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贞!剑清!……”此时,众人也从白塔旁的路道上赶到了河边,他们见两人被漩水卷进漩涡后许久没有露出水面,便都顺着河岸向下游边喊边跑。
其时,水中的越素贞虽是人事不省,但双手双脚却又将王剑清紧紧箍住,使他的双手双脚都无法施展得开。好在此刻的王剑清头脑竟是异常的清醒,他深知这漩水的巨大威力,莫说现在自己的手脚动弹不了,即使动弹得了,也不可能与这漩水的力量相抗衡。于是他屏住呼吸,一点也不出力与水相搏,任凭漩水将他二人送至河底,又向下游冲去。直到他觉得漩水的冲力完全消逝,才双腿一蹬,挟着越素贞露出了水面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从他俩进入漩水到露出水面,时间过了两分钟还不止。
这时候,水门口下游的渡船老板,在人们的呼喊之下,也已从睡梦中醒来,弄清了是件什么事后,就急忙架着渡船往上游来救人。而水中的王剑清,此刻已调整好了自己的机体。他奋力抽出了自己的右手。拼命向湖南一边的河岸游了过来。到得渡船划到时,他已将越素贞抱上了岸。一到岸边,他便再也支持不住,一头向地上栽去。虽然他身子已经脱力,但头脑却并不糊涂,就在倒地前的那一刹那,就势让她倒在了自己的身上。于是他闭上双眼,口中喃喃道:“不要这样啊!求求你……”说时,眼角两边涌出的泪水,分明而又模糊地掺和在鬓角发际中所残存的河水里。
岸上人众赶了过来、越素贞在翠翠的哭喊声中,被几个妇人摆弄着苏醒了。她起眼见到身边王剑清那由于脱力所表现出来的颓委相,就对他摆了摆头又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话之后,她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无声地流下了泪水。大家见二人已无大碍,便七手八脚地将他俩扶了起来,一面说着安慰的话,一面走向回去的路。
到了中午时分,张治兴便带着余敬耀及其二十多个弟兄们全副武装地赶到了茶洞。他们一走入栅子门,起眼见到西城门门洞里所没的灵堂,就全都给怔住了。
于是,余敬耀就急急走进越素贞房中去探望幺姐。刚到房门口,迎面见到了正从里面走出门的翠翠。这翠翠见了幺舅回来了,不由又悲从中来,仅张嘴叫了一声幺舅,就失声痛哭起来。
“翠儿别哭,你妈怎么样了?”余敬耀用手在翠翠的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之后,就又迈步走进了房间。房中那些正在出言劝慰越素贞的妇人们见到他走进房来,随即起身站在一边,也好让他同床上躺着的越素贞说话。
“幺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余敬耀立于床前,虎着脸向越素贞问询。
“是幺舅?”床上躺着的越素贞挣扎着坐起身来,“你姐夫被那些狗贼害死了!”她低着头,显是内心十分痛苦,却又并没流泪,顿了顿就又说,“你这幺姐也无能,还给余家出了丑!”说话后,她将头别在一边。大家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却能清晰地听到那牙关咬磨时所发出的格格声。
“狗日这究竟是谁?是他狗日的汪子俊?老子这就出去找他算帐!”听了越素贞的话后,余敬耀双目圆睁,须发根根竖起,抽出腰间两支短枪转身就走,急得杨有元赶紧将他拦住。
“耀儿啊,你得先把事情问问清楚,然后动武不迟,不要一去就打呀,杀的,这样我们也坐不安宁。”杨有元追到堂屋,满脸忧郁地抓住余敬耀的手臂说。
“是呀,耀子,先理后兵,”张玉环也赶到堂中对余敬耀劝说起来,“你姐夫是在天王庙吞了鸦片死的。听杨医官分析说,可能是有人硬给他灌进肚里去的。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大家直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必须让他汪子俊对这事做个说明。如果他不能给个满意的答复,那时再同他来硬的才不致亏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平时不做声的矮子老仨,这时却开了口,“人既是到他天王庙死的,那他汪子俊就脱不了干系,哪还用得着再去同他讲什么道理!”
“是呀,他汪子俊一个小小镇长,竟敢如此草菅人命,现在不去好好收拾他一下,怕他日后更是不把大伙放在眼里。”听了矮子老仨的话,张治兴也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理还是要讲的,”张玉环打断了两人的岔话,“我们在茶洞都是些有家有室的人,而他天王庙如今又是衙门口,如果事情还没彻底弄清就打杀起来,日后我们在茶洞就莫想坐得安稳。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先讲理的好!”她加重了语气。
“你们应当多听听何夫人的话!”余相泽听说儿子要去闹事,也进屋插上了嘴。
“妈,张大姐,你们放心吧!我虽然粗鲁,却也不是那些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听了大家的议论,余敬耀锁着眉头沉沉地说,“不过,我得先问问这汪子俊,为什么要一再欺我余家人。现在不比从前,从前他仗着手中有几条人枪,硬是把我家打粮的收入抢去了一半,我拿他没办法;现在我也有人有枪,还比他汪子俊多了一倍;我有机枪,他没有。如若他不把这事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子今天就饶不过他!”
“是是是!你先问清楚,你先问清楚!”杨有元老人见儿子愿意同人讲理,也是喜出望外。
“弟兄们,我们走!”余耀子右手一挥,便带着人众穿过西城门,径向天王庙的大山门走去。这些人里面,当然没有少下王剑清、张治兴和杨全。特别是杨全,知道大家此刻是去找汪子俊的麻烦,便意气风发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本来,茶洞人是最喜欢看热闹的,但是,这种热闹却是看不得,双方要是真的打了起来,那子弹头又没长眼睛,难保不会飞到看热闹人的头上。所以,当余耀子带人走出西门的灵堂后,连灵堂内那些看打绕棺的人也走了个干净。一时间,这简单的灵堂里仅仅只留下了杨道师那单调的“南无阿弥陀佛”的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