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汇海,九九归真。”徐涛发觉对方连念两句后,原本舒展的面容,渐渐布满了愁云。
沉默了片刻后,夏云又幽幽叹道:“世事虽然难料,却难离九九归真,我的归宿又在那里?”
“你又来了。”瞅了瞅对方忧郁的眼神,徐涛又小声劝道:“人生在世哪有十全十美的,就象流行歌曲中唱的那样,穷人无钱买不起房,富人有家不愿归,各有各的心烦之事,如果凡事往好处想,心胸自然开阔些。”
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后,夏云又小声叹道:“我怎么往好处想?你要是躺到太阳偏西,都无人来问候一声,你就知道什么是孤独,什么是寂寞了。”
“你不是要去女儿那儿吗?”
“她要我过去招呼她和孩子只是一个借口,其目的就是想排解我的孤独。我的大半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我一生的念想和挣扎都在这里。在那遥远的异域他乡即使生活再舒适,也许都无法排遣我对这里的梦牵魂绕。”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后,夏云又叹道:“去她那儿也许只是一个过程,在油干灯灭的前夕,我还是要回来的,我不想把我自己永久留在异域他乡。”
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夏云又接着倾诉道:“我这一生运气原本还不错,小时候由父母宠着,保姆惯着,几乎是说一不二,离开父母的第二天就遇见了你,那四年的军旅生涯你给留下了太多的美好记忆,我原本可以倚靠在你怀里走到人生的终点,只因鬼迷了心窍,让我自己丢失了我自己,我刚才装作要下水,虽显唐突,但从你死死拽住我的胳膊来看,你仍然还在乎我。”
徐涛瞅了对方一眼后,面带真诚的劝道:“你别想歪了,我阻止你下水,是出于人之常情,即使是一个陌生人以身犯险,我也会劝阻,何苦我和你之间。”
徐涛见对方两眼呆呆的注视着自己,又接着劝道:“事情都过去了,用不着过多的自责,咱们撇开男女私情这个话题,至少还是一对难得的好友,说实在话,我过去确实是十分喜欢过你,如今也还很珍惜那段交往,但咱俩毕竟已经擦肩而过了,在我退役后的这三十二年,我的妻子一直任劳任怨的陪伴在我左右,我没有任何理由剥夺她的自尊,我更没有任何借口逾越道德的底线。”
见对方随着自己的话落音,双眼又噙满了泪水,徐涛叹了口气后又小声劝道:“如果你还看重咱们之间的情谊,就不要对那段未了的情缘耿耿于怀,世上好多事往往得失兼备,咱们虽然没有机会走到一起,但一辈子的回想也是甜蜜之极,这份情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享有。
深深的叹了口气后,夏云小声应道:“回想什么呀,我都翻来覆去的想了大半辈子,无非就是‘悔’和‘恨’。”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厚着脸皮来找你,你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如果当年咱们勉强走到一起,激情过后,我估摸着我也守不住你,撕破了脸皮,即使我不记你的仇,咱们之间的友谊也就付之东流了。”
呆呆的瞅了瞅对方后,夏云突然反问道:“你凭什么下这个结论,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不是我瞧不起你,只是当时城乡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你想象不出我当时所处的环境有多艰苦。说实在话,当年尽管我心里有一万个不舍,但为了你着想,我还是有勇气面对现实,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合适的话来劝慰你,你自己多保重,凡事看淡些好不好?”
看了看偏西的太阳,徐涛小声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赶快走吧。”
“你明天还上来吗?”
“来,怎么不来呢,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明天咱们上哪儿?”
“随你好不好?”
徐涛应承后,见对方呆望着自己不出声,便小声笑道:“时过境迁了,用不着用水壶做暗号吧。”
“你还记得那些事?”
“虽然无缘和你走到一起,但过去那些交往值得回味一辈子。”
“有你这句话,我这三十二年也就没白活。”
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后,夏云又接着说道:“真的要走了,再晚了就误了你的车。”
刚刚走到亭外石阶上,徐涛发现走在自己右侧的夏云突然转身朝亭内走去。
“我都收拾清了,没落下什么。”
“我知道。”沉默了片刻后,夏云又补充道:“我估摸着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来这儿了,我想再看看咱俩坐过的地方……”
眼见对方轻轻抚摸自己刚刚坐过的石凳,愣怔了片刻后,徐涛内心不禁一阵阵收缩,一股难以铭状的悲凉,从脑海中泛起,刹那间就传遍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