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与怀卫已经无话可话,彼此十分了解,都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有句有名的话叫“因误解而结合,因了解而分手”,用来形容春生和怀卫的关系,可能不太妥贴,可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情。
和在青阳表弟志新身边不同,池州这家新开办的汽车修理厂很大,也很正规。春生和怀卫只是修理厂里聘请的几十名“师傅”中的两名。
非常不好意思,春生忝为“钣金工师傅”,名不符实,有点“滥竽充数”。因为“技不如人”,春生在池州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和怀卫在一起,春生总是小心翼翼,真有“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怀卫不仅不肯教春生技术,还不让春生独立完成一些关键性、技术性的工作。怀卫生怕“带徒弟杀师傅”,一旦春生能够独当一面,对他构成威胁。凡是怀卫认为重要的事情,都不让春生接触,甚至想方设法把春生支开,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完成。平时尽让春生做一些接接拿拿,扶手摸脚的琐碎事情。
春生又不傻,当然明白怀卫的顾忌,但春生装傻。春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目的,就是希望怀卫能够消除顾忌,真正接纳自己,把自己当兄弟。哪怕当徒弟待,也行。
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春生还是能够忍受的,他们也能够相安无事,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
可是怀卫另有自己的“小九九”,怀卫有私心,要把他弟弟弄来。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春生也能够理解,但怀卫不在事先明说,而且在背后“搞鬼”。
春节回家过年后,怀卫就一声不响地把他弟弟带过来了。
春生春节后回到池州上班,怀卫的弟弟已经“鹊巢鸠占”,取代了春生的位置。
这就引发了冲突。冲突在所难免。
“怎么回事情?”春生强压住怒火,把怀卫叫到偏僻处,低声说,“你给我解释清楚!”
“年底你回去后,修理厂突然忙起来,厂长跟我要人,我只好先叫我弟弟过来顶替你。”
怀卫编织的谎言漏洞百出。
“这么巧?鬼才信呢!”春生说,“你有话明说,暗里搞小动作,不为本士。”
春生不等怀子争辩,接着说:“你说,是不是早有预谋?早想赶我走?”
“怎么会呢,”怀卫一副无奈又无辜的样子,“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信不信随你。”
“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骗谁呢,骗三岁小孩吧?不要把人当呆子,我知道,你早就想赶我走,”春生接着说,“大家都是聪明人,心里明灯似的。你要赶我走,可以,但要讲在明处。明人不做暗事,做事情要像个男人,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能够讲清楚?为什么不能够讲在明处?”
春生气愤的,是怀卫做人不厚道,做事不够光明磊落。说内心话,春生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和怀卫迟早要|“散伙”。如果怀卫事先能够打个招呼,当面解释清楚了,春生会原谅他,决不会发火,生这么大的气。春生会选择安静地走开,和怀卫和平地分手。
春生春节后更不会再来池州。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如果怀卫春节前和春生说清楚,春生不但春节后不会再来池州,春节期间还会另外找事情做。现在过了年,你让春生一下子到哪里去找事情做?问题的焦点就在这里,最要命的就在这里。
“兄弟你不该骗我耍我,让我白跑一趟来!”春生气愤地说,“都是男子汉,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锣,对面鼓’的讲清楚?‘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若是嫌弃我,不要我,不要紧,只要吭一声,我二话不说,立马走人,决不会赖在你身边不走,可是你现在一声不吭,欺人太甚,太过分啦!”
怀卫自知理亏,不再狡辩,但脸上丝毫没有愧色,而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也许怀卫觉得,“只要不开口,神仙难下手”?春生决定吓唬吓唬他。
“你把你兄弟叫你,是不是我到青阳也把我兄弟叫过来?”春生看着怀卫冷冷地说。
这话听起来有威胁的成分,怀卫立马紧张起来。
“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个道理怀卫不会不懂。要是春生真把怀卫做的这种“下作事”告诉自己弟弟,以春生弟弟的个性,赶过来这一架一定跑不掉,非打不可。
弟弟的脾气,春生是知道的。小弟可不像春生这么有涵养,这么好说话。毕竟春生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凡事总还能够讲点理。以前春生闲聊的时候,就曾经告诉怀卫,说“小弟的脾气比我爆”。
不怕遇到讲理的人,就怕遇到不讲理的人。这就好比“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怀卫被春生一吓,发慌了,害怕起来。
“一定不能让他弟弟过来,”怀卫连忙出去对他弟弟说,“你赶快到青阳把我师兄喊过来!”
怀卫说的“师兄”当然是指春生的表弟志新。
怀卫担心春生把自己的弟弟叫过来闹事,后果会不堪收拾。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唯有把师兄请过来才能够摆得平这件事情。
怀卫一边拉住春生,一边暗地里派自己的弟弟去青阳“搬救兵”,把师兄请来调解。
怀卫嘱咐自己的弟弟说,千万不要让春生的弟弟知道这件事情,以免节外生枝,矛盾冲突进一步扩大。
怀卫的弟弟奉兄长之命匆匆赶到青阳,表弟志新正带着春生的弟弟在车间做事情。怀卫的弟弟把表弟请到车间外面,把事情经过简单说过,然后转达了哥哥的意思。
表弟志新知道事态严重,放下手里的工具,换下工作服,随怀卫的弟弟赶往池州来调解。
表弟志新是个厚道人,这件事情让他左右为难。一边是表哥,一边是师弟,手心手背都是肉,表弟又能说什么呢?
“二位看得起我,叫我来,”表弟志新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斟词酌句,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二位自然叫我来,就要看我的面子噢!”
春生其实只是吓唬吓唬怀卫,出出心中的恶气和郁闷而已,并不是真的准备把事情闹大。现在怀卫把自己的表弟请过来了,春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况且,木已成舟,春生的位置已经被怀卫的弟弟占据,只能就事论事。
表弟志新本来就是一个息事宁人的“老好人”,提出“和平解决”。
表弟志新一边好言抚慰春生,一边让师弟补偿春生两个月工资。为了尽快促成和解成功,表弟最后爽快地说:“我也加一个月工资给表哥!”
怀卫起初觉得补的钱多了,正在犹豫,看到师兄说完就掏腰包拿钱给春生,不好意思再讨价还价,再说什么了。
春生最后还提了一个“小小要求”,即要求怀卫当面向他道歉。
还是那句话,“强扭的瓜的不甜。”好聚好散。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春生也只是想要个面子,本来就是吓唬吓唬怀卫的。现在里子面子都有了,就顺着表弟搭建的“台阶”下了。
这件事情最后以怀卫向春生口头道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