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楚意桐是否适合做江崖丹的继妻非一日一夜之功,庄夫人交代下去之后,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凌醉跟庄蔓这一对上来。
于是秋曳澜顺理成章接到婆婆的指示:“今儿个我派人邀你们舅母带蔓儿过来串门,到时候我跟你们舅母说话,你呢,喊上蔓儿去你屋里,探一探她的口风!”
“母亲请放心,媳妇一定问清楚了蔓儿的心思!”秋曳澜笑着接令。
然后庄蔓听完秋曳澜一五一十交代了前因后果,伏在隐囊上笑得前仰后合:“姑姑真是多年没回来了,居然认为把我许给凌醉是疼我——这要传了出去,朝野上下一准议论我得罪了她啊!要不是嫡亲姑侄,我又知道姑姑她是把我当亲生女儿疼的,我都要怀疑姑姑其实讨厌我很久了!”
秋曳澜淡定的拈着樱桃吃:“你不答应?”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庄蔓却没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会,才沉吟道:“如今不是才问了我的意思吗?谁知道凌醉那边怎么想的?虽然说这京里嘲笑他的人很多,但论起身份来,即使贵胄之女,他也不是没得挑,别到时候我这边说了不,他倒还看不上我呢!究竟是救过十八表姐的人,犯不着落他面子不是?”
秋曳澜如今已是过来人,哪里听不出来庄蔓这话里的意思,虽然没觉得凌醉像庄夫人以为的那么好,但也没有反感,甚至还有些赞成。不由诧异:“你竟然对他印象不坏?”
“说的什么话!”庄蔓横一眼过来,“其他人这么说也还罢了,你也这么讲?他对你可是不坏!”
“你真没良心!”秋曳澜哭笑不得道,“我当然觉得他好——这不是替你考虑吗?你也知道他后院里的事情!更不要讲他在外头的相好可不比我哥哥少!”
庄蔓淡定的把樱桃摆成图案:“你觉得那些人能为难得了我?”
“当然不。”话说到这里,庄蔓跟答应也没什么两样了,秋曳澜不免好奇,“我倒不觉得你会被姬妾绊住手脚,只是你为什么会看中凌醉呢?以前你也不是没见过他,可没听你这么说啊!”
“患难见人心!”庄蔓跟她向来要好,这会又只表姑嫂两个人在内室里,所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抿了抿嘴道,“这回十八表姐还有阿杏北上的事……我倒觉得他人不错,而且,脾气也不坏。”
秋曳澜想了一会,正色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最好考虑周全了!”不是她不念凌醉这些年来的维护.照顾,而是这婚姻之事,到底是两个当事人过日子,靠一时感动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如今庄家虽然靠着江家四房这个姻亲,隐隐令茂德大长公主夫妇不敢小觑,但也没达到让凌醉俯首帖耳事事听命的地步——毕竟凌醉既有为难之中扶持江绮筝的功劳,他的知交秋静澜,如今可是秦国公也要着意笼络的!
这种堪称势均力敌的姻缘,要想过得好,只能靠真心恩爱了。
庄蔓见秋曳澜说得郑重,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解释道:“起先觉得他跟八表哥是一路人,两年前听阿杏说了揍他的事情,更觉得他胆色还不如八表哥呢!但后来知道他后院人虽然多,外头相好也多,膝下却一直没有庶出子女!”
“那是茂德大长公主看得紧!”秋曳澜提醒,“若母亲也一直在京里,我想八哥膝下也不至于有这许多庶出子女生在了安儿之前!”那样安儿也不见得这么小了,不定早几年就落地,还能有几个弟妹了呢?毕竟庄夫人那么支持媳妇。
庄蔓道:“你道我想不到这是茂德大长公主重规矩呢?但你想他外头的相好呢?那些即使也有茂德大长公主盯着,可你也说了,那么多人,大长公主盯得过来吗?而且,那些个人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份,会不起意弄个孩子谋取名份之类的好处?”
“所以呢?”
“所以他虽然胡闹,却是晓得轻重的。”庄蔓声音一低,“这点上八表哥可比他差得远——何况你想外头那许多人想用孩子做筹码,竟没有一个得逞的,足见他也不是全没本事的人!”
秋曳澜扶额,心想:“好吧,能够摆平家花野花什么的也确实是种本事。”
“但他文不成武不就——我不是小觑他,这是实话,你向来就要强,出阁之后女子的体面首先看丈夫,往后这样对你说的人肯定不少,你想想你可受得了?”
庄蔓对此不屑一顾:“他以后当官作宦很难么?”
那当然不难,之前茂德大长公主夫妇怕凌醉被二后之争拖下水,打发他去南面磨砺,不就随口给他弄了个官当当?后来二后之争出了结果,凌醉闻讯归来,还不是说走就走?
“一般做老爷,有的人辛辛苦苦劳劳碌碌,有的人挑挑拣拣轻轻松松……我不知道前者有什么资格嘲笑后者?”庄蔓把手一摊,无辜的道。
秋曳澜败给了她的逻辑,叹气道:“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回头必会原原本本告诉母亲的!”
当天送走庄家母女,庄夫人与秋曳澜便急忙到一起开起了碰头会——
婆媳两个今日做的同一件事,秋曳澜负责问出庄蔓的心意,庄夫人也要向嫂子温氏推荐凌醉这个侄女婿人选,然而所得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庄蔓出人意料的答应了,温氏则是理所当然的婉谢了。
所以庄夫人这会一见到秋曳澜就感叹:“醉儿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跟丹儿一样,偏在女色上头把持不住呢?不然他跟蔓儿多好的一对?”
秋曳澜再次感慨凌醉跟庄夫人的缘分,冲着庄夫人对撮合这门亲事的热络程度,温氏肯定会把凌醉的真面目给她详详细细说了,免得庄夫人认为娘家嫂子有眼无珠、不识好人心!
就这样,庄夫人居然还认为凌醉除了这个缺点外什么都好,这哪里是义子,根本就是亲生儿子嘛!
感慨完了,难题也来了——如果庄蔓也不答应,秋曳澜一句:“横竖京里俊杰还有很多,蔓儿表妹那么好,咱们给她慢慢挑就是!”便可敷衍过去。
但现在却不好这么讲了,秋曳澜思忖了下,才道:“蔓儿倒不这么认为。”
“噢?”庄夫人诧异。
“她觉得……”秋曳澜把庄蔓说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最后道,“毕竟嫁是蔓儿自己嫁,媳妇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还请母亲做主!”
这种关系人家终身大事的决定,还是一个好朋友、一个不是亲哥哥但也跟亲哥哥差不多的义兄,秋曳澜可下不了决心。
“这么着啊……”庄夫人沉思了会,“之前说好了让常妈妈去给茂德大长公主请安,且等那边的消息,来了再议吧!”
长子的续弦跟义子的婚姻都不是很顺利,庄夫人颇觉扫兴,决定等茂德大长公主的意见来了之后再来琢磨后续后,便岔开了话题:“今儿个底下人来报,说十四媳妇今日从外头回来,眼睛红红的,似乎狠哭过,扑了粉也没能掩住!你道是什么缘故?”
秋曳澜诧异问:“是什么缘故?”和水金向来坚韧,又沉得住气,能有什么消息让她这样失态?
“我也纳闷呢!就着人查了查,原来她借口查账,却悄悄请了大夫。”庄夫人道,“莫不是她身体有什么问题了?若是如此,这年纪轻轻的却是可怜了!而且她若出点事儿,这家里上下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能干的内当家!”
庄夫人早先没去北疆之前就跟和氏不大和睦,对三房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但和水金例外——主要是陶老夫人跟秋曳澜还有江崖霜这三个人,对和水金的评价都不坏。
而且庄夫人此番回来后,和水金跟她的几次照面,不卑不亢的态度与恰到好处的尊敬,让庄夫人觉得这晚辈很不一般,对她很有些刮目相看。此刻怀疑她生了什么不好的病,心下颇有些恻隐。
秋曳澜被她这么一说,却是脸上微微变色:“看大夫……哀哭得难以自禁……难道说……她当年被和氏谋害小产,留了后遗症?”
这很有可能!
算算和水金那次小产到现在也有两年了,这两年她照例软硬兼施,把江崖恒管得很紧,除了偶尔在外偷吃外,后院至今无妾。如果是健康的夫妻,怎么也该再怀上了!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莫不是她再也不能生了、或者是生养艰难?
“这样的大仇!真不知道和水金打算怎么个报复和氏法?”秋曳澜心里一叹,“这世代不能生育的女子再能干再厉害都是浮云——也亏得和氏的儿子是和水金的丈夫,不然依着和水金要么不结仇、要结仇就不死不休的性.子,三房上下估计都不好说了!”
庄夫人察觉到她的异常,正要询问,外间常妈妈却叩响了门,轻声禀告:“夫人、十九少夫人!十四少夫人送东西过来了,说有事情想与两位商议!”
婆媳两个疑惑的对望一眼,庄夫人若有所思:“估计跟她去看大夫有关系……不过,真是她身体出了问题,找咱们娘儿两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