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禁城总不希望溥仪太忙,如今倒希望他忙,因为只有忙时,溥仪才不会眉头紧锁,有时嘴角总会浮现出窃窃的暗喜。
婉容在自己的东厢房里弹着顺治帝出关时的歌。
“别唱了,这歌留到以后再唱。”溥仪笑着走了进来,很是激动一把搂紧在弹琴中的婉容。
或许很鲜有地被皇上这样搂着,婉容抬起泪眼朦胧的爱恋的眼,呆呆地望着溥仪。
“您永远是皇后。不信您以后就会知道了。”溥仪眯起了眼,一脸小孩子似的兴奋。
“是刚才郑大臣给您带来的好消息?”婉容一脸的疑惑。
“他能给我带什么好消息,而是我天子之尊固有的本色,定能东山再起,重复祖业。”溥仪说这句话时,脸色有了黯然之色,显然不高兴婉容这样说。
“可是……”婉容看到溥仪的脸色,想说又不敢言。
“天子永远是天子,任何人都休遮住天子的永存光茫!”圆圆的镜片反射碎裂的光华,让婉容看不真切他的眼神所透露出来的真实意味。
“那真是太好了”婉容望着皇上甜甜地说着。
溥仪听了嘴角浮上淡然一笑。
“可是我们禁卫军……”婉容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皇上一个不在意又发火。
“现在民国是混乱一团,我为什么做民国的一个分子,他们与大清签订的条约,不如一张擦屁股的纸,他们哪一点说话算数了。民国总统个个都是朝夕不保,看到我们大清国却没有一个同我争皇位夺皇权,嫉妒我们,才用炮火吼吓,我不足可惜,却不能让众多的皇亲国戚白白地遭受炮火之害。”稍停了一下又说:“民国定不会长久的。”
“民国那有我们清朝安定团结,他们的皇上的梦也只是小孩百日咳。”婉容说时,脸庞散发出淡而又淡的笑容。
“全国是战火一片,谁都想吃上一块权利的肥肉,由他们闹腾,自有外力援助的。”溥仪说时,在房间来回地走着,镜片闪发着白色的光泽,模糊地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似的。
“哪会是谁,愿意那么忠心耿耿帮助我们?”
“日本!”
婉容一听这两个字,瞬间倒榻在桌腾椅子上。
“日本,日本,日本。”婉容口中自语,似在回想一个可怕的梦境。
在紫禁城时,婉容偶尔会从报章上,或从太监从城外带来的有日本残杀中国人的可怕事件,深知中国人痛恨日本人。
“日本人,没有好心眼,他帮皇上,必另有企图。”婉容站起身子,走向正沉侵在喜悦畅想之中的溥仪。
“正因为日本狠,所以中国惧怕他。正好借他们的外力,恢复我大清的帝业。”溥仪说时,脸色冷酷无情,就像此刻他正坐在养心殿上发号施令一般,威严得令人难以接近。
“您不怕他们借大清的威力,达到他们的野心?”此刻的婉容满脸的担忧。
“笑话,山是我大清的山,水是我大清的水,人是我大清的人,我们大清的人在这块土地上统治了近三百年,还怕外来的日本?”溥仪朝天冷笑着。
“日本曾经逼我大清签订了《马关条约》,把辽东半岛割让给日本。我们土地,他们想拿走的。我们的人民,他们想迫害。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安好心,曾经多次战争,让大清的老百姓为他们服劳役,修铁路,运送弹药,惨害平民百姓,这些不足以说明日本的惨忍无道。他们整日忘想着吞并中国,皇上,我们不能借日本的披着羊皮的老虎皮。”婉容生怕自己说慢了,溥仪会打断她的话,一口气不停地说着。
“您说都是对,可是哪国不吃我大清的一块肉,其它的国家不也是虎视耽耽的。要想恢复大清,必定要委屈自己一番,委屈求全这个词您懂吗?我已派内务府大臣郑孝胥前往日本,与日本各方人士会谈。取得他们的支持后,我们一定重回紫禁城,储秀宫您最爱的庭院在等着您,还有一切紫禁城本属于我们的一切都等着我们!”溥仪冷若冰霜地说着话,虽然他的声音没有火药味,但是那股冰冷令婉容不寒而栗。
“皇上,只在有您在,到哪里都我而言都是快乐的。千千万万的子民虽然卑微,但人性都是照样繁衍,享受着天伦之乐,不论是皇上还是子民,都是为了更好地生活,既然天下之事,民国那帮人想操心,就由他们日夜操劳去,我们只过平常的夫妻的生活好吗?”婉容低下头,轻而又淡地说。
“我,永远是皇上。永远的天子之娇,永远有天子之威。任何人休想以任何方式叫我放弃清朝大业重见天日之时。”溥仪说完,用特别厌恶的眼神看了婉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婉容呆呆望着那个有点孤凉,却仍霸气十足的溥仪的背影。
“您是我心中永远的皇上,我是您心底最温柔的皇后,相伴相爱一生,不够嘛?”婉容望着远去的背影出神地自喃道。
虽然在醇王府,日子过得不咸不淡,虽然冯玉祥下令撤去皇上的封号,也就是意味她也没有了皇后的封号了,其实这只不过是别人的称呼而已,她一样过丰衣足食,花团簇绵的生活。
但是她皇后的称谓从来实质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心里曾经的皇后的称谓与现在的称谓分量大不相同,每一个人见到她都行大礼,都会尊敬地称她为皇后。属于她的皇后,是任何人想白纸黑字也撤销不掉的。婉容曾经有意无意说给有点兴灾乐祸的淑妃听。
好在那天淑妃很知趣地喝茶,并未回难听的话。
一连几天都未见到溥仪,婉容牵肠挂肚的心活生生地痛着。
“怎么可以不见我呢?怎么可以不见我呢?”婉容每天都会四处有意无意去找,但是每次太监都说皇上正忙着呢。
婉容想这皇上总得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自己吧。可是他在忙什么呢?他不爱在成堆里的衣服里穿梭,他不爱在色香味俱佳的食物里挑三拣四,更不爱在优美的醇王府的花园流连往返。他的眼神不太好,他更不爱一个人在书房里看几个小时。
婉容有意无意躲藏在远处的假山后面,前清遗老、不乏身怀大略有识之士,也有社会各界的社会,文化,思想上的各界人士等着皇上的接见。
今天,有个身装西装革履的男子,带着一个很高雅的女子走出了溥仪会客大厅,溥仪亲自送迎出门。
虽然在醇王府,但是溥仪有很少送客出门的,还保持在紫禁城的王者的高贵与气度。
“他是谁?”面容虽然清瘦,但是一派质地考究的西装,将他衬托英俊无比。他下台级时轻轻扶着他的身边的女子,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一副关切有加的神情,还有一双紧紧拉住她不愿放松的担心,那个高雅端庄的女人朝他宛尔一笑,那个男子也跟着灿然一笑,两个的眼神是那么地爱恋,两个人的神情是那么地依恋,两个人的感觉是缠缠绵绵。
婉转躲藏在假山后面,一份感动和羡慕从心底里油然而生。这个女人想必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原来丈夫与自己的妻子可以这样恩爱有加。曾经自己对溥仪也有万般缠绵的感觉,可是只是她一方的感觉,他从未给她特别的感觉与爱恋。
婉容看到他们十指相扣了离开了醇王府。在公众场合,她曾经也轻轻松挽着溥仪,那只是一种礼节,与感觉没有一毫关系。婉容羡慕着这对恩爱夫妻。如果可以得到这样的恩爱,可以放弃一切浮华的东西,心灵的东西才是真正她所需的。
她走到溥仪的住所,侍卫与太监都挡着她的路。
倘若平时,她会知趣而退,只是她今天不行,她需要她的丈夫给她一份温情。
她目不斜视地推开挡在她的面前的刀剑,有一种此处非我必进的姿态,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皇上。”轻轻地唤了一声,婉容有想哭的冲动,自己有太多的时间想着自己的男人。
“人呀就要换脑筋,以后我要多穿西装。您看胡适多帅气。”溥仪心情大好,笑盈盈地说明道。
“他就是胡适?”报章上常有他独特的见解。
“就是在报章写百尺的宫墙,千年的礼教,锁不住一个少年的心的胡适?”婉容继续问道。
“他可是中国著名的学者。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溥仪感叹道。
“他的夫人一看就是一个很有见识很有学问的人。”婉容对那着被男人爱着的女人的感觉还是特别感动。
“那不是他的夫人,只是他的一个朋友而已。”溥仪的话让婉容大吃一惊。
“不是他的夫人,一个朋友,是未来的妾?”婉容脑中瞬间跳出无数个可能。
“只是一个好朋友,就如兄弟一般。也是流行的说法叫红颜知已。”溥仪很平淡地说着,丝毫没有觉察到婉容惊诧的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容的眼中闪动中一种激动内心的光泽,“原来,男女除了夫妻之情,还可以这样的。”
婉容的眼神又投向窗外,眼眸深深,似穿透层层空间,追遂那个被京城著名才子胡适宠爱的女人。
“胡适不同于清府里的大臣,他早年留学美国,有不一样的学识文化与思想,他所有的见解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您也读读他的书,一定会让您受益的。西方强大一定有强大的理由,我以后一定会带您去西方。我们也去留学。”溥仪说时,眼睛放出夺人的光茫。
“留学?”婉容的脑中立刻浮现着胡适与那个女人相挽下台阶的景象。
“像胡适与那个知已一样?”婉容又追问了一句。
溥仪轻点着头。
“皇后,您做好我们再次离开这里的准备。”
“留学?”婉容问道。
“不,有日本人保护我们。到时您自然会清楚。”溥仪的话语是坚定的,不容责疑的,没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不去,日本在中国无恶不作,着实令人讨厌,而且也一定不安什么好心。我还是劝皇上不要与日本来往。万万不可与日本有联系,否则我们会……”婉容说着看到溥仪脸上有了不悦之色,才停住了话题。
“民国一张纸不认我这个宣统皇帝,我就不是皇帝?中国人不见得就比日本人好,那些军阀不是照样小至偷鸡摸狗大到残害无故,他们不是照样丧尽天良?我没有觉得中国的军阀比日本人好?”溥仪说时,额头的筋倔强突兀出来,眉心紧紧缩成一个恨字。
“但是日本人令中国所有人都痛恨,如果与他们联手,皇上受到更多的非议。”
“谁好谁不好,我自有定断,那就是公开承认我这个宣统皇帝的才对得住我们清朝的列祖列宗的。您知道嘛,只有日本,只有日本才可以帮我恢复我大清的帝业。日本对我大清好,就是好日本。谋略坏心的人您认为只有日本?所有的国家都有阴谋之人想把手伸向这里谋取私利!”溥仪的声音令人寒颤。
”我决定的事情,您除了服从,您别无选择!”溥仪重重地扔了这句话。
“您回去吧,我要休息会儿。”声音冰冷得如同没有任何质感的物件。婉容的心一紧,明明刚才还是与自己推心置腹地交谈,现在结为零冰。好在婉容已习惯溥仪的喜怒无常的个性。
拾阶而下,婉容低着头看着台阶,脑中浮现的都是胡适手扶着那个女人的画面。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溢满了全身。婉容的眼睛渐渐因感动而流下了眼泪。
自从五日进入醇王府,与溥仪的见面不过几次,每天都在盼望中度过。离开紫禁城的溥仪更加忙碌,原本期盼的平静安宁的日子依然没有来临。
天微微亮,婉容还在熟睡之中,原本这微凉的天最适宜睡懒觉了,婉容的内门被击得阵阵响。
“皇后,皇后。”是女侍小红低语喃喃的声音。
“一大清早的,您叫唤什么?您不知道我昨个睡得很迟嘛?”婉容睡意朦胧地说。
“是皇上的随身侍卫祁继忠求见。”女侍小红几乎嗅近了婉容耳根子低声说着。
“祁继忠?”婉容再侧过来一脸诧异地望着神情神秘异的小红。
婉容急急地起身,并坐在梳妆台前忐忑不安地思忖。
“为什么不用太监而是派侍卫来见她,这一大清早的。”婉容一脸的疑惑。
“就听说皇上到了日本公使馆,难道什么不测?”婉容是七上八下的。
这时天已大亮,早晨的阳光透过木质窗子有序地投到会客厅里。
一个男人正在仔细地看着会客厅里的一副画。
“是您拜见我?”婉容问道。
那个男人回转过身来。
“皇后,鄙人是皇上的侍卫祁继忠,特奉皇上的命令将您接走。”祁继忠一本正经地说着。
“您接我走?皇上准备去哪儿?”婉容的语气充满着疑惑。
“皇上昨晚已秘密前往日本驻华公使馆,日本承担保护皇上一切的权利,并许诺协助恢复大清帝业。皇上的内阁政府重新成立,在日本公使馆稍作休息,皇上自会别有安排。”祁继忠的话平平静静,如同一颗石子在湖水中击起了层层涟漪。
“皇上,昨个儿,我还见着他了?这怎么回事?您该不会我同耍花招吧!”婉容简直不敢相信似的。
“对了,这是皇上的手谕!”侍卫毕恭毕敬将手谕递给了皇后。
“去哪里?”婉容急切地问。
“日本公使馆区!”侍卫敬恭地回道。
“日本公使馆区!”
“一切行程都江堰市是秘密的,接下来会去天津的。”
婉容有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可是她从小就生活过的地方,天津,是她年少时度过的地方,哪里有她的亲眷,她的朋友还有她小时爱吃的津门三绝。至今还保存着青木版年《女子求学》,大皇宫放的蝴蝶风筝就是在天津的官员敬奉上来的。自己最爱的泥人张,自己还要亲自去购一个,天津的第一西餐馆,自己可要狠狠地吃奶汁烤鱼、、奶油栗子粉。
原本疑惑的表情瞬间化为了一脸的喜悦。是的,去天津,她愿意。
1924年11月30日,婉容在侍卫祁继忠秘密保护下,离开了暂居的醇王府,达到了日本公使馆,第二年2月份,婉容随同皇上秘密离开北京达到了天津,离开了历代清朝皇后至死也不会离开的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