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前,几位当家躲在一户民宅的房顶上,正在激烈的争论。
离开万鳄岛后,他们先到舟山登船,直奔上海,没想到船只却在港口外被截住,截住他们的,是日本军队。
日本人说,现在日中正在上海大战,任何中国船只都不允许靠近码头,负责击沉。船老大无奈的决定开去崇明岛,看看能否登陆。可崇明岛还没到,几条汉子就悄悄的弃船下海,游了十几海里后,他们在上海近郊爬上了海岸。
走了半天功夫,他们来到现在所在的村落,正打算去找村民买些酒肉,便看见横冲直撞的日本兵,挨家挨户的进屋抓人。
几人跳上了屋顶暂避,并开始低声争论。
照二当家的意思,都是中国人,这个时候应该帮一把,总不能让小日本把自己同胞给欺负了。但五当家说的也有道理,他说一来招惹了日本军队,恐怕很难再去上海报仇,二来如果等他们离开后,日本人把这些村民当出气筒,不是反而害了人家吗?
吴成没有参与争论,因为他的内心正在不断咆哮着:“这是1937年!这竟然是1937年的上海!”
自化身江豹以来,吴成一共也只在上海待了一天一夜,随后便逃亡去了万鳄岛。万鳄岛一群化外之民,颇有些“山中无甲子,岁尽不知年”的逍遥,从来没人谈论什么军国大事。几个当家也都是底层江湖人,每日谈论的,要不就是如何报仇,要不就是往日如何威风,也很少涉及到政治局面。
要不是客轮被日军的炮艇拦住,要不是听乘客们抱怨时提及,吴成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年代,是1937年。
1937,八年抗战的第一年。
这一年的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八月底,淞沪战役爆发,至十一月,中国军队撤退,上海沦陷。紧接着,便是中国人永远的伤疤:南京大屠杀……
吴成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微微颤抖着,“鳄鱼帮统一上海”的任务,第一次在他心中,变得无足轻重。虽然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愤青,但当真正走进这段民族最为苦痛的历史,他才发现,太平安乐的现代生活,从没有磨灭他作为一个华人的热血。
当那个日本小队长举起了军刀时,当几位当家的争论达到了顶峰时,他们忽然看见了吴成的声音,出现在巷子的尽头,他的前面,就是被荷枪实弹包围的无辜村民。
“唉,上吧!不能丢下老九。”五当家低低一声叹息,一回头身边已经没人了,连忙叫道:“等等我啊你们几个。”赶紧跳下屋顶,跟上了先一步上前的几位当家。
吴成站在一群日本军人的面前,冷冷的看着田中中尉不屑的眼神。他不知道,万鳄岛的武艺和机枪子弹比起来,到底谁更厉害,他也不知道,干掉了鳄王的刀和掌,能干掉多少抗战出奇训练有素的侵华日军。
他只是知道,既然血管流着炎黄的血,既然有幸练成了绝艺神功,就不能像一个麻木的看客一般,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日寇屠杀。
即使是在幻界时空。
田中张嘴,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已经满脸冷汗的翻译官,赶紧说道:“伊讲,如果证实是侬救了木村医生,好处不会少。”
吴成淡淡的道:“动手的时候,你躲起来。”
翻译官傻乎乎的长大嘴,问道:“侬讲啥?”
吴成回头看了一眼,村民们已走出了日军的视线,只剩鳄鱼帮几位当家,孤单单的站立在场上。二当家的鳄尾鞭,八当家的铁鳄神锤,显然引起了日军的警惕,几个日军端着刺刀,呼喝着围向他们。
吴成微微一笑,忽然伸出左手抓住翻译官,一把将其远远抛开,另一只手划了个小小的弧度,砰的一声击打在日本军曹的胸口。
翻浪神功江河境的内力涌起,日本军曹被打飞七八米远,重重跌落在地上,一张嘴,内脏的碎片连着乌黑的血液大口大口吐出。
“纳尼?”几个日本士兵一边大叫,一边端着刺刀冲了上来。
吴成脚步迈出,使出万鳄岛步伐“踏浪行波步”,如同踩在波浪翻滚的大海上一般,身形忽高忽低,浮沉不定,两步便钻了出去,直奔田中小队长冲去。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一个宅男也是懂的。
“亚米罗(住手)!”田中中尉一声厉喝,止住了身边几个端起枪的士兵,迎上一步,双手握刀,当头劈了过去。
吴成眼神一冷,没想到这日军军官竟还是刀法犀利的高手,鳄牙双刀自袖中滑如手掌,左手一翻,铮的一声架住武士刀,身形不停继续前冲,右手顺势一刀抹向对手喉咙。
田中大骇,躬身退步,手中长刀奋力下拖,刺啦啦一声长响,在吴成左手刀上拉出一串火花,勉强挡住了封喉的右手刀。
吴成脚步一转,整个人身体一矮,陀螺般转了一圈,撞入田中内怀,双刀一高一低,随着身体旋转的力道,当胸割去。
田中一声大叫,双足奋力跃起,噗通一声蛤蟆般摔倒在地,胸前两道长长的伤口喷出鲜血,总算躲得及时,虽伤未死。
吴成还待追击,周边的士兵已经上前救护,几柄雪亮的刺刀像吴成刺来。
这时候的日本士兵,但以刺刀技术而论,可谓天下无双。几个士兵虽然没什么真功夫,但从军数年来日日苦练刺刀,一枪刺出,已是炉火纯青,稳准狠兼具。
但吴成此时内功大成,眼力、反应俱非常人所能想象,轻轻跃起周身一扭,轻轻巧巧便从密织的刀网中穿过,双刀起处,几个日本兵枪还没来及收回,便被割断了喉,一个个发出嗬嗬之声,鲜血滋出老远,死在地上。
田中刚刚起身,便见几名拦阻吴成的士兵一招间死伤殆尽,知道遇见了中国武林里的大高手,一时心胆俱裂,连声呼道:“机枪手!机枪手!”
三个机枪手都是老兵,把握战机的能力异常出色,田中还没开口时,他们以开始瞄准,听到命令,立刻就要扣动扳机。几乎是同一时间,不远的土坡上几声枪声响起,三个机枪手脑袋上均是多了一个血洞,一头栽倒在地。
在机枪手准备开枪的一刹那,吴成浑身汗毛炸起,死亡的危机感潮水般袭来。此刻抬头一看,土坡上几个军服破烂的中国士兵,正在收回步枪,接连翻过土坡滑下。
“班长好枪法!”跑在最前面的中国士兵身形矫健,听声音很是年轻,一边跑,一边拔出了手上的长剑,满口川腔冲吴成喊道:“在下青城弟子胡天狼,不知是哪一位英雄当面?”
“鳄鱼帮好汉全伙在此!”几乎在吴成一掌打死军曹的同时,冯二杠等人一起抽出兵刃杀进人群。五当家孟南手上金光闪烁,神鳄金爪架住两柄刺刀,双腕一翻,将两柄精钢打制的刺刀扭成废铁,四当家周北趁机揉身而上,一爪一个,抓死了两个日本兵,听见有江湖中人文化,孟南立刻大声回应。
其余几人却是无暇多说,只是趁敌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猛冲猛杀。
一转眼,日本士兵就是鳄鱼帮众当家的攻势下,倒下了十七八人。
但剩下二十多个的士兵,却已经结成了阵势,也不开枪,一柄柄雪亮的刺刀,不断向众人刺来。
二当家、八当家等人怒吼连连,一时却只有招架之功。
另有十名日本兵,像坡上冲下的中国士兵迎去,一边跑一边不断开枪。
几个动作稍慢的中国士兵,还没滑下突破便被飞来的子弹打死。
“****滴日本人!”胡天狼听见身后传来的惨叫声,知道有战友被打死,顿时红了双眼,翻身一滚,躲过子弹冲进人群,剑势一展,已杀死了两个日军,紧接着便被反应过来的日军团团包围,一柄柄刺刀袭来,胡天狼连声怒喝,也只有躲避遮拦之力。
四十多岁的****老兵立住脚,叭的一声打死一个日军,这是整个小队的最后一颗子弹了。老兵端起刺刀冲上,一边大喊道:“刘大雷,你个瓜皮,去抢机枪!”
刘大雷正是之前顶撞班长,说要报仇的大汉,是个机枪手,他的机枪在之前丢掉阵地逃命时便已丢了,此刻手上抱着一块石头上前拼命,被老兵一喝猛然醒悟,看着地上无人过问的三挺机枪大喜道:“李老哥,还是你脑筋要得!小六子,跟老子来!”转身扑向机枪。
小六子大名刘小六,年纪才十五岁多,原本是个炊事员,命大跟着几人跑了出来,手上也没有武器,听见刘大雷叫他,也不迟疑,便跟着向机枪冲去。
班长虎吼一声道:“李全王备张二毛,跟你家张老子上啊!”当先仗刺刀冲进敌群,后面四十多岁的老兵李全,还有叫王备、张二毛的,也都挺枪杀了进去。日本兵连忙分出几个人对敌,胡天狼这才喘了口气,唰唰两剑趁机反攻。
这边日军小队长田中中尉,前胸鲜血浸透,见后方有人杀来,不禁又惊又怒。抗战初期,一个日军小队对上中国一个营,都敢放手一战,甚至战而胜之,没想到被几个农夫几个残军,一转眼就干掉了1/3。
看着部下居然还老老实实的用刺刀对敌,田中气的几乎要吐血,大吼道:“八嘎!开枪啊!来人,去抢机枪!”一边奋起余力,疯子般一阵乱刀剁向面前的吴成。
若不是先前筋脉受损,凭怒海境的功力,吴成一招就能秒杀田中,现在被田中回光返照般一顿猛砍,也是憋闷不已。两人以快打快,一转眼就是十几刀。田中毕竟伤势严重,被吴成硬挡硬架,牵动伤势,刀法一滞,还没来及抽回,就被吴成奋起全力,一刀劈断了他祖传的武士刀,左手顺势一刀掠过,已是身首分离。
这时刘大雷和几个日军,离三挺轻机枪都只有五六米距离了。吴成一脚飞起,重重踢上田中正在落下的人头,那人头流星赶月一般,撞上一个日军的头颅,双双炸的粉碎。
日军虽是凶悍,见了这景象也不仅胆寒,脚底一慢,却见刘大雷哈哈大笑的一个虎跃,抓住了一挺机枪就地一滚,端着机枪就开了火。
机枪本已压满了子弹,刘大雷手指一动,一串火光射出,当即将几个近在咫尺的日军打得跳舞般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