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紧赶慢赶回到秦国公府,果然一下车就听说了个噩耗:“八哥膝下的子嗣有人夭折了?!”
难怪江崖丹在路上那么匆忙!
“怎么会这样?前两天我去八嫂那里时,不是都还活泼得很?”她一边朝后院走,一边急急问在下车处等待的夏染——那会,某两个熊孩子可是活泼到了强抢嫡母腕上玉镯的地步啊!也不知道这次出事的是不是他们?
“是落水。”夏染低头跟她身后,语速飞快的低声道,“十六少夫人昨天查出来有了身孕,老夫人叮嘱八少夫人多照顾些。所以八少夫人今儿起早就到了十六少夫人房里……结果刚才八少夫人院子里的下人去禀告,道是十一孙小姐跟九孙公子在假山上玩耍时打了起来,不小心一起掉进湖里去了!”
秋曳澜一下站住,吃惊的问:“两个掉了湖里?那两个都?”
“九孙公子没了,十一孙小姐被救起来了。”夏染迟疑道,“只是……”
“只是什么?”秋曳澜平静了下心绪,继续举步,问。
夏染看了下四周才道:“听说下人救人时,本来九孙公子离得近,又是男嗣,是想先救九孙公子的。但十一孙小姐的生母栾氏先赶到池边,硬逼着先救十一孙小姐……九孙公子的生母冯氏后一步到,再督促人把九孙公子拉起来后已经……”
“那现在栾氏跟冯氏?”秋曳澜皱了下眉,心想小陶氏恐怕有麻烦了——死了一个庶子不说,姬妾还闹出这种事,小陶氏很难不被责问她是怎么管后院的?
这就是这时候女子的悲哀——庶出子女及姬妾都要受正妻节制,当然他们出了差错正妻也要相应的承担督促管教不力之责。
放在确实有权管束后院的正妻身上,老实说被牵累也不算很冤枉;但像小陶氏这种因为种种缘故根本没法管、出了事还逃不脱被追究责任的正妻,那真是没法过了!
现在夏染就苦笑:“老夫人一知道,就命人把栾氏拖出去灌药送乱葬岗了——但那冯氏,天知道是不是失心疯了!她本来躺榻上哭着,八少夫人她们在旁边安慰,结果八公子一回去,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跳起来抱着八公子就告状,说自己跟栾氏同为姬妾,下人怎么敢放着男嗣不救先去救女孩子?肯定是八少夫人记恨前两天九孙公子当着您去拜访的面抢了腕上镯子,私下叮嘱了下人,下人这才故意听了栾氏的话……老夫人现在快气疯了!!!”
秋曳澜脸色难看无比,冷笑:“我也快气疯了——有这样的生母,难怪那九孙公子那么没规矩!”之前她还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被庶母坑死了真是可怜。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了,就凭冯氏此举,这小子平安长大,天知道母子两个会不会把小陶氏活活逼死!
定了定神,问,“那八哥相信没有?”
夏染叹了口气:“八公子虽然没相信冯氏的话,但也埋怨八少夫人连小孩子都看不住……这下好了,十六少夫人知道后赶紧派人去喊十六公子,打算一起去给八公子赔罪呢!”
“虽然凉薄,但还算他有点脑子!”要江崖丹真的这么信了冯氏,秋曳澜觉得这大伯子真心可以去死了。
不过,她本以为江崖丹既然没相信冯氏,那小陶氏只要承担管理不周的责任就行了,但赶到正在处理这件事的陶老夫人跟前,才知道小陶氏的处境远比她想的严峻!
“老夫人明鉴,真的是八少夫人逼迫奴婢们啊!不然借奴婢们几个胆子,敢谋害孙公子与孙小姐?!”堂下足足跪了七八个穿戴体面的下人,哭天喊地的喊着冤枉,“八少夫人手里捏着奴婢们的卖身契……奴婢们怎么敢不听少夫人的话?”
再看小陶氏,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若非人扶着早就撑不住要倒下去了!
偏偏她还不能倒——坐在老夫人下首的江崖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显然今儿不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旁听了会之后,秋曳澜悄悄扯了把盛逝水的袖子,盛逝水会意,蹙起眉,手轻按小腹——秋曳澜趁机向陶老夫人道:“祖母,十六嫂似乎有些乏了,孙媳扶她下去歇会?”
一脸铁青的陶老夫人正急于为小陶氏开脱,闻言头也不抬:“去吧,我早说逝水有了身子不要在这里了!”
“谢祖母!”妯娌两个脱身出门,一起回到盛逝水的院子。
“不是冯氏犯糊涂乱说话吗?怎么正经在议八嫂谋害子嗣之罪了?”遣退闲人,秋曳澜便急声询问,“那些下人?”
盛逝水的神情也十分凝重:“八嫂被算计了——冯氏说了那话之后,八哥倒也没信,还有祖母跟前的胡妈妈在旁说冯氏糊涂……结果,祖母还没来得及处置冯氏呢!冯氏却说她有证据!然后,当时救人的下人居然真的招供说,八嫂确实给他们说过不喜景珩、景琥的话!”
江景珩、江景琥,就是之前一起抢过小陶氏腕上镯子的庶子,这次死的就是江景琥。
“栾氏生前的人知道后也跑出来嚷着栾氏恐怕也是被八嫂逼迫才会要求先救十一孙小姐——这么多人都这么说,也还罢了!最要命的是,绿姨娘也这么说!”
秋曳澜忙问:“绿姨娘是谁?为什么她这么说很紧要?”
“绿姨娘本是八嫂的丫鬟,叫绿盏的。”盛逝水叹了口气道,“她是八嫂陪嫁产业中管事的女儿,你说这要命不要命?”
“……”秋曳澜沉默了一会,淡淡的问,“我刚过门,亲戚们都还没认齐……你知道陶家现在还有没嫁的女儿吗?尤其是容貌俏丽的。”
盛逝水深深看了她一眼:“陶佩缤你是晓得的,她已经嫁了。但她有个嫡妹,容貌也算秀美可人——今年才十四,还没许人家。之前过年时,被陶家人带着来走动过几回,当时腻着八嫂撒娇说想在江家住几天,八嫂还没说话,就被祖母拦了……”
顿了顿,她蹙眉,“要从绿盏这样的出身居然会站出来说八嫂谋害子嗣来看,确实陶家最可疑:毕竟八嫂这样宽厚的正妻,那是多少做妾的人想都想不到的。她又不可能扶正,坑了八嫂,百害无一利!她在八哥房里做妾,不与外人来往,父母又是八嫂的管事,有陶家护着,除了陶家谁能威胁到?可是,八嫂若落实了谋害庶出子女的名声,陶家女子岂非跟着一起没脸?为了给八哥换个正妻,豁出合家名声不要……这?”
“你忘记祖母了吗?”秋曳澜冷笑,“有祖母在怎么可能叫这样的话传出去?!即使传出去了,这样的罪名一落定,你说八嫂还能活?到时候人没了再翻案恢复八嫂的名誉,江家为了安慰他们也会同意让陶伊缤给八哥续弦的——不然那陶佩缤长的也就那样,八哥屋子里的美人可不少,至于一准看上还没她好看的陶伊缤?!”
盛逝水脸色一变:“那现在八嫂?”
“好在祖母是真心疼八嫂的,方才一直在想法子给八嫂开脱。”秋曳澜寻思了一回,道,“但你说,之前陶伊缤想住下来,被祖母拦了。恐怕那时候陶家就跟祖母商量过换人的事情了,不过祖母没答应,甚至不许陶伊缤住下……所以这次如果真是陶家动的手,恐怕不会漏算了祖母这儿的反对……要这次的事情真被办成铁案……”
“现在那么多人一口咬死,你回来前,祖母让人当众打死了栾氏的心腹大丫鬟,这样都没人改口……”盛逝水面色很沉重,“这么想想我倒觉得你推测的很对了,但这样对八嫂来说恐怕……”
要是其他人想算计小陶氏,她还有娘家撑腰,但若幕后想让她让位的就是娘家人——即使小陶氏能够顺利洗清谋害庶出子女的罪名,心上这一刀,能不能熬过去都是个问题!
“如果真是陶家干的,那只有一个法子可以救八嫂。”秋曳澜沉思了片刻,“让陶家知道,即使八嫂没了,八哥的续弦也跟他们家没关系!”
盛逝水迟疑了会,才道:“我说句实话,这事要真是陶家人做的,祖母再疼八嫂,恐怕最后也只能认了。”
陶老夫人到底也姓陶,她会想方设法替小陶氏脱罪——但代价绝对不可能是揭露陶家!
而且一旦小陶氏被逼死,陶老夫人不但不会再反对陶伊缤进门,甚至还会帮助陶伊缤坐稳八少夫人的位置。毕竟,老夫人也是陶家女!
“我知道,这事我不会让祖母为难的。”秋曳澜站起身,“我知道有一位恰好办这类事!”
盛逝水诧异问:“谁?”
“十四嫂!”秋曳澜眯起眼,“我记得她好像兼做这一类买卖的!”
当年杨家不是求过她把女儿杨宜年说给丁令仪做续弦?
要不是杨宜室后来闹出被丁令仪的侄子丁青颜骗了的事情,这门亲事应该就成了。
和水金能替杨家、丁家说亲,替江崖丹物色个不错的人选应该毫无压力吧?
果然她赶到三房找和水金一说目的,袖子里几张金票才摆出来,之前还端着茶碗表示要回想一下的和水金立刻推心置腹:“你的怀疑还真是八.九不离十!这会没其他人,我给你说句实话:你道八嫂为什么那么好脾气?还不是被逼的!逼她的人里,最狠的还真不是咱们江家人,而是她娘家人!”
“我听人讲,她娘家母亲曾亲口说过她没用,既笼络不住八哥的心,又生不出嫡子来!而且连弄个庶子到膝下养都弄不到!那一位数落了她又忧心忡忡的到祖母跟前去嘀咕,结果被祖母大骂一顿才消停!但你想八嫂听亲娘说了这样的话,这心里是什么感受?还有那精气神去争什么吗?”
秋曳澜冷笑:“果然!原本我只是怀疑,倒是幸亏过来请教嫂子了。”指了指那几张金票,“我不清楚嫂子您的规矩,若少了您别见怪。这些只是定金,回头我再有大礼送上……总之,只要是冲着八嫂正妻之位去的,若晓得八哥会娶个不相干的女子,怎么也要跳出来吧?”
“十九弟妹太客气了,嫂子我也不跟你转圈子,在商言商,事成之后你照着这个数目再给我一半就成。”和水金微微一笑,“我保证找的人既有指望做八哥的续弦,又跟如今的事情半点不沾边!”
开什么玩笑?四房有一个远在北疆的庄夫人,如今又有个进门不足一个月就敢动手打堂嫂的秋曳澜,如果好脾气好欺负的小陶氏再换成个厉害的,这叫其他房里还怎么过?
今儿别说有钱拿,没钱拿她也要想办法插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