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素贞送走了余敬福,便坐在椅上闭目养起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送余敬福和彭官生等人出门的龙文池重返堂中,眼见她那略显憔悴的神态,心疼地上前招呼起来:“素贞,你要是太疲倦,就去房中息歇,没人会打扰你的!”
“啊,龙……龙老板,”越素贞在迷糊中清醒过来,“刚才是多喝了一口,现在好多了。你家后花园倒很清静,若是有空,不如我们去那儿走走。”
“啊,有空有空,”龙文池这时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便急切地作出了反应,“我这后花园确是僻静,喜欢清静的人,都是喜欢到那里走走的。”
龙文池的后花园的的确确是僻静,这里前是深宅,左右有高墙,而后面是悬崖,怎么不僻静呢?眼下又正值盛夏,园中月季、芍药等名花,正保持着怒放之后的丰硕艳丽,茉莉花的清香也一阵浓似一阵,而一些奇草怪树也正处于极度的苍翠之期。可以说现在这里是静也静极,美也美极,香也香极。
然而,尽管这里的花草美极,香极,却美不过也香不过这时走进园来的越素贞。今天在还未来龙府之前,她就已预先在家中作了一番梳妆打扮。瞧她眼下这婀娜的身姿,清丽的面宠,加之略显惺忪的神情,又别具一番风情。她惚惚悠悠地走来了,大概是那高跟鞋的后跟太高太细,她走得总是让人为她担心,好像那高枝上怒放的牡丹花带露过重,稍不留神就有坠地的危险,害得她身后紧跟着的龙文池微张的两手时时不敢放下,生怕自己稍不留意而让这朵牡丹花坠下地来。
“素贞,你要是真的醉了酒,不如去房里休息一下才好,何必要这么硬撑着。”
“嘻,你以为我真的醉了酒吗?”她在一丛盛开的月季花旁停住回过身来,对身后人嫣然一笑,“几天来守灵熬夜没休息好,昨夜又为我那满舅担心,同样没得到安稳觉睡,现在头脑觉得有些重罢了。”
“那你还不趁早睡他一觉?”
“没得到他安全离开的消息,你以为我就睡得着吗!”她又回身向后门边走去。后门打开了,崖下河风扑面吹来,她不由得又是一个趔趄,而身后的龙文池也就急伸左手搅住了她的纤腰。
她甩开了他的左手,语调悠悠地说:“你以为我还想寻短见吗?我不会那么傻的。好不容易在世间走一遭,还有好多事情,我都还没完成呢。”
“啊,我知道。我是担心你一不留神跌了下去。要那样的话,那才叫无法无天了!”
“我没有恐高症,是跌不下去的!”
“那是那是!还记得那天何师长下葬吗?你同那姓阮的老师站得那么悬,害我为你担心死了,你却又不理会我的。”
“记得,怎么不记得。文池,你对我好,我是时时记得的。”她垂下头来,倒也显得情真意切,“只是那时我还不十分理解你罢了。”
“现在你总该理解了吧,”他伸手挽住了她的香肩,“我已对你满舅说过,我要和你好,我会为你去做任何事情。以前那些事,都是他汪子俊捣的鬼,我们都被蒙在鼓里了。现在事情清楚了,我们应当重新开始,慢慢地来。等我们一成婚,就一起去把勇儿找回来。过两年,我就把这个家交给他,大家一起快快活活地过日子。”说时,他又在她的纤腰上加了一只手,把她整个儿拥了起来。
“嗯,这些都是长远的事情,”她轻轻挣开了他的簇拥,“眼下我最担心的还是我那满舅是不是真能逃过汪子俊的掌心。等他平安的消息传回来后,我们再慢慢商量我们的事。”
“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他又去拥她的肩头,“我已同汪子俊谈好了,昨日我给了他二十六个大洋,今早又给他加了二十个,让他给你满舅卖份委任状,在镇政府挂个名誉副保长的职。这样,他满舅就成了政府的名誉公务员,抓丁就不会抓到他头上了。”
“真的?!”她回身让他拥着,“那委任状在哪儿?”
“今天晚饭后,我就派人去取,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唉,只要他平安到达秀山或松桃,有不有那委任状也不打什么紧。”她挣开他的簇拥,“还是等消息回来了再说吧!”
“放心,会平安的,”他又去捉她的香肩。
正当两人在花园里切切私语的时候,内宅突地走来一个家丁向龙文池报告,说是茶师来了两个老师在店中,一个姓刘,一个姓王,他们来这里要找余幺姑。龙文池刚要下令让二人进来,却被越素贞抢先拦住。
“你去告诉他们,说我不在这里,去秀山送我家满舅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别的什么也不要说。”
“是,那我走了!”
见到家丁离开了花园,越素贞便转首对龙文池道:“文池,我现在确实感到太困了,想去床上躺一下,你给我安排好住处了吗?”
“啊,这都是现成的,哪用得着另行安排,我早就叫你睡一觉的。”
“你可不能随随便便给我找个房间,让我睡得不安稳。”
“说哪里话,这怎么可能呢,要对我安排的房间不满意,这座屋子的房间除却我妈那一间外,随便哪间都由你挑!”
“那好吧,几天都没睡过安稳觉了,今天就在你这里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若不是我家满舅带信回来,你就不要叫人来打扰我。”
“好,不到吃晚饭,我不会就叫你起床的。”他用手揽住了她的腰。
“太困了,晚饭我也不想要。”她让他就这样揽着,自己慢慢向前移动,“事情还没谈妥,我不想这么早就同你妈在餐桌上见面。”
“那……那好吧,一切由你。”他手上加了一些力,让她往自己身上靠得更紧些。
“还有你,你也不要来吵我,不许猴急着偷偷摸摸地跑来干那腌臢事。”她紧前一步挣开他那揽着自己纤腰的手,回首盯着他的单眼说。
“这,唉,这怎么可能呢?”他急得胀红了脸,“吃一堑,长一智,过去我做事是莽撞了些,只知道爱,不知道怎么爱。可现在大家都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猴急呢?”
“那好,”她又是嫣然一笑,笑得对方心中再次荡起了情浪,紧接着就又换上了一副必得战胜男人的神情说,“哼,这是考验你的时候。女人也是人,不懂得尊重女人就谈不上爱,你若真要那样的话,那以后我们一切事情就免谈了!”
“你就放一百个心,”他也紧上一步伸手搭上了她的肩,“今后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怎么着,我们就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