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农村的夏季是宁静的,即便是再酷热的天气,只要有雨水,这里的人们便无忧无虑。不同于城市的喧嚣烦躁,这里到处充满着江南小镇独有的清雅韵味,人们安逸而清闲,茂密的山林,肥沃的土地,丰沛的雨水,充足的阳光,源源不绝的山泉溪流,淳朴的村民因这上天赐予的得天独厚的条件而心存感激。
2004年7月3号,夏意正浓,风吹过树梢,桀骜得带起树叶轻快地摆动,天空纯净白云寥寥,这样的天气能静静感受假日的清闲是再好不过的了。带着难得的愉快心情,我搭乘长途离开繁华的X市,去往爷爷所在的乡下。坐在靠窗的位置,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近一年未见的熟悉风景,心中不免欣喜雀跃,但是,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在近乎迫不及待的心情中转变得越发百无聊赖,索性闭上了眼,期待自己能打个盹。
我叫莫晓琳,今年满15岁,现在处于摆脱初中学生转而换上高中生名号的过渡期,对于未知的高中生活我从来没想过会是什么样,我只知道我将彻底活在老爸的掌控之中,另外无非就是做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课,以及听不完的老师们的唠叨…老爸是X市三中教师,但学习成绩德育体从小都不怎么样的我作为教师的女儿来说真的算是很丢脸,老爸总是会恨铁不成钢,总之,一句话,我永远不可能像韩欣那样。我爸总是拿我跟她比,“人家韩欣就能考第一为什么你就不能”,“人家韩欣就很听话为什么你不能”…“人家韩欣…为什么你就…”这一模式已经潜移默化了我爸的每一个思想。
我的爷爷所在的地方叫幸农村。这是自我懂事开始便知道的事。我从出生一直到小学四年级一直住在这里,爸妈在外地深造,我在家由爷爷奶奶照顾,后来因为老爸当上了X市三中的物理教师缘故,不得不搬到市里去住,从此便很少再回来。这次初中毕业,韩伯伯打来电话说想要全家一起去旅行,邀请我们一起去,我在一旁表示坚决不答应,老爸只好客气地拒绝,末了在电话里还说,我们家小琳真是不让我省心,真羡慕你啊…最后就是我在桌上留下便条然后带着郁闷无语到极点的心情比计划提前了一个星期独自一人买了回乡下的票,上车时有种逃离魔爪的轻松愉快。
下面就来说说韩欣。她比我大一岁,我俩的老爸是老同学后来又是同事,我爸找到工作也是她老爸帮的忙,上学前我俩经常性呆在一起,大人们也经常聚在一块,弄得我俩跟一双胞胎似的,老爸们打球,我们就在一边脱了凉鞋扳脚指头,探讨为什么脚趾头不能像手指头一样伸直活动自如,不过这都是上学之前,自从我俩手拉手一起踏进幼儿园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变了。
韩欣很漂亮,一进学校就吸引了很多孩子的注意,公主般的穿着,可爱的酒窝,特别是她那一头有光泽的黑色长发,配上黑黑的大眼睛和秀气的下巴,有如我第一次见她时那般散发着公主的光芒,那些孩子们最后看见我,然后问她,这是谁啊,你弟弟吗?她回道,这是我的朋友,然后指着留着短发的我,她是女孩不是男孩。
后来她爸妈在城里买了房,她随着父母去了市里上小学,我就在幸农村读着私立学校,学校里的孩子依旧当我是男孩,小学四年级,我转到了市里念书,跟她同一所学校,再见她时,她越来越像公主,用蝴蝶结打理她的长发,穿着各式各样的裙子和花边袜,而我依然留着短发,一身T恤牛仔裤运动鞋;她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而我开始变成吊车尾;上初中,托我爸的福,我俩同校,她的优秀在学校里很快声名鹊起,当上了学习标兵和学生会会长,而我翘课偷懒上课睡觉;初二时她老爸给她报了艺术班学钢琴和舞蹈,而我在仅有13岁的年纪学会了喝酒和吸烟。但我们却再无交集。
然后突然有一天韩欣在我家门口堵住我,当时我跟我爸住在学校教师公寓楼,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重逢之后这样面对面,她用右手拍掉我左手手指夹着的廉价的烟,烟头滚落到我的脚边,她看了一眼我右手拎着的易拉罐,然后眉头开始微微皱起,直视我的眼睛,她的眼睛依旧是那么又黑又亮,正如她的头发,那天她穿的是一件米色双肩吊带T恤配着同样颜色的长裙和坡跟凉鞋,长发用粉色发夹固定,额前剪着细碎的刘海,我看着她,久久不说话,然后举起右手,当着她的面喝干手中的果啤,学校的小卖部没有酒,只有果啤这种仿冒品,碳酸饮料的刺激味道盖过了酒精,我的舌头瑟瑟发麻,擦了一下嘴角,丢掉空罐的手插进上衣口袋里,踩灭被她拍掉的烟头,她在我对面似乎犹豫着该不该开口,我报以挑衅的微笑,最终她从我肩头擦过,快走远时她转过身冲我喊道:“我不会再纵容你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