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否为王颙剃度。
王颙的发髻已经松开,他是那么虔诚甘愿的跪着。
王夫人哭着扑进来,"颙儿,你不能就这么丢下娘一个人,你爹在你三岁就离开我们娘俩,娘活在这世间唯一的希望就是你。"
"对不起,娘,你就当从未有过我这个不孝子。"王颙说得淡然,"定否大师,开始吧!"
定否举起剃刀,佛袖翻转,"力挽狂澜"。
因为王夫人已经扑向墙处。
王颙抱住王夫人,潸然泪下,"娘,你就饶了孩儿吧!"
王夫人已是泣不成声,"我无颜去见王家列祖列宗,想我二十五岁守寡,含辛茹苦带着我儿撑到现在。
我从未觉着苦,觉得委屈,因为有希望,有期盼。有我儿相伴,孤独又算什么。如今我儿要伴青灯古佛,你让我伴谁去。反正也无牵挂,不如早日去伴夫君,也省了这人世间的烦恼。"
否定放了剃刀,"阿弥陀佛,王施主,我早就说过,你不是与佛有缘的人。
我们其实并无权选择自己的人生,一个人在这世间,不只为自己而活。此身非吾有,一半属父母,一半属朋友。因为有爱,尘世依旧暗香浮动。
只有爱父母的人,才有资格去爱苍生。
承受痛苦,比逃避要了更多的勇气。你在想一想吧!你是要自己承受,还是要她们痛苦。"
王颙将头仰靠在柱上,眼神已然是恍如离世,面上已无了活人的神采,"我现在好恨佛,他让人没了斗志。"
玉簪花那雪白的圆鼓鼓的棒槌,从拥拥的宽大的叶中探出头来。
这种花喜阴,把阳关让给别人。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吧!她总是这样,觉得做了一棵花该的,就够了。
她的香很特别,不是丁香的幽香;不是桂花的甜香;也不是荷花的清香。她的香很强,以至虫豸不能进身,总是那么干净。
花一开,没几天便是立秋,以后便是白露,便是秋分,接着寒露,一晃就到立冬。
只是青梓可能等不到她开了。
一起秋风,便有了淡淡的寒意,梧桐早早落尽了它的黄叶。
一些不耐寒的杂树,几月前还是婀娜多姿、浓荫蔽日,此时都剥落了她的光彩,只剩些光秃的枝丫。
红叶李,分成七瓣的红叶,纤细的叶茎,匀称的脉络。叶缘排着整齐的锯齿,似殷似赭,如火如荼。满树离离,喷朱喧赤,似要烧起漫山的野草。
红叶片片飘落,林内长年的积累已垫起了厚厚一层。
羿靳芮眼中有些迷惘,"没人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青梓淡笑,"你的花种得怎么样了?"
羿靳芮满怀信心,"快了。"
青梓低了头,"我曾梦想改变这个世界,改变这个国家,哪怕改变一个家庭,这也不能。现在,我只想改变自己。"
仰望苍穹,无限的向往,嘴角有一丝浅笑。张开双臂,大声道:"老天,请赐我悟性,去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一切;赐我勇气,去改变我所能改变的一切。"
羿靳芮也深深吸了口气,有卑微的喜悦。
青梓把包向上拉了拉,"你一定会成功的,祝你好运,走了。"
羿靳芮想了想,"去哪儿?"
青梓头也不回,挥挥手,"从哪儿来,就到哪里去。"
济善公成亲,自是门庭若市,相关不相关的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青梓好像听到乐声,又好像听到礼成,细听,却只有红叶片片飘落的细碎。
她怔了一下。
仰起头淡然一笑。
抬腿,踩着落叶,毅然决然走向天涯,重新踏入江湖。
红叶片片落在她身后。
在蓝天红叶中,这个笑,留存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