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苏父大寿的日子。
苏家一早就忙碌了起来,里里外外一片喜气洋洋。
黎乐冰今天也起得很早,跟在苏母身边,招呼前来祝寿的女眷。亲戚朋友都是第一回好好见到黎乐冰,初时都还有热情同她说话,但黎乐冰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时间久了,和她说话的人便少了,整个苏府上下,最为悠闲的人反倒成了她。
黎乐冰一个人坐在偏听的角落里,看眼前三三两两的女子凑在一起谈论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她不仅一星半点也听不懂,更是对她们的话题提不起一点兴趣。
黎乐冰抿抿唇,一双眼睛把偏厅打量了个遍,没瞧见苏母,眨巴了两下眼睛,便起身悄悄往门口移动。
一路快步走回房间,黎乐冰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以前在边城,那里没有这般繁华,家里又人少,鲜有热闹的时候,故而城里来了戏班杂耍什么的,她总喜欢拉着师兄去凑热闹,可是像今天这般的“热闹”,却只让她觉得头大如斗,敬谢不敏。
黎乐冰在房间里没敢坐太久,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苏家少奶奶,而且她也怕苏母会找她。喝了口茶,理了理衣裙,振作精神,黎美人重又往偏厅而去。
此时苏府的人都在前院,就连丫鬟小厮也大都被调到了前院伺候客人。黎乐冰慢悠悠地在花园的石子儿路上踱着步子享受耳根清净的最后时光。
“真的假的?少爷怎么能这样?少奶奶不知道么?”
蓦地,清脆的女声入耳,黎乐冰寻声看去,两个端着托盘的丫鬟并肩向她走来,不过假山树木重叠之下,她们明显没有看到她,不然嘴里一定不会如此大胆地评价主人家。
“那这下少奶奶以后岂不是要受气了?”还是方才那个丫鬟,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样子,哭丧着脸,似是碰上了天大的委屈,“少奶奶平时虽然难以亲近,心地却是不坏,对下人也很随和,如果那样的戏子进门了,还不定怎么待我们呢。”
听到下人对自己的评价,黎乐冰快速闪身躲到了身旁的假山里面,突然很好奇她们说的是什么八卦了。
许是为了说话,两人走得很慢,恰好方便了黎乐冰将她们的对话都听进耳里。
“你别乱说,什么戏子不戏子的,那是少爷的客人,若叫张妈听到你这样口没遮拦,指不定怎么教训你呢。”与那个小丫鬟走在一起的丫鬟比她年长,也更懂规矩。
被年长丫鬟教训了的小丫鬟不以为意,继续道:“即便不是戏子,定也不是好人家的女子,明知今日是老爷的寿辰,偏还穿一身红色的衣裳和少爷在一块儿说笑,你没瞧见都有好多客人把她错当成少奶奶了么?”
“主子的事情你就少多嘴了,指不定哪天……”年长丫鬟连忙收声,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却又悄悄把小丫鬟拉到旁边,低声对她道,“少爷的性子你也知道,那位姑娘以后指不定就成了咱们主子了,今日你这些话若让人听去了,以后拿出来说三道四,这事可大可小。”
小丫鬟被年长丫鬟提点之后,也明白其中利害,拉拉年长丫鬟的衣袖:“姐姐我们还是快走吧。”
两个丫鬟不再多言,端着盘子匆匆离开花园,自以为两人的八卦之言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被躲在假山后面的黎乐冰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也幸好是黎乐冰听到了这些话,她没有闺阁女子的那些条条框框,不会介意丫鬟在背后议论主子是否妥当,只是好奇她们口中说的那个被客人误当成她的女子是谁?
黎乐冰好奇,脚下一拐,便朝着前厅而去了。
前厅更比偏厅热闹,十几个大圆桌子摆满了厅堂,来客们或坐或站,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虽然男客居多,但也有一些女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看着眼前景象,黎乐冰似是也被染上了喜色,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不再冰冷,嘴角不自禁地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除了厅里,前院外面也有不少客人。
苏家出手阔绰,请了戏班来给苏老爷贺寿,戏台子便搭在前院,虽没有开罗,但有几个学徒在台上演些拳脚戏码,也算给客人们解闷。
黎乐冰原本就是想看看丫鬟口中和苏雅博说笑的女子是谁,此时在前厅里没有见着苏雅博,便走到前院去找人,这一找,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一对谈笑风生的男女。
男的自然就是苏大少,这女的却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妙音坊的柳天仙柳如霜。
苏老爷大寿,苏家人都穿了偏红的衣裳,故而苏雅博今日穿的是一身枣红衣衫,他人本就生得好看,穿上这样喜气的颜色,更显俊朗;而站在他身旁的柳如霜,穿的则是一身品红的衣裳,柳如霜大约生来就适合这样艳丽的颜色,精致飘逸的衣裙穿在美人身上,更显她皮肤白皙,面若春桃。
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呢。
黎乐冰想,戏文里所谓的郎才女貌,大抵就是这般样子的吧。
既然已经知道被人误当成自己的女子是谁,黎乐冰便也没了好奇之心,打算转身往偏厅去继续坐着,却不想身后传来了苏母的声音:“乐冰呀,原来你在这儿,可让我好找,快随我去见见雅博的表叔公。”
说话间,苏母和苏父已经并肩来到了黎乐冰面前,苏母更是一把拉过黎乐冰的手就往苏雅博的方向走去。
“表叔多年不见,身体可还硬朗?”苏父今日一直都是笑容满面,苏母在苏父向表叔敬过礼之后也向着表叔福身行礼。
“能吃能睡,想来还能活上些年。”表叔一边撸撸胡子,一边呵呵地笑。
黎乐冰站在苏母身后暗暗打量这位表叔公,瞧着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精瘦精瘦的,看着却很是精神。
“那敢情好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苏雅博向来嘴甜,在老人家面前更是显得讨喜。
表叔公听了,果真又是一阵呵笑,“雅博,你媳妇面相不错,想来没几个月我又该上你们家喝喜酒了。”言下之意,是要苏雅博早些开枝散叶。
柳如霜和苏雅博站在一起,表叔公这话又是对着柳如霜说的,很显然是把柳如霜错当成了苏雅博的妻子。
今天这样的误会已经不下十回,尤其在苏父苏母还有黎乐冰的面前被这样误会,柳如霜心里万分得意,面上却要装得尴尬:“老爷子,您认错人了,如霜可没福气做苏少爷的夫人。”
苏雅博无奈笑笑,人是他请来的,这样的“艳福”自然也是他自己招来的,朋友面前笑笑闹闹也就算了,可在父母长辈面前,总是有失体统:“三叔公误会了,我家娘子在这儿。”说着,拉过站在苏母身后的黎乐冰,搂上她的肩膀。
黎乐冰虽不善长人情世故,却是懂礼貌的,微微向前一步,对着三叔公行礼:“三叔公有礼。”
三叔公见自己夸错了人,尴尬笑笑,随便附和了两句:“不错不错,也是个有福相的。”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苏父便引着三叔公到他的位置上去了,留下了苏母和三个小辈。
苏母挑着眉看了一眼柳如霜,自打人进门,她就瞧见了这只飞在苏雅博身边的花蝴蝶,俗语有云:姜是老的辣。这女子独身一人只领了一个丫鬟来给她家老爷贺寿,来了又只顾着在苏雅博身边跟前跟后,抱的什么心思,她会猜不到?
也怪自己的儿媳妇太过单纯没有心机,看着自己的相公身边围着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却没有半点动作,那就只能劳烦她这个做娘的给儿子修剪修剪“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