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苏雅博就醒了。当然,睡在地板上的他自是被膈醒、冷醒的。
虽说因为黎乐冰那一条被子,苏大少不至于感冒,但是想他苏雅博活了小半辈子什么时候有过这等“待遇”?他富甲一方的苏雅博居然有一天要睡在地板上!
揪着锦被欲哭无泪的苏雅博慢慢靠近挂着大红帘帐的喜床,刚把帘子撩开,躺在里面的人就醒了过来。
一眨眼工夫,站在榻边的苏雅博就被人紧紧掐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黎乐冰是习武之人,生性警觉,感觉到睡梦中有人靠近,身体便快于意识,做出了自我保护,等待她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一时之间,尴尬得不知所措,手里的力道渐渐放松。
“你会功夫?”感觉到掐着脖子的手松了力道,苏雅博沉默了一会儿,脑子开始运转。
收起嬉皮笑脸的苏雅博带着身为主事者的沉稳,黎乐冰与他对视,竟感觉到了几分威慑。她缓缓点头,本也没想欺瞒苏家人,只是不愿主动告诉对方,现在既然对方提问,她也大方承认。
“黎姑娘,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苏雅博没有再轻浮地唤黎乐冰娘子,相反,他还特加重了“黎姑娘”这三个字。
黎乐冰能够感觉出现在的苏雅博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纨绔子弟有些不同,她不知道哪一个苏雅博才是真正的他,但是她承认,如果她以后想在苏家好好生活下去,和苏雅博谈谈是必须的。
此时苏雅博已经整理好衣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黎乐冰思考了一会儿,爬下来坐到对方旁边的椅子上。
“黎姑娘,我记得那天在家母面前说愿意嫁给我的,是你;而昨天把我晾在地板上睡了一晚的,也是你。苏某向黎姑娘请教,你这样的态度,就是所谓的心甘情愿嫁给我吗?”苏雅博并没有刻意用责问的口气和黎乐冰说话,只是字里行间流露的意思,清晰地让黎乐冰感到了自己的不快。
“对……对不起。”昨晚失手打了对方一拳的事情,黎乐冰还是觉得愧疚的,但是对于婚嫁的事情,即使不是出于自己的心意,她也仍然选择嫁给苏雅博,“还有,嫁给你,确实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嫁给我却不愿意上我的榻?”苏雅博冷哼一声,“还是说黎姑娘你想嫁的只是苏家,你想要的,也只是苏家大少奶奶的名分?”
“名分”二字落下,黎乐冰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重重拍了一下,苏雅博到底是苏雅博,“天下第一丝”苏记丝绸的掌事,当朝的御用皇商,富甲一方的苏家大少爷,如果到现在还没有看出黎乐冰身上的疑点,那还真是有负他的盛名了。
“我……”黎乐冰咬唇,苏雅博说得没错,她想要的确实只有那一个名分,有个这个名分,她才可以得到苏家的庇佑,而她所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她根本不关心,花心才俊也好,脑满肠肥也好,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想要成为对方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所谓呢?
苏雅博看着黎乐冰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答案自然不言而喻:“黎姑娘,我想我娘也说过,如果你不愿意,不必勉强自己,苏家不是仗势欺人的恶霸,不会因为曾经的一个约定就逼迫你下嫁于我,如果你现在告诉我真话,我可以立即让你离开这里。”
“不,不是这样的。”黎乐冰以为苏雅博要休弃了她,急忙否认,但是话一出口又不知该怎么解释下去,她不可能把嫁给他的真实目的说出口,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愿意嫁给对方的原因。
一向鲜少表情的脸上微微蹙起了眉头,黎乐冰自幼生长在边城,那里民风淳朴,所识之人根本没有苏雅博这般老练狡猾,黎乐冰又自小在父亲的保护下长大,心性单纯,不懂得虚与委蛇,撒谎骗人,现在对着苏雅博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不是这样那又是哪样?”见对方闪烁其词不敢正视自己,苏雅博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你既说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那我们现在就圆房吧,虽然现在快天亮了,不过还来得及。”说着,苏雅博便起身去拉黎乐冰的手臂。
黎乐冰本能地甩开了苏雅博的手,抬头看去,苏雅博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冷冷地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紧握成了拳头,黎乐冰鼓足勇气让自己面对苏雅博:“我……我嫁给你确实是为了名分,但是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这个理由我不能告诉你,请你看在我们两家交情的份上,不要再追究这个原因了。至于我……如果你真的想要圆房,我……我会尽力……配合你。”做到最后,“配合你”三个字已经细若蚊语。
苏雅博的视线在黎乐冰的脸上流连,似乎是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貌若天仙却冷若冰山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有点让人心疼,也有些好玩。
苏雅博看了一会儿,撇嘴一笑,重新坐回黎乐冰旁边的位置:“黎姑娘,我苏某人的目标虽然是赏尽天下美人,但是我从来不会逼她们做不愿意的事情。我本来并不想要成亲,看样子你也不是真心想嫁给我,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约法三章,你不要干预我的事情,我也不来管你为什么想要嫁给我,我让你做苏家的大少奶奶,想一辈子荣华富贵,你就替我哄好我娘,让她少管着我,你看如何?”
黎乐冰没想到苏雅博居然会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这样的结果来得太理想也太不真实,前一刻还在说着要和自己圆房的人突然就说她可以霸占了名分而无需履行妻子的责任,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黎乐冰真的不敢相信苏雅博的提议。
“如假包换。”商人最重诚信,何况是“天下第一丝”。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击掌为凭。”
“啪——”
“啪——”
“啪——”
清脆的击掌声落下,初升的太阳照亮了房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