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兄弟带着两个小妇人,反玉凤姣等三人的向回到龙记旅店,开门进屋发现原来生在火盆中的炭火还没熄灭,于是四人又坐下闲话了一阵,谈的到底还是姐姐不该背叛龙文池的事,说龙文池把他们三姊弟从妓院里赎了出来,必定是大功德一件;他虽然有时做了一些缺德事,但那是对别人,而对他仨一直都是很好的。何况,好好的有钱人太太不做,跟着余耀子这莫名其妙的家伙吃苦头,这有什么好处呢?坐了一会,天已擦黑,二人决定去天王庙给汪子俊送信。
“你们要早些回来。这么大幢房子,只我俩坐在里面,要是你们半夜不回来,我们会害怕的。”石春香说。
“怕什么?这里又没死过人!今晚我们可能是得回来晚一些,”玉逢晶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你俩等不及,又害怕一个人睡,那你俩干脆在一起睡大铺好了,到时我们回来,大家又一起乐一乐。逢亮,你说这样好不好?”
“哼!你们姐夫说了,不许你们再这么干!”李明兰不等玉逢亮表态,便抢先开口反对起来。
“我们姐夫怎么啦!他各在峨溶,我们在这里乐我们的,他管得着吗?”玉逢亮说了话,并色迷迷地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既是孪生兄弟,玉逢亮与玉逢晶的心性,必定是相通的。
“哼,他还说过要你们一切听我两弟兄的,要是不听话,就把你们卖到常德迎春院去!”玉逢晶又加了话。
“哼嗯——那,那你们要早点回来……”石春香苦着脸,无可奈何地求道。
“我们会的,你们在家好好等着,嘻!”
玉氏兄弟出了门,虽然外面很黑,也很冷,但他们仍是不顾一切地上了路。为了避免在正街上遇着自己的姐姐和那余耀子,他俩一进隘门口便向左转走了后街。不久,两人便鬼影般地溜进了天王庙。
其时,天王庙的戏台下正热闹着,四盏马灯把整个戏台脚照得通明。汪子俊坐前烧着一盆炭火,他坐在靠椅上,正悠哉闲哉地看着镇公丁们拷打四根大台柱上捆在一起的几个人。
“这些人怎么啦?”玉逢晶向打开小山门让他们进庙来的王七贵问。
“这些该死的苗疙瘩,年终了还不把捐款交上来,还聚众闹事!我们跟汪镇长在除夕的夜里,趁他们没防备,把他们全捉了来。不过,狗日他们还真了得,两三天水米不沾,还鞭打火烙的,可他们仍是不肯低头。”
“狗日哪个穷汉,都是这样子的。”玉逢亮插了话。
三人走到近前,玉逢晶启眼一看,几个月前,他和蒋奉楠被抓来时所见到的吴巴强和石老岩,也赫然在那里面。这两人被绑在同一根台柱上,一根长绳从他们的肩缠起,一直缠到了他们的足踝上。只见他俩一身是伤,脑袋耸拉着,也不知还有不有活气。再看其他三根柱子上捆着的六个人,也是一个样。楼外寒风呼呼,而这八个苗民那本不敝体的破衣裤又被皮鞭撕扯得更是破烂不堪,且还湿漉漉的,想是被打昏后遭人泼水所致。
“哎,镇长,玉家兄弟要找您哩!”王七贵走到汪子俊身边躬身低语。
“啊,是玉家兄弟,新年好哇!”汪子俊笑着侧过身来。
“啊,汪镇长好!新年大节的,我姐夫叫我们给您拜年来了!”玉逢晶谄湄地应答说。
“啊哈,真是多谢他的盛情!”他眼光已投向了玉逢亮手里的包,“他现在还好吧?”
“啊,他还好,他还好!这儿说话不方便,镇长您看是不是——”
“啊哈!是是是!”汪子俊抬头向着身边站着的王七贵道,“七贵,我办公室的火还没熄吧,去点个灯,再找点酒菜来!”再回头向着玉氏兄弟,“唉,你们也该早来一些,到我家里去,现在天黑一阵子了,要为你们备些好酒菜,这里怕是不太方便了!”
“啊,镇长别客气,酒饭我们早吃过了,”玉逢亮也说了话,“现在来找您,也还有别的事相求,到家里说,怕不太方便!”
“啊,那是那是!”汪子俊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办公室门前传来了王七贵的声音:“汪镇长,都准备好了,你们过来吧!”
三人进了办公室。原来火盆中没有燃尽的炭火重又加上了木炭,并在“三脚”上支起了火锅,只是锅内眼时还无菜。那王七贵已离开了办公室,想是在别处弄菜去了。然而桌上到底还是摆上了一瓶洋酒和一盘炒熟了的花生米。
“啊,镇长,这是我姐夫叫我们送来的四十个大洋,请您收下!”玉逢亮把手上的包递给了汪子俊。
“还有一封信!”玉逢晶也从衣袋中拿出信来双手奉上。
“啊哈哈,他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汪子俊乐呵呵地接过钱和信,将钱放进屉子后,便就着灯拆起信来,“你们坐呀,坐呀!”待玉氏兄弟围着火盆坐下之后,他便看起信来。看了一遍,又断断断续续轻读几句,就微蹙眉头问道,“他是跟我送的四十个大洋吗?”
“啊,是的,是的,”玉逢亮赶紧回答。
“可信里说是五十个呢!”
“啊——五十个?!”玉逢亮傻了眼,倏而便疑惑地自语道,“不会吧,是不是匆匆忙忙搞错了?!”
“啊,是五十个?”玉逢晶一惊,也就马上接了口,“我们是带了五十个大洋来,可有十个是让我们留作生活费用的呀!我们来的一起是四个人,还不知那十个大洋够不够花哩!”
“一定是姐夫忙中搞错了,把那十个也写进了信里面,”玉逢亮又把话接了过去,“要不,明天把那十个也拿了来,我们再回峨溶去取生活费!”
“不必不必!小意思,”汪子俊微笑着面向二人接了口,“日后,如果你们姐夫不问起这事,那就算了,要是问起,你们就说当时只是拿来四十,这不就成了?”
“说是五十,只拿四十,确实也不好!”玉逢晶惭愧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平时也没帮上他什么大忙,眼下送这么重的礼来,我还感到受之有愧哩!”汪子俊宽慰着二人。
“哎——菜来了!”这时,王七贵端着杯筷和一盆冷菜走进房来,把菜倒进锅就又说,“火已燃起来了,一会就成,只是都是现菜。时间晚了,实在不好重新张罗了。”
“没关系,其实晚饭我们吃得饱饱的,现在哪里会饿?说是不必张罗的。”玉逢晶接上话,消除了先前的尴尬。
“七贵啊,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就过去替我招呼一下那边,要他们不要逼得太急,真要是把人逼死了,我们还是拿不到钱。”
“是,那我就过去了。”王七贵老老实实地退出了房。
“哎,酌酒酌酒啊!没什么好菜,大家将就点,明天上我们家去,我再好好招待二位!”汪子俊说着,也围到火锅边来。三人客气了一番,到底还是端起酒杯吃喝起来。
“你们姐夫在信中说,交给了你们一项任务,究竟是什么任务,你们清楚吗?”酒过两巡,汪子俊边吃边把话拉入了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