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夫人对于秋曳澜的建议很赞同,果然就顾不上追问秋风的下落了,点头道:“你不提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筝儿年轻,根本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别说现在驸马不在,就是驸马在,我也要喊他们两个回来住一住——这生养大事,没有长辈这类过来人叮嘱教导,最容易落病根!”
又说,“反正筝儿你下降前的院子还留着,天天都有人打扫,我本以为你下降后也会常常回来看我呢!虽然没有,但现在倒是现成可以住了。”
江绮筝纵然为驸马满腹心事,此刻也不得不尴尬的请罪:“是孙女怠慢祖母了!”
“一家人说什么怠慢不怠慢?你们过得好,我啊就是一直想着你也是心甜的!”陶老夫人温柔体贴起来真格是春风十里,江绮筝生在锦绣堆里,这辈子最大的挫折大概也就是有江绮筠那么个堂姐、还一起长大了,自然城府不深,见状感动之极,想到祖母说的“你们过得好”,心里又酸酸的,差点掉下泪来!
秋曳澜见状不好,赶紧插进去:“祖母,虽然说十八姐姐的院子一直留着,也一直有人收拾。但孙媳想着,姐姐现在是双身子,恐怕里头的东西就不够齐全了,是不是跟三伯母说声,给添一添、该换的也换换?”
陶老夫人偏头一想,颔首:“你说的不错……那这事就交给你吧!”
江绮筝忙道:“有劳十九弟妹了!”其实她是不大愿意住娘家的,毕竟住下来之后就免不了跟嫂子弟妹什么的来往,上头也有长辈三不五时的相见,肯定会经常提到秋风——但头次怀孕的她确实需要长辈们的教导与照顾,所以此刻心情非常的复杂。
“姐姐你真把自己当客人了不成?”秋曳澜笑着嗔了她一句,起身向陶老夫人告退,出了门,就往三房而去。
进到三房,找和氏说了江绮筝怀孕的事,道:“因为十八姐夫如今人不在京里,公主府那边只得十八姐姐一个人。祖母不放心,故而打算让十八姐姐在从前住的院子里小住,所以打发侄妇来跟伯母您说声!”
和氏意外道:“筝儿有身孕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转头就吩咐下人备礼。
对于要给江绮筝更换东西,向来颇为嫉妒四房的和氏倒没什么意见——虽然说按陶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是走公账,不过和氏到底是伯爵嫡女,这点气度还是有的:毕竟大部分要换要添的都是用具,江绮筝走时也带不走,这个侄女也不是那等不爱惜东西的人,无非就是打发人从库里拿出来、等她走了再收回去罢了。
至于说江绮筝住娘家期间吃喝费用……别说和氏,她身边的丫鬟都没脸计较这个。随便哪个房里的纨绔在外头少败两日家,估计都够江绮筝在娘家吃喝到足月生产了!
所以和氏非常爽快的答应下来,把媳妇张氏喊到跟前,交了钥匙与她,命她带秋曳澜去挑东西。
张氏知道江绮筝有孕一事也很高兴——江绮筝在娘家颇受长辈们喜爱,与大部分同辈的关系也是非常要好的,张氏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连下降的十八妹妹都有了身孕了,十九弟妹却还没有消息……”张氏为江绮筝高兴完了,看着神色如常的秋曳澜,却暗暗替这个妯娌感到担心,“也不知道今日祖母有没有拿这件事敲打她?但望祖母有点耐心吧……不然十九弟妹与十九弟那么恩爱,硬插两个人进去,这心里怎么受得了!”
秋曳澜根本不知道张氏在给自己操着心——实际上张氏也是白操心了,由于叶太后的误导,阮老将军坟墓被挖之事,在江家眼里就是江皇后的决定连累了秋曳澜,秦国公亲自下令要刷好这个媳妇的好感度,陶老夫人哪里会在这时候给秋曳澜添堵?
不过因为这事是瞒着秋曳澜的,所以不但张氏替她急,身边人,如周妈妈之类那就更急了!
这天秋曳澜忙前忙后,帮江绮筝安顿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屋里,才坐下来,周妈妈亲自捧上茶水——提前吩咐苏合在外面看好了门户,就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她服用据说从阮家流传下来的生子秘药。
这药周妈妈早就向秋曳澜推荐过了,据说当初阮王妃就是靠它生下秋静澜的。只是秋曳澜一直觉得自己这母体都才十六七岁,这会就生孩子实在太早了,对自己与孩子都不好,所以没肯。
现在听她又提起,拒绝了会,觉得实在烦,就让步:“过两个月吧,你看现在家里这么多事,我天天这么忙这么累……也不是要孩子的好时候吧?”
打发了周妈妈,秋曳澜就开始望着丈夫归来。
到傍晚的时候江崖霜总算被秦国公放回来了,秋曳澜忙扑上去问沙州情形。
“兄长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可以单独骑马了。”江崖霜知道她最关心什么,所以一上来先强调这个,果然秋曳澜听了这句话后立刻放松下去,好整以暇的坐回原位,示意他可以慢慢讲了。
“西蛮那边已经联络好了,阮、秋旧部中能约的也已经约好。”江崖霜微微一笑,道,“如今就等一个契机,便能一举功成!”
“这个一举,怕是很危险?”秋曳澜对于功成的兴趣,远远不如对秋静澜安危的关心。
江崖霜笑着安慰:“你放心吧,谁有事也不能让兄长有事——祖父一早就吩咐,任何时候都必须保证兄长的安全!而且兄长也是有分寸的人,若无把握,怎会亲自冲锋陷阵?”
“唉,千里迢迢的我……”秋曳澜蹙着眉,正要说几句担心的话,忽然沉水进来,脸色有点凝重的道:“公子、少夫人!江檀在外求见,说是国公大人那边有要紧吩咐!”
夫妻两个一愣:江崖霜可刚从秦国公那边回来啊,这才多久,怎么就又有要紧吩咐了?
不约而同想起了沙州最新消息,秋曳澜赶紧催丈夫快去!
结果江崖霜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回来时神情不见多么紧张,却满是尴尬与苦涩,甚至还有点愤怒!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秋曳澜紧张的问:“怎么样?是什么消息?”
“跟沙州没有关系!”江崖霜摇头,叹气,“是八哥又……”他想了一下,才想到措辞,“又揽了个麻烦!”
“嗯?”听说不是沙州来的消息,而且江崖丹又惹了事,秋曳澜兴趣顿时去了大半,无精打采道,“八哥又揽什么麻烦呢?难道又当街强抢了哪家女子?”
“……他确实又弄了个外室。”江崖霜长叹一声,“但不是别人,正是今早四姑决定与谷太后一起赐死的人之一……周王妃!”
“谷婀娜?!”秋曳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她?!她什么时候跟八哥来往的?!!!”
这太叫人意外了好不好!前两天两家还是政敌不说,两个人还都已经各自婚嫁了,这样都能互相勾搭上……好吧,江崖丹就不说他了,这家伙眼里只有美丑,阵营什么的他才不在乎,反正他是占便宜的那方!
但谷婀娜——秋曳澜觉得,以这位公主殿下的心计,真要找人私.通也不该找江崖丹啊!滥情花心无耻又薄幸……有脑子的女子,宁可包养小白脸!
江崖霜脸色难看无比:“之前没有来往,就是今儿个上午,淮南王去周王府宣读懿旨,周王妃请求给她几个时辰梳洗更衣,体面的领旨,淮南王一时心软就答应为她拖延到黄昏——结果周王妃打扮好了,吩咐下人出府找到了八哥的人给八哥传话……”
“等等!”秋曳澜诧异道,“周王妃派人出府,淮南王不管不问?!”按说这种赐死全家时,不管这家反抗不反抗,总归是先派兵把府邸团团围住,以防走脱了要紧人、或者对方抗旨不遵的啊?
谷婀娜这眼节骨上是怎么把人派出王府去的?
“淮南王以为她派人出府是去广阳王府跟娘家人道别、或者请娘家人过府道别!”江崖霜叹了口气,“因为之前都许周王妃活到黄昏再上路,他也就默许了!结果哪里知道那下人竟是找八哥的?”
“然后呢?”秋曳澜问是这么问,但结果如何她已经猜到了……
果然江崖霜苦笑不已:“八哥跟着下人去了周王府,硬是呵斥后门守卫进去——周王妃不是沐浴更衣梳洗打扮好了?总之,他现在决定收周王妃做外室,让周王妃的使女代替她与周王合葬……我真不知道说他什么!”
“……祖父居然同意?!”秋曳澜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你八哥就是这么个人,我都习惯了,你需要这么头疼吗?
虽然说江崖丹理所当然的没禁住谷婀娜的勾引,但江家其他人,是这么好哄的吗?尤其是秦国公,孙子睡了周王妃又怎么样?伺候完我孙子一样可以去死呀!江崖丹在女色上毫无抵抗力不是一次两次,但他也不是那等占了便宜就会负责的人——这种春风一度的事儿,江家上下早就懒得说他了!
现在江崖霜居然为此头疼,秋曳澜禁不住怀疑难道这谷婀娜手段格外高明,就这么临时勾.引竟能让江崖丹闹死闹活要保她不成?但秦国公可不是会因为孙子吵闹就什么都依着顺着的人,尤其这个孙子是江家排名靠前的败家子……秦国公说杀,江崖丹折腾死了也不可能保下谷婀娜的好不好!
江崖霜看着她:“周王妃既然想到利用淮南王给的机会勾引八哥,怎会想不到祖父的意见?”他吐了口气,“她让八哥转告祖父:她虽然是晚辈,但也常为谷太后等人出谋划策,对于太后那派的许多人手、秘密,都有所知!只要祖父肯饶她一命,让她给八哥做外室,日后再容她生个孩子做依靠的话,她愿意为江家尽己所能!”
“……”秋曳澜抿了抿嘴,不要问也知道秦国公肯定会同意这个交易的,毕竟谷婀娜再有心计,也不过一介女流,又不求正经名份、甚至不求进江家门。秦国公自不会在乎留她一命。
“问题是,这么个人哪怕只是做外室,对八嫂来说,也是个极难缠的对手吧?”秋曳澜算是明白丈夫为什么头疼了,“之前那个安珍裳就够难对付的了,如今又来一个谷婀娜……这真是……”
这叫刚刚过了几天顺心日子的小陶氏,情何以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