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因为春生的不理睬而气恼。
春生始终不吭声,女人不但不见怪,反而宽宏大量地耸耸肩,那意思仿佛是说,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女人依然微笑着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春生的头越发的痛了。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春生感到莫明其妙,春生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春生的心情本来就糟糕,此刻坏到极点,人也变得烦燥起来,春生对着女人吼了一句:“够啦,我不想听啦!”
春生突如其来的吼叫声把女人惊呆了,女人不知所措地望着柏年小夫妻两个,试图向他们求援。
柏年连忙出来圆场,微笑着用眼神示意春生耐心地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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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春生误以为这个女人是罗文耐不住寂寞,在文山找的“相好”,春生甚至还在心里面暗骂罗文泡妞太没有水准和品位,这个女人看上去整个一营养不良的黄脸婆,毫无情趣可言,罗文简直“饥不择食”嘛!
罗文好色有先例,不要怪春生误解他,罗文就是因为好色才把车间主任弄丢的。
罗文和手下的一个小组长打得“热火”,车间主任和自己手下的班组长玩暧昧,这在快乐木业集团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也不是罗文“湿手抓面,沾在手上甩不掉”,问题出在了罗文老婆的身上。
罗文老婆就是原来东厂胶合板生产线后道工序检验打包组的那个桃香,桃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连作风强硬的胶合板车间主任曾强都不和她“罗嗦”,对她“敬而远之”。
桃香仗着和老板家沾亲带故,“狗仗人势”。
罗文和小组长的事情败露后,桃香不依不饶,先是和老公罗文闹,然后又和对方闹,在车间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女人大打出手,在东厂造成极坏的影响。
更加过分的是,桃香不但和对方闹,还哭哭啼啼跑到老板办公室,要大老板为她做主。
老板不胜其烦,非常恼火,一气之下,就让桃香老公待了岗。
罗文待岗后,再也没有机会“上岗”当车间主任。
这就是罗文下岗的经过。
也许是觉得没有脸再在快乐木业集团混下去了,罗文后来也去了山东蓬莱。
大耳郎友情提醒天下好色的男人,作为男人,有一句话务必要牢记,就是:“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罗文就是“反面教材”——“红旗没插好”,后院起火,惹火的烧身。君不见,那些个贪官污吏们,十有八九都是后院起火“坏的事”。
桃香的冲动让自己的老公丢了饭碗,不知道桃香事后有没有为自己的冲动后悔过。常言道,冲动是魔鬼。这是桃香为冲动付出的代价。大耳郎也要告诫那些“醋坛子”女人们,你和你老公,虽说是两个人,其实是合的一张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罗文下岗下得不光彩,虽然快乐木业集团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干部很多,但因为“不正当男女关系”下岗的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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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春生发现自己误会了罗文。
这是一个高傲的女人,且不说她姿色如何,且不说她会不会看上罗文,罗文首先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这种夸夸其谈,不可一世,高傲的女人。
“卖弄什么呢!”春生平时最瞧不起“满瓶不动半瓶摇”,喜欢卖弄,故弄玄虚的人。
春生原本也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春生自认为无论书本知识,还是社会阅历,自己都要远远超过这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女人在班门弄斧,她介绍的所谓“连锁销售”其实很像变相的传销。
女人用居高临下的口吻,像老师给小学生上课似的,喋喋不休地对春生说,而且越说越起劲,越说越不知趣。
春生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春生实在受不了,实在忍无可忍啦!春生要奋起反击,反驳女人的谬论。春生要打击女人的高傲,不让她再卖弄下去。
“对不起,我要打断一下,你说的有点像传销。要知道,传销在我们国家被定性为非法经济活动,是政府明令禁止的,有关部门经常联手打击。”春生盯着女人眼镜片后面的眼睛接着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对这些与我毫不相干的东西不感兴趣,我们能不能换个话题聊聊?”
说完,春生继续注视着女人的眼晴。
春生的反击和提议让女人措手不及,就像事先没有“备足课”的老师遇到刁难学生的提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懵了一样。
女人镜片后面的目光变得游离,不再发亮,女人显然没有预料到春生会突然反击,显然没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也许这个女人还“嫩”,还没有遇到过像春生这样的对手。
女人脸上的表情在剧烈地发生变化,饱满的精神,激昂的斗志,瞬间低落下来。
春生的突然袭击对女人的打击太大了,女人不再口若悬河,牙似利剑,不再谈笑风生,滔滔不绝,女人变得哑口无言,沉默不语。
女人很受伤,很沮丧,沉浸在深深的挫败感之中……
春生不禁同情起这个女人来。
回想起来,这个女人和后面依次出现的那些家伙们比起来,稚嫩了许多,简直小巫见大巫,相差不止一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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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间里面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闷,越来越尴尬。
这样的氛围不适宜交谈与交流,既不会有效果,也不会有结果。更何况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本来就说不到一起去。
“再见啦!”趁着经受不住打击,不堪一击的女人还没有调整过来,春生迅速起身告辞了。
春生摆摆手,走出房间,柏年小夫妻两个跟着春生走了出来,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离开那个女人的房间,走出很远,春生心里面还在冷笑。
“我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想来说服我,教训我,忽悠我,你还太嫩,还不够资格!”春生心里暗暗得意,“想和我斗,连门都没有,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我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时候,春生虽然有些明白所谓的“更赚钱的行为”是什么了,但仍然不知道罗文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跟自己说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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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罗文他们已经在等春生他们吃饭。
吃过午饭,他们又各忙各的去了,一个个神秘兮兮的,陆续离开房间。
罗文让柏年小夫妻两个下午继续陪春生出去“玩”。
罗文把春生安排好,自己也匆匆出去了。
快乐木业集团太大,以前春生和罗文并不熟悉,更谈不上了解,但是从今天早上开始,春生就感觉到罗云是有意在躲避自己,中午也是,一吃过饭,罗文就声称自己有事情,匆匆忙忙躲避了,春生不和罗文说话,罗文从不主动和春生打一声招呼,春生问罗文事情,罗文也是吱吱唔唔的。比如,春生问罗文“工作怎么样”,春生最关心,最担心就是“工作”,可是罗文总是千篇一律,一句话:“就这么回事情,到时候你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春生不知道是自己太愚蠢,大脑有问题,还是这么多年在快乐木业集团呆傻了,太相信这帮往日的同事?直到这时候,春生仍然没有觉察到这是一个自己往日的同事们精心设计的圈套。春生不但没有醒悟过来,还心存侥幸,还在自我安慰,自己欺骗自己:“也许上午的一切,只是未来的老板对自己忠诚的考验?也许是自己往日的同事们开的一个善意的玩笑?可能他们在这边太寂寞,太无聊了,也许下午游戏就会结束,一切都将恢复正常……”
总之,春生相信自己快乐木业集团往日的同事们,他们不会丢下自己不管,更不会欺骗自己。可是下午,事情偏偏朝春生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而且越来越糟糕,越来越离谱。
下午,柏年和秋芹带着春生又打的来到一处更偏僻,更安静的地方,周围散落着一些自砌的民宅。
下车后,小夫妻两个仍然带着春生七绕八拐,把春生领到一户独门独院的四层小楼前,柏年径直推开虚掩的院门,院内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春生跟在他们后面爬上三楼,在一间房门口停住,仍然是柏年敲门,里面仍然传出一个女人响亮的声音:“请进!”
进门后,春生越发奇怪,这里的一切又是一个复制品。仍然是:“大哥什么时候来的?”“大哥什么地方人?”只不过这个女人说话的速度更快,嗓门儿更大,听她说话就像竹筒里倒豆子,或者像炸爆米花一样,往外蹦字,虽然她说的是普遍话,但凭着自己多年闯荡江湖练就的一副对语言特有的辨别能力,春生仍然能够从她的发音和尾音里面,听出掩盖不了的熟悉的乡音。
其实人都对自己的家乡话非常敏感,并且有着很强的辨别能力,春生也不例外。
春生像抓住露出的尾巴狐狸一样,用家乡话反问女人:“你哪里人?”
女人愣了一下,但还是承认了:“引江市的呀!”
“引江市哪个乡镇的?”春生紧接着问。
女人便不再回答。
这时候,仍然是柏年出来打圆场:“家乡人随便聊聊。”
柏年说完又用眼神示意春生坐到女人对面的座位上。
女人给春生倒上一杯水,也坐了下来,然后直截了当地说:“大哥对上午的介绍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我不知道大哥是被你的亲戚,还是朋友,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样的理由把大哥叫过来的,但是我要告诉大哥我自己的经历。”
女人接着说:“我是被我最要好的小姐妹用合伙做生意的谎言骗过来的,起初我也不相信,无法接受,以为这就是传销,因为过去我老公做过传销,97年他传销健身器材,开始很赚钱,可是后来,投进去几万块钱,最后变成一堆废铁,至今还堆在家里生锈。传销,不要说碰,我想都不敢想,想起来就怕。”
女人又说:“回想当初老公交了几万块钱学费,血本无归,这个教训太深刻了,我至今记忆犹新,我怎么能够好了伤疤忘了痛呢?我痛恨传销!如今老公发誓不做,重操旧业,回归老本行,而我却被自己最要好的姐妹骗到这里来,要我干这种像传销一样的东西,你说我能够不着急吗?何况我的性子本来就急,我急得‘哇哇’大哭起来。大哥,你说我能不急吗?!”
春生大脑里面一片空白,两耳开始“嗡嗡”轰鸣,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春生双手按住太阳穴,只感到里面“突突”地跳。春生的头岂只是痛,简直要爆炸了!这时候,春生才终于明白罗文让柏年小夫妻两个带自己出来“逛”的真正目的。
“啊!我一个快40岁的男人居然让人给骗了,而且是熟人,是自己原来的同事,这是怎样的弥天大谎啊!难道我往日的同事们三番五次打电话告诉我的,所谓‘中德合资木业有限公司’根本就是一个子虚乌有的谎言?难道所谓‘目前正在扩大规模,新增一条生产线,急需一名懂生产、懂技术、懂管理的车间主任,月薪3500元以上”的承诺竟然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难道我的同事们,我的同乡们,一窝蜂跑到云南来‘西部大开发’,原来就开发这么个骗人的东西?这岂只是荒唐可笑,简直是可怕,可怕到极点!”
春生不敢想象。
这太残酷了!春生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财宝与罗文都说:“来吧,老同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财宝、罗文,他们从去年国庆节后,就不断地给在派出所上班的春生打电话。春生迟疑不决,一直拖到年底,才下定决心,决定春节后远赴云南,和财宝、罗文他们一起干。
春生主要是考虑女儿将来上大学要花很多钱,所以经不住往日同事们的高薪诱惑,春生对自己说:“再出去苦两年吧!”
正月初六,春生充满希望,告别家人,踏上遥远的旅程,春生平生第一次春节后这么早就离开家乡,路程又是如此的遥远。
春生其实并没有太大、太高的奢望,春生只是想自己的一技之长能够被利用,春生只是想凭自己的一技之长得到一份应有的回报供女儿将来上大学……
谁知道这竟是一场蓄谋已久,精心设计的骗局!这样残酷的现实教春生如何去面对,如何能够接受?春生愤怒地掀翻女人面前的小圆桌,拂袖而去……
柏年和秋芹小夫妻两个赶紧跟在春生后面追了出去。
柏年追上来喋喋不休地告诉春生,说这个女人叫“熊猫眼”,是引江市富民人,柏年说“熊猫眼”是“行业”里面做得相当成功的一个,月薪已经达到五位数字(万元)以上,目前他们这个“行业”里面没有人不羡慕她,没有人不佩服她的。“熊猫眼”不但自己干,还把老公接过来跟她一起干,她老公可是97年吃过传销亏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柏年说,“熊猫眼”的老公因为过去吃过传销的苦头,刚来的时候,死活不肯干,不但自己不肯干,还不让老婆干,要把老婆带回去,老婆不跟他走,他又气又急又痛恨,气的急的是老婆不汲取自己的教训,痛恨的是老婆不听自己的话,于是“熊猫眼”的老公“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拳头捣出去,正好捣在女人的眼睛上,女人的眼睛立马又青又肿,像大熊猫的眼睛,“熊猫眼”即有此得名,此后,人人都叫她“熊猫眼”,她的真名字反倒很少有人叫,很少有人知道了……
“我不想听这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春生对柏年小夫妻两个说,“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烦不烦呀?”
欲知更多精彩,且听下回分解。
下集预告:两眼漆黑的春生跌入往日快乐木业集团同事们精心设计的传销陷阱,且看春生怎样卧底,如何报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