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博以为他的直接是会有用的,新婚第二天,他也是这般开门见山,才会和黎乐冰达定下约定,这一次,即使她仍不愿意对他坦白,但他相信,只要她开口,他总能获得一些信息。
可惜这次苏雅博错了,黎乐冰不仅没有坦白,她甚至闭口不言,不论有关还是无关,连半个字都没有吐露。
她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看交握成拳放在腿上的双手,而吝啬于给苏雅博一个眼神或是半个字眼。
苏大少生气了,很生气,自己才刚刚和她一起经历了命悬一线的事情,她现在这样就算……就算翻脸不认人了?
“黎乐冰,你——”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苏雅博突然就走到了黎乐冰面前,把人困在了他的双臂和茶几之间,似笑非笑道,“不说是吗?没关系,我等,我有的是耐心。”
喷在耳边的温热气息没有让黎乐冰的姿势动摇半分,似威胁又似挑衅的话语也没有换来黎乐冰的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回应,苏雅博赌气,开门冲出了房间,只有黎乐冰依旧坐在原处,用力交握的双手,骨节捏到发白。
之后的日子,苏雅博充分体现了他的“耐心”,对三个杀手的事情只字不提,一心忙于公事,对黎乐冰的照顾关心也一如往昔,只是不知是他的太忙还是心有怨怼,黎乐冰总觉得,他和苏雅博之间已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他在屏障那头,等着她主动求和;而她在屏障这头,为着心里的秘密,画地为牢。
两人的相处就这样不冷不热地持续着,一晃眼,两人从丰羽县回到蚕园,又从蚕园回了苏城。
苏母满以为儿子和儿媳出去晃一圈回来,必然会恩爱许多,可缭绕在两人之间说不上来的古怪气氛反倒让苏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惜过年要忙的事情太多,苏母也就没空关心儿子和儿媳的感情问题,领着黎乐冰一门心思置办过年的事情。
苏家每年过年,是都要派米施粥的,今年也不例外。除夕前几天,苏母就带着黎乐冰在苏城三个城门口附近分别派了米,今日是今年最后一趟派米,地方就在靠近南门的善堂,派完这次米,他们就要过年了。
跟着苏母派了几次米,黎乐冰已经上手,什么事情都做得有模有样。苏母捏捏微酸的肩膀,对儿媳是越看越满意,长得好,出身好,脾气也好,什么时候能给她添个大胖孙子,那简直就是完美了。
正当苏母对着自己儿媳感叹人生时,就见令她欣赏不已的儿媳突然放下了手里的小米包,身手敏捷的绕过身前的长桌,一下就冲到了善堂的门口,然后一个乳燕投林,扑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苏母一下子就惊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已婚妇人就往别的男人身上扑,这成何体统!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苏母也快步走到了儿媳和那陌生男人那里,重重地咳了好几声。
黎乐冰此时已从那个陌生男人身上下来,但是仍站在他的旁边,拉着他的手臂,样子亲昵,看到苏母走过来,也是半点没有羞赧之色,还眉眼含笑地为苏母介绍:“娘,给您介绍,这是我师兄。”
“晚辈洪尧,见过苏夫人。”洪尧一听黎乐冰的称呼,就明白眼前的********是什么人,立马挺直了脊背,向苏夫人抱剑作揖。
苏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女人,看到带着剑的青年侠客也不害怕,爽朗地学着对方的样子,抱拳作揖:“少侠幸会。”
这样特别的反应倒让洪尧愣了一下,随即笑开:“苏夫人当真有趣。乐冰在苏家承蒙苏夫人照顾,乐冰自小没了娘亲,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还烦劳苏夫人教导。”
苏母初时因为黎乐冰对洪尧太过亲近而对他印象不算太好,但见这个青年举止有礼,说话大方得体,对他的印象倒是慢慢好了起来,不过——任何跟儿媳亲密的男人都有可能成为儿子的情敌,而儿子的敌人就是娘的敌人——始终贯彻这一信念的苏母是不会轻易放过洪尧的。
“洪少侠来苏城,是特意来看乐冰的?”苏母一边把洪尧和黎乐冰带到善堂一间供他们休息的厢房,一边打探这个洪尧的底细。
“是,乐冰走得匆忙,我那时有要事在身不在边城,没来得及送她,所以现在过来看看她。”洪尧不疑有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时我们不知乐冰还有这么一个师兄,黎将军同意了乐冰的婚事,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就怕婚事办迟了,乐冰这么好的媳妇成别人家的了,呵呵呵呵……”苏母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说起来,乐冰叫你一声师兄,不知道你们两个,师承何处啊?”
“唉?”洪尧不解,“师父跟乐冰都没跟你们说吗?我师父就是黎震将军啊,要不是师父说,他这官职累人,收我做义子是害了我,不然啊,我就是乐冰的大哥了。”
这什么奇怪的逻辑?苏母糊涂了。
大约也是看出了苏母的不解,洪尧解释道:“我是个孤儿,师父在我五岁那年把我带回了家,那时师妹刚生下来没多久,师娘也还在世,师娘本来是想收我做义子的,可是师父说,做将军的义子太辛苦,就只把我收成了徒弟。不过,师父和师娘是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的,我也拿他们当我的亲生爹娘,乐冰也就是我亲妹子。后来我碰上一个老头,说我根骨奇佳,适合习武,我就拜了他做师父,跟着他闯荡江湖去了。也怪我,常年不着家,都没好好孝敬师父和师娘,也没好好照顾师妹,连师娘身子不好我都不知道,等到她过世才……”说着,洪尧湿了眼眶,说不下去了。
听到这里,苏母心里也早已酸涩成了一片,哪里还会觉得洪尧是儿子的情敌,这明显是儿媳的娘家人,儿子的娘家大舅啊,不仅要好好招待人家,更要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才会让人家觉得妹妹嫁了户好人家才是啊!
苏母见洪尧和黎乐冰都因为提起了黎夫人而情绪低落,连忙转换了话题:“洪少侠可是刚到苏城?可有落脚的地方?”
“我是昨日入夜进的苏城,太晚了,就没有上门打扰。”洪尧腼腆地笑笑,“说来也巧,我住的客栈就是善堂对面的那家,今日看到善堂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好奇过来瞧瞧,没成想就见到了师妹。”
“这就是缘分啊。”苏母一下就笑开了,对着青年的好印象蹭蹭蹭地往上涨,干脆起身亲热地拉过青年的手,干脆道:“走,赶紧去客栈收拾了行礼跟我回家,哪有亲家上门了还住客栈的道理。”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洪尧笑笑,任由苏母拉着他往善堂对面的客栈走去,顺便招呼黎乐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