鼻子以后会有些疤痕吧。”白发老头子说着。
“那多不好啊。”母亲也有点激动地说着。
“那你们自己去商量吧?”白发医生被这样的话给稍微激怒了点,有点生气地说着。
父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毕竟这是女儿的脸啊,以后长大了别人怎么看她呢?
白发医生可能也考虑到他们的担忧,就给普及道:“她这个口子不大,就是恢复以后就只有一点点,没有那么夸张的,看你们给吓的,要是不缝,她这里很容易发炎的。”
“毕竟这是孩子的脸。”父亲还是不放心地说着。
“可是你总不能就让伤口一直这样啊?”白发医生还继续耐心劝着。
“你们知道这种如果不缝的话,很快就感染了。”白发医生说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好吧那就缝吧。”父亲看着母亲一眼说着。
虽然不愿意给我脸上添疤,但总比感染更严重好。最起码女儿还是健康的呀,而且女儿天生丽质,一点疤也不算啥的。
我的那个疼痛啊,在白发医生给我清洗伤口的时候,整个哭声达到了最高点,听得母亲也不禁跟着哭了起来了。
经过半个小时的包扎,我那小小的鼻梁上就被一层层纱布给裹着了,把我的眼睛也给挡住了,我的小眼在疼痛中一会睁开一会闭上,如果我知道我还活在世上的唯一知觉就是疼疼疼。
最后包扎好了,医生对父亲说:“她这个伤口最起码需要三个月才能愈合,你们得多注意,不能碰水。”
“好,我们一定会注意的。”父亲感激地回着。
母亲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了,她现在又处在自责中去了,父亲也没有去管她了。
“还有你们一个星期过来换一次药,这是外伤不需要喝药,但需要定期换药,要记得。”医生再三叮嘱着。
“好的,一定记得了。”父亲回着,心里也想着这得耽误多少事啊,但也没有办法啊,事情都发生了,抱怨责怪都没有用了。
“多少钱?医生。”父亲最后问着。
“五块钱。”医生回答道。
父亲从兜里掏出打算送礼的礼钱递了过去,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刚才急得连礼都还没有送,以后见到堂哥要给人家补上了。
“我们还没送礼吗?”母亲突然反应过来。
“是啊。刚才太着急了。”父亲说着。
“哎,这事弄的。”母亲叹着气说道。
“刚才那种状况,哥他们会理解的了,下次补上就好了。”父亲又安慰着母亲说道。
“嗯,希望吧。”母亲说着。
这时我折腾的累很,已经进入了梦想,父亲用外面的衣服盖在我的身上,好好给我包裹了下,然后跟医生告了别,又往家赶去。
这是初冬的时候,还不是特别冷,但晚上的冬天还是寒风凛冽,吹在脸上生疼,母亲用力裹了裹衣服,才想起父亲还穿着里面的单薄衣服,急忙关心道:“要不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穿吧。”
父亲的嘴唇已经冻紫了,只是在黑夜中只能看到一片黑色,只能听到他发抖的声音:“没事,不冷,我强壮着了。”
“可是你只穿了里面的衣服了。”母亲还继续着。
“你穿好,我没事,孩子病了,你可千万不能再感冒了。”父亲也关心说着。
“好吧,那等下我来抱,我们换着抱,这样你没那么累。”母亲对父亲说着,也紧跟着他的脚步。
漆黑冰冷的夜,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孩子在赶路,路上没有一点灯光,只能靠感觉往前走去,他们还很年轻,只有三十岁,可是他们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妈了,所以他们需要承担起父亲和母亲的责任,不管多艰难,都需要努力往前走去。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了,只听见疾步快走的脚步声,还有越来越大的喘气声,或许无声就是最好的陪伴了,就这样互相搀扶着走完这一生该是多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