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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于是又匆匆忙忙过了一天。

二嫂依然在夏霏的家里,还如以往那样勤快。这样又坚持了一个多月,转眼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学校要庆祝元旦,学校的板报要出一期了,为了迎接元旦,要以元旦为主题设计思路。于是,夏霏大周六的还要往十几里地的学校奔。

从屋里看着窗外的阳光很好,可是,刚一打开外屋门却又把夏霏吓了一跳,外面却狂风怒吼着,便一缩脖子,又回来了。

母亲问着:“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学校要出一期板报吗?”

“是啊,风太大,很冷,我要回来找件厚一点儿长一点儿的衣服穿。”

夏霏脱掉了运动衣,欲打开墙柜翻找着自己的暖和衣服。

可就在这个当儿,二嫂子忽然热情而又满脸欣喜地说:“穿我的,穿我的。”

于是,她在柜子里的一个角落,一下抖落出来了一件衣服抖落着,然后揪起双肩,把衣服就想往夏霏的身上套。但是,夏霏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棉服,这是在塘沽工作的二姐,给她捎过来的一件喷胶棉保暖夹克式棉服。

这件棉服湖蓝的底色,但是内层的领子却翻出淡淡的黄色条绒,两个棉袄袖口的肘部,缝有与领子翻出来相同的都是黄色条绒。记得夏霏第一次穿这件棉袄,连在上美术课的时候,王老师都会在她的身边来回转悠,最后和正在画着素描的夏霏说:

“这件衣服真漂亮,这颜色搭配的,很好。”

夏霏听了,没说什么,只是扭过头向王老师天真而又矜持地笑着。

还听说王老师是天津美术学院毕业,正经的艺术类的高学历。在面对他刚刚毕业,雄心勃勃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夏霏也有幸成为了他的一名学生,而且是他认为比较出色的一名学生。除了上课正常的节数之外,晚上还有专门的兴趣小组。全校美术优秀些的,他挑出来了三十几名同学,而夏霏也是其中的一个,所以,每晚把自己的画架子放在美术室也是必然。

但是,夏霏却每天都跑校,每天都从家来学校,再从学校回到家里,就连晚上的课程基本也是不上的。

夏霏的家里也有一个手风琴,背完了文化基础知识后,她还要拉一会琴,便算作是琴课。

这个手风琴还是姐夫从手风琴室,和管手风琴的杨老师说了好几次,才给背到夏霏的家里来的。

此刻,面对二嫂子的热情,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这件订婚时二哥为她买的衣服。毕竟那个年代,一件呢子大衣算四大件之一。

一个农村女人的这件呢子大衣,只有在结婚时才由娶她的男人,当成一个大件儿送过来。多数女人一辈子才买这么一件大衣,并且穿着订婚时最隆重的呢子大衣过一辈子。

婚后,便是面对因结婚盖房子还有买那四大件、还有婚礼所花的任何费用。这些巨大的开销,都要由这过门的媳妇连同她的男人一起,艰辛的偿还。有的居然偿还十年八年,还没有偿还完,可是孩子都已经读小学了。

面对着她手中托着的这沉甸甸大件,夏霏恐慌拒绝着。

而且也因为,她看到过这一大件崭新时候的模样,再看看她现在手里托着的,夏霏的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难过。于是,她只能摇着头说了很多个“不用,不用了。”便赶忙拿着自己的这件小棉服跑了出去,几乎是落荒而逃。骑上了车子在路途中,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一路回想她手里托着的那件呢子衣服。

这件衣服经过了时间的打磨,洗涤剂的洗礼,变得根本不再光鲜硬挺。

现在那件衣服的面料,如一个麻袋片,但比麻袋片要薄了很多。毕竟呢子衣服自己家里越洗越薄,上面而且没了那一层呢子面料特有的质感。丢掉了那一层细绒,剩下的,只有光秃秃横竖搭着的、如烂黄豆一样颜色的“龙骨”,依然在飘摇支撑着这结婚时的大件。那飘摇的掉了绒、退了色的龙骨,又在满脸疤痕的二嫂子双手里亲自托着,似乎在向着夏霏诉说着什么?夏霏是无意中见证过这件衣服的那一个人,而且是在他们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见证的。

似乎农村女人结婚,那光鲜抢眼只是一个人一辈子仅有的一次。剩下的,便是大多数人永远暗无天日的窘迫与贫穷。

在那个街市上,二哥那黑不溜秋苦瓜一样的脸,会笑的自然很多。即便他长得一对大小眼,也会在四十几岁时因为这女人的到来,而咄咄闪光。在那个满世界都是冰雪的季节,在那白色的童话世界里,他们两个人一高一矮,不知究竟在说着什么。四十几岁的二哥,居然羞涩地躲在那女人的肩膀处,掩饰不住的眉飞色舞,憋不住泛起的欣喜。

过去,穿着大红衣服的张家口女人,高高的个子,盘着头发,脚穿一双矮跟红色牛皮小靴。那女人就是穿着这件衣服,亭亭玉立在那寒冷街市的,演绎着那件大红呢子衣服还挂着风帽的魅力。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明眸贝齿,她的眼波婉转,便只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定格在了被夏霏看到的那一瞬间。

凡是路过那里的庄稼地人们,都会不由地扭头盯着看这天仙,这一个图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年轻,漂亮,时尚,高贵,也许每个人都可以说出来挂在嘴边。但是,又有哪位女子去到哪一个场合,能够将这些一个不丢漏的全部亲自演绎出来呢?尤其是在那样贫穷落后保守的小村庄里。

这一瞬间的精彩记忆,便成为一把藏于夏霏心中永恒的尺子,时不时便探出头来,来回来去衡量着,不同时间的同一个人或是同一个物件,还有不同时间内人不同的灵魂。

生了几个女孩的二嫂,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她也和每个结婚的女人一样,背负着建立婚姻时的那些个欠账。

为什么永远不让她回张家口老家?

面对此问题,丈夫和婆婆也会振振有词:

“如果让她回去,都是要面子的。我们要给她拿回穷娘家多少礼物,多少钱才算是够呢?包括车钱在内,如果说不给拿回娘家礼物还有钱吧,又显着回趟娘家太没礼貌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显着她家的女儿,在天津农村在受穷过苦日子,这么大老远的,也会让娘家的父母不放心。”

所以无论什么充分理由,就是不让她回娘家。

她从18岁那年来到了梁庄,转眼过了好几年。这几年之中,从来没和家里人通过一封信,家里人也没来过这里瞧过她。

就这样,还给这家生了几个女孩,而且现在又大肚子快要生了。

她过去的美丽漂亮时尚高贵,都到哪去了?

现在的阿喜,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别看自己那张苦涩的脸更走形了,而且翻翻嘴唇更加剧的翻卷了。牙齿以前是黑黄色的,现在又都全黑了。平时吸烟的次数更频密了,每天只要斜着眼看到二嫂,便也会和婆婆一样喊着:

“扫把星。”

而那张家口的女人,也只能是笑脸相迎,就像没听见一样。

可是,不知要忍耐承受到怎样,才算是恰到好处。

因为现在,不光是喊着“妨人种,扫把星”了,而且还会因为那个不争气的肚子,经常不给老刘家添丁进口,总是生点子不希望要的女婴,生了女婴,还要什么高贵?不但没有高贵,在家里便是最低级的角色,不仅充当一个里里外外,床上床下的免费奴隶,而且还要充当被他们发泄的工具。

听说自那次生了女婴,被阿喜揍了一顿之后,每天如果不骂她一通的话,嘴就会难受。尤其婆婆,她自从死了丈夫,便开始以折腾这外地女人当活干。反正骂了也白骂,娘家千里迢迢也不知道信儿。

现在培养的阿喜,一天如果不打这个女人一顿,心就难安,手也刺痒。一天如果不骂她出出气,便也是难耐。

自从二嫂从梁庄来到了三舅家里后,婆婆每天带着她生下的那个小女儿、一有空儿,便去门后头去烧香拜佛,每天祷告着,表示自己的诚心诚意,每天和观世音菩萨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求观世音菩萨贱怜贱怜她——来到人世间托生个人的不容易,让她老刘家的人丁兴旺,生个儿子留个后,她宁愿一死也会心甘,否则她便永远闭不上那双老眼。

她在前面的垫子上,向着门后头的观世音叩头,后边那几岁的小女孩,同样跪在那里学着奶奶的样子,也双手合十、向着烟雾缭绕的观世音塑像叩头。

随着婆婆每天虔诚的三拜九叩,可是观世音的眉毛眼睛,从来都是一动不动的,从来都是一副微笑而又慈祥表情的,随着那烟雾缭绕,只有烟雾变化着升腾……

为什么要为观世音烧香,莫非是人们把美好的愿望,传递给了头顶上的香烟缭绕,然后这神秘的烟雾升腾,便就可以将烧香人的意愿心意传达到天界,传达到观世音菩萨的感知中?观世音菩萨再循着感知,将每个烧香人的美好,再随着每天烧香的过程中,顺着神秘的烟雾缭绕,来回激荡在宇宙中,如此烧香人也便能够与天界之处的观世音互通心意,让自己的灵魂开窍,让福祉降临给烧香人吗?

毕竟福至心灵,如果把福祉降临给烧香人,那么,他们也就会随着烧香而变得聪明无比?因此而更加受到观世音菩萨的庇护?

夏霏不停地胡思乱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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