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堂行和尚住荐福。一日问暂到僧。甚处来。僧云。福州来。雪堂云。沿路见好长老么。僧云。近过信州。博山住持本和尚。虽不曾拜识好长老也。雪堂曰。安得知其为好。僧云。入寺路径开辟廊庑修整。殿堂香灯不绝。晨昏钟鼓分明。二时粥饭精洁僧行见人有礼。以此知其为好长老。雪堂笑曰。本固贤矣。然尔亦具眼也。直以斯言达于郡守吴公傅朋曰。遮僧持论颇类范延龄荐张希颜事。而阁下之贤不减张忠定公。老僧年迈。乞请本住持。庶几为林下盛事。吴公大喜本即日迁荐福(东湖集范延龄事出皇朝类苑)。
雪堂曰。金堤千里溃于蚁壤。白璧之美离于瑕玷。况无上妙道。非特金堤白璧也。而贪欲嗔恚非特蚁壤瑕玷也。要在志之端谨行之精进守之坚确修之完美。然后可以自利而利他也(与王十朋书)。
雪堂曰。予在龙门时。昺铁面住太平。有言。昺行脚离乡未久闻受业一夕遗火悉为煨烬。昺得书掷之于地。乃曰。徒乱人意耳(东湖集)。
雪堂谓晦庵光和尚曰。予弱冠之年见独居士言。中无主不立外不正不行。此语宜终身践之。圣贤事业备矣。予佩其语。在家修身出家学道。以至率身临众如衡石之定重轻。规矩之成方圆。舍此则事事失准矣(广录见独居士者即雪堂父也)。
雪堂曰。高庵临众必曰。众中须知有识者。予因问其故。高庵曰。不见沩山道举措看他上流。莫谩随于庸鄙。平生在众不沈于下愚者。皆出此语。稠人广众中鄙者多识者少。鄙者易习识者难亲。果能自奋志于其间。如一人与万人敌。庸鄙之习力尽。真挺特没量汉也。予终身践其言。始得不负出家之志(广录)。
雪堂谓且庵曰。执事须权重轻。发言要先思虑。务合中道勿使偏颇。若仓卒暴用鲜克有济。就使得成而终不能万全。予在众中备见利病。惟有德者以宽服人。常愿后来有志力者审而行之。方为美利。灵源尝曰。凡人平居内照多能晓了。及涉事外驰。便乖混融丧其法体。必欲思绍佛祖之任启迪后昆。不可不常自检责也(广录)。
应庵华和尚住明果。雪堂未尝一日不过从。间有窃议者。雪堂曰。华侄为人不悦利近名。不先誉后毁。不阿容苟合。不佞色巧言。加以见道明白去住翛然。衲子中难得。予固重之(且庵逸事)。
雪堂曰。学者气胜志则为小人。志胜气则为端人。正士气与志齐为得道贤圣。有人刚狠不受规谏。气使然也。端正之士。虽强使为不善。宁死不二志使然也(广录)。
雪堂曰。高庵住云居。普云圆为首座。一材僧为书记。白杨顺为藏主。通乌头为知客。贤真牧为维那。华侄为副寺。用侄为监寺。皆是有德业者。用侄寻常廉约不点常住油。华侄因戏之曰。异时做长老。须是鼻孔端正始得。岂可以此为得耶。用侄不对。用侄处己虽俭。与人甚丰。接纳四来略无倦色。高庵一日见之曰。监寺用心固难得。更须照管常住勿令疏失。用侄曰。在某失为小过。在和尚尊贤待士海纳山容。不问细微诚为大德。高庵笑而已。故丛林有用大碗之称(逸事)。
雪堂曰。学者不知道之所向。则寻师友以参扣之。善知识不可以道之独化。故假学者赞祐之。是以主招提有道德之师。而成法社必有贤智之衲子。是为虎啸风冽龙骧云起。昔江西马祖因百丈南泉而显其大机大用。南岳石头得药山天皇而著其大智大能。所以千载一合论说无疑。翼然若鸿毛之遇风。沛乎似巨鱼之纵壑。皆自然之势也。遂致建丛林功勋增佛祖光耀。先师住龙门。一夕谓予曰。我无德业不能浩归湖海衲子。终愧老东山也。言毕潸然。予尝思之。今为人师法者。与古人相去倍万矣(与竹庵书)。
雪堂曰。予在龙门时。灵源住太平有司以非意扰之。灵源与先师书曰。直可以行道。殆不可为。枉可以住持。诚非我志。不如放意于千岩万壑之间。日饱刍粟以遂余生。复何惓惓乎。不旬浃间有黄龙之命。乃乘兴归江西(聪首座记闻)。
雪堂曰。灵源好比类衲子曰。古人有言。譬为土木偶人相似为木偶人。耳鼻先欲大。口目先欲小。人或非之。耳鼻大可以小。口目小可以大。为土偶人。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耳鼻小可以大。口目大可以小。夫此言虽小可以喻大矣。学者临事取舍。不厌三思。可以为忠厚之人也(记闻)。
雪堂曰。万庵送高庵过天台回。谓予言。有德贯首座。隐景星岩三十载。影不出山。龙学耿公为郡。特以瑞岩迎之。贯辞以偈曰。三十年来独掩关。使符那得到青山。休将琐末人间事。换我一生林下闲。使命再至终不就。耿公叹曰。今日隐山之流也。万庵曰。彼有老宿能记其语者。乃曰。不体道本没溺死生。触境生心随情动念。狼心狐意谄行诳人。附势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觉合尘。林下道人终不为也。予曰。贯亦僧中间气也(逸事)。
雪堂生富贵之室。无骄倨之态。处躬节俭雅不事物。住乌巨山。衲子有献铁镜者。雪堂曰。溪流清泚毛发可鉴。蓄此何为。终却之(行实)。
雪堂仁慈忠恕尊贤敬能。戏笑俚言罕出于口。无峻阻不暴怒。至于去就之际。极为介洁。尝曰。古人学道于外物淡然无所嗜好。以至忘势位去声色。似不勉而能。今之学者。做尽伎俩终不奈何。其故何哉。志不坚事不一。把作匹似间耳(行实)。
雪堂曰。死心住云岩。室中好怒骂。衲子皆望崖而退。方侍者曰。夫为善知识。行佛祖之道号令人天。当视学者如赤子。今不能施惨怛之忧垂抚循之恩用中和之教。奈何如仇仇见则诟骂。岂善知识用心乎。死心拽拄杖趁之曰。尔见解如此他日谄奉势位苟媚权豪。贱卖佛法欺网聋俗定矣。予不忍。故以重言激之。安有他哉。欲其知耻改过怀慕不忘异日做好人耳(聪首座记闻)。
死心新和尚曰。秀圆通尝言。自不能正而欲正他人者。谓之失德。自不能恭而欲恭他人者。谓之悖礼。夫为善知识失德悖礼。将何以垂范后乎(与灵源书)。
死心谓陈莹中曰。欲求大道先正其心。少有忿懥则不得其正。少有嗜欲亦不得其正。然自非圣贤应世。安得无爱恶喜怒。直须不置之于前以害其正。是为得矣(广录)。
死心曰。节俭放下最为入道捷径。多见学者。心愤愤口悱悱。孰不欲继踵古人。及观其放下节俭。万中无一。恰似庶俗之家子弟不肯读书要做官人。虽三尺孺子。知其必不能为也(广录)。
死心谓湛堂曰。学者有才识忠信节义者上也。其才虽不高谨而有量者次也。其或怀邪观望随势改易此真小人也。若置之于人前。必坏丛林而污渎法门也(实录)。
死心谓草堂曰。凡住持之职。发言行事要在诚信。言诚而信所感必深。言不诚信所感必浅。不诚之言不信之事。虽平居庶俗犹不忍行。恐见欺于乡党。况为丛林主。代佛祖宣化。发言行事苟无诚信。则湖海衲子孰相从焉(黄龙实录)。
死心曰。求利者不可与道。求道者不可与利。古人非不能兼之。盖其势不可也。使利与道兼行。则商贾屠沽闾阎负贩之徒。皆能求之矣。何必古人弃富贵忘功名灰心泯智。于空山大泽之中。涧饮木食。而终其身哉。必谓利与道行之不相违碍。譬如捧漏卮而灌焦釜则终莫能济矣(因与韩子苍书)。
死心曰。晦堂先师昔游东吴。见圆照赴净慈请。苏杭道俗争之不已。一曰。此我师也汝何夺之。一曰。今我师也汝何有焉(一本见林间录)。
死心住翠岩。闻觉范窜逐海外道过南昌。邀归山中。迎待连日厚礼津送。或谓死心喜怒不常。死心曰。觉范有德衲子。乡者极言去其圭角。今罹横逆是其素分。予以平日丛林道义处之。识者谓。死心无私于人故如此(西山记闻)。
死心谓草堂曰。晦堂先师言。人之宽厚得于天性。若强之以猛必不悠久。猛而不久则返为小人侮慢。然邪正善恶亦得于天性。皆不可移。惟中人之性易上易下。可从而化之(实录)。
草堂清和尚曰。燎原之火生于荧荧。坏山之水漏于涓涓。夫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没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灭。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与夫爱溺之水嗔恚之火。曷常异乎。古之人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收功甚大。及其情性相乱爱恶交攻。自则伤其生他则伤其人。殆乎危矣。不可救也(与韩子苍书)。
草堂曰。住持无他。要在审察人情周知上下。夫人情审则中外和。上下通则百事理。此住持所以安也。人情不能审察。下情不能上通。上下乖戾百事矛盾。此住持所以废也。其或主者。自恃聪明之资。好执偏见不通物情。舍佥议而重己权。废公论而行私惠。致使进善之途渐隘。任众之道益微。毁其未见未闻。安其所习所蔽。欲其住持经大传远。是犹却行而求前。终不可及(与山堂书)。
草堂曰。学者立身须要正当。勿使人窃议。一涉异论则终身不可立矣。昔大阳平侍者。道学为丛林推重。以处心不正。识者非之。遂致终身坎坷逮死无归。然岂独学者而已。为一方主人尤宜只畏(与一书记书)。
草堂谓如和尚曰。先师晦堂言。稠人广众中贤不肖接踵。以化门广大不容亲疏于其间也。惟在少加精选苟才德合人望者。不可以己之所怒而疏之。苟见识庸常众人所恶者。亦不可以己之所爱而亲之。如此则贤者自进。不肖者自退。丛林安矣。若夫主者好逞私心。专己喜怒而进退于人。则贤者缄默。不肖者竞进。纪纲紊乱丛林废矣。此二者实住持之大体。诚能审而践之。则近者悦而远者传。则何虑道之不行衲子不来慕乎(疏山石刻)。
草堂谓空首座曰。自有丛林已来。得人之盛无如石头马祖雪峰云门。近代唯黄龙五祖二老。诚能收拾四方英俊衲子。随其器度浅深才性能否发而用之。譬如乘轻车驾骏驷总其六辔奋其鞭策。抑纵在其顾盻之间。则何往而不达哉(广录)。
草堂曰。住持无他要在戒谨。其偏听自专之弊。不主乎先入之言则小人谄佞迎合之谗。不可得而惑矣。盖众人之情不一。至公之论难见。须是察其利病审其可否。然后行之可也(疏山实录)。
草堂谓山堂曰。天下之事是非未明不得不慎。是非既明以理决之。惟道所在断之勿疑。如此则奸佞不能惑。强辩不能移矣(清泉记闻)。
山堂震和尚。初却曹山之命。郡守移文勉之。山堂辞之曰。若使饭粱啮肥作贪名之衲子。不若草衣木食为隐山之野人(清泉才庵主记闻)。
山堂曰。蛇虎非鸱鸢之仇。鸱鸢从而号之何也。以其有异心故。牛豕非鸜鹊之驭。鸜鹊集而乘之何也。以其无异心故。昔赵州访一庵主值出生饭。州云。鸦子见人为甚飞去。主网然。遂蹑前语问州。州对曰。为我有杀心在。是故疑于人者人亦疑之。忘于物者物亦忘之。古人与蛇虎为伍者。善达此理也。老庞曰。铁牛不怕狮子吼。恰似木人见花鸟。斯言尽之矣(与周居士书)。
山堂曰。御下之法恩不可过。过则骄矣。威不可严。严则怨矣。欲恩而不骄威而不怨。恩必施于有功。不可妄加于人。威必加于有罪。不可滥及无辜。故恩虽厚而人无所骄。威虽严而人无所怨。功或不足称而赏之已厚。罪或不足责而罚之至重。遂使小人故生骄怨矣(与张尚书书)。
山堂曰。佛祖之道不过得中。过中则偏邪。天下之事不可极意。极意则祸乱。古今之人不节不谨。殆至危亡者多矣。然则孰无过欤。惟贤达之士改之勿吝。是称为美也(与赵超然书)。
山堂同韩尚书子苍万庵颜首座贤真牧。避难于云门庵。韩公因问万庵。近闻被李成兵吏所执。何计得脱。万庵曰。昨被执缚。饥冻连日。自度必死矣。偶大雪埋屋。其所系屋壁无故崩倒。是夜幸脱者百余人。公曰。正被所执时如何排遣。万庵不对。公再诘之。万庵曰。此何足道。吾辈学道以义为质。有死而已。何所惧乎。公颔之。因知前辈涉世祸害死生皆有处断矣(真牧集)。
山堂退百丈。谓韩子苍曰。古之进者有德有命。故三请而行。一辞而退。今之进者惟势与力。知进退而不失其正者。可谓贤达矣(记闻)。
山堂谓野庵曰。住持存心要公行事。不必出于己为是以他为非。则爱恶异同不生于心。暴慢邪僻之气无自而入矣(幻庵集)。
山堂曰。李商老言。妙喜器度凝远节义过人。好学不倦与老夫相从宝峰。仅四五载。十日不见必遣人致问。老夫举家病肿。妙喜过舍躬自煎煮。如子弟事父兄礼。既归。元首座责之。妙喜唯唯受教。识者知其大器。湛堂尝曰。杲侍者再来人也。山僧惜不及见。湛堂迁化。妙喜茧足千里。访无尽居士于渚宫求塔铭。湛堂末后一段光明。妙喜之力也(日涉记)。
妙喜杲和尚曰。湛堂每获前贤书帖。必焚香开读。或刊之石曰。先圣盛德佳名讵忍弃置。其雅尚如此。故其亡也无十金之聚。唯唐宋诸贤墨迹仅两竹笼。衲子竞相酬唱。得钱八十余千助茶毗礼(可庵集)。
妙喜曰。佛性住大沩。行者与地客相欧(于口切捶也)佛****治行者。祖超然因言。若纵地客摧辱行者。非惟有失上下名分。切恐小人乘时侮慢事不行矣。佛性不听。未几。果有庄客弑知事者(可庵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