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西北牂牁江,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
俞诗韵发髻纷乱,连爬带滚的向上山跑。一直穿过树林,荒坡。
牂牁族的人拿着长矛、锄头、木棍追赶她。
前面是一块伸出悬崖丈远的石块,俞诗韵跑上石块才发现到了绝境,下面就是牂牁河。
牂牁族的人逼过来,俞诗韵向后退,她不能再退。
一个中年男子上前,"快说,那个臭男人是谁?"
俞诗韵摇头。
男子一抖长矛,"你自己选,一是你自己跳下去,二是我们把你扔下去。"
俞诗韵因极度恐惧脸已变形,不是怕死,她不怕死,是怕孩子。
牂牁人逼过来。
"快说,那个人是谁?"
"说。"
"跳。"
"跳下去,淹死她,淹死那个野种。"
俞诗韵紧紧抱着肚子,"不,孩子不能死,错的是我,求你们放了他,放了他,我的孩子。"
她的脚已一半到了崖下,"不......。"她闭了眼。
还好,她回了安全地。
是青梓。
走过去,"谁是族长?"
"我。"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你是什么人?我们不想伤及无辜。"
"在下慕容青梓,请族长高抬贵手,她并不是牂牁族人。"
族长没一点表情,"入乡随俗,她在我们牂牁族,犯了牂牁族的族规,就要受牂牁族的族法。只要他说出那个男人,让所有牂牁族的人吃了那个男人的肉,可以绕了她们母子的命。不过,她生的这个孩子要世代为奴。"
青梓不说话。
俞诗韵突然跪在青梓脚下,"青梓,我的命贱如蝼蚁,我只要孩子活下来。他的父亲,你也不会让他受伤的。是不是,青梓,你不会让他受伤,也不会让孩子受伤。"
青梓的血又流动起来,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是泪,已被她用内力化解。
迅速出手,把牂牁人的武器都打落在地。她不会出剑,他们也很无辜。
牂牁人却一点不畏惧,前仆后继朝青梓来。青梓也只好退。
俞诗韵眼里是一种愧疚、无奈、讥诮、痛苦、得意、友善、无悔,她不知道,也不想看。
抓了豌豆,打向牂牁人。
牂牁人都坐在地上。
族长凛然道:"你是江湖侠客,我们不是你对手,但只要有一个牂牁人,就会坚持到底。"
青梓拉了俞诗韵,"那只好得罪了。"
停住,迈不动步子,手不自然的从俞诗韵臂处落下。
王颙就在对面,拉起族长,"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那个臭男人的肉太脏,你们还是把他的肉割下来喂畜牲吧!"
"不要说。"青梓恍惚里又带了悲凉。
王颙笑了笑,一种充满了屈辱、悲哀、痛苦、愧疚、讥诮、自嘲的苦笑。
"谢谢你,青梓,他已经不值得你爱了,那个人就是......,青梓,你干什么。"
青梓把匕首刺入躯体,"我求你不要说,他已溢满天下,你这一出口,就毁了他一生。"
王颙上前一步,眼里的泪忍了又忍,"他的一生已经毁了。"
青梓把匕首往里按,"你不能说。"
王颙站着,天罗地网他敢闯,杀头逆言他敢说。但,现在,他没了勇气。
青梓的刀会往里按,她一定会。伤在青梓身,痛在他的心,可是,痛,又能如何,难道他不该吗?
荐别寺内,王颙静静的打坐,龛盒里的香烟雾缭绕,在佛前淡淡散开。他看起来很平静,内心也真的很平静。
青梓直起身来。
"不要动,躺着就好。"
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平和而安详。
她喂给青梓药,"我是颙儿他娘。"
"伯母。"青梓又要起身。
她按了按青梓的肩,"你与颙儿的事我全知道了,颙儿自小心性高傲,一直未有他上心的人。他老大不小了,我也未曾催过他,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也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他这孩子越来越让人急,终日就是社稷江山,更不考虑自己的事。我真怕哪****闭了眼,也看不到他成家立业。"掉下泪来。
青梓握住她的手,"伯母,不会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王夫人把另一只手也放在青梓手上,"还好,颙儿遇到了你,他又就唯独对你......。也许是天意吧!偏要在这最后关头生出一节。人啊!到我这个黄土到颈处的人,就想着儿孙满堂。偏颙儿都三十二了,还没让我见个孙儿的影,我知道你们忙......。"
"我懂你的意思了,伯母。"青梓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收紧,似乎还伴有些抖栗。她怕王夫人感觉出来,把手收了回去。
王夫人显得有些愧疚,"我很想你做我们王家的媳妇,你是个很惹人喜爱的姑娘。只是委屈你了,你也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并不为奇。"
青梓扬了扬眉,嘴角带有一种惨烈的笑,"伯母,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定会让您在今年抱孙子。你可能听王大哥说过我的身世,我爹就是因娶妾抛弃了我娘,我娘因给人做妾惨死。皇上因娶妾害了李特,也因此差点毁了江山。如今,我不能控制他人,但还可以掌握自己。我不想阿韵的孩子出生就与我遭受相同的命运,当年我不能改变自己的命,今天我想给孩子创造。"
"难道你就不能通融一点。"
青梓壮烈的笑,语气坚定,"不能,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变我对自己的承诺,爱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