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弄晴晕得爽快,秋家兄妹却替她忙了个团团转——秋静澜这边张罗着让齐叔洛直接诊治薛弄影,却又要防着他****手又要防着他去报信;而秋曳澜则以“六孙小姐似乎受惊未定,方才说着话忽然晕了过去”的名义送薛弄晴回薛家别业,顺便告诉薛家人薛弄影伤势恶化之事。
薛家上下闻讯自然是大惊失色,薛畅究竟是一国之相,虽惊不乱,果断同意:“下山!就算那齐叔洛不会谋害影儿,但山上药材都不齐,受伤之后连屋子也不能住……即使纯峻那边悉心照顾,这样子怎么好得起来?”
秋曳澜暗忖薛畅果然是明白人,他看似重复了冬染之前禀告的话,可从他嘴里讲出来,那就等于暗示薛弄影伤势恶化全是客观条件造成的,哪怕出了岔子也不干秋静澜等人的事。
果然跟着薛畅又朝她道:“大恩不言谢,这下山之事,还请郡主与纯峻多多费心……我家侍卫虽然要拨些一起走,但恐怕更赖绿雪山庄中人!”
薛家不涉兵事,薛畅手里虽然有些好手,但跟名扬江湖的“天涯”中的高手储备比还真不如。
眼下行刺薛弄影的人没弄清楚,薛畅自然担心对方藏在暗中补刀。
秋曳澜点头:“薛相言重,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让晴儿跟你们同去,就说因为她身体不好,要送她下山,所以我家才会派人随行。”薛畅又道,“其他人会继续在山上搜寻影儿做幌子,希望能够吸引住那暗中之人的注意力,让你们平平安安下山!”
“您说的是,我哥哥打算用他伤势复发的名义走,这样即使被人远眺到抬着人也能掩饰一下。”秋曳澜站了起来,“事不宜迟,这就走?”
在旁垂泪的薛孙氏忙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但你只能陪在晴儿身边!”薛畅知道这媳妇就一子一女,如今儿子生死难料,必然是提心吊胆的,心头一叹,道,“安定之前不要靠近影儿,否则被人看出破绽反而害了他!”
“谢父亲!”薛孙氏赶忙答应下来。
当下秋曳澜回绿雪山庄准备,薛家这边也开始收拾东西、点出人手。
两边此刻都是雷厉风行,片刻光景就在绿雪山庄后聚集了——这时候齐叔洛也被软硬兼施的要求:“薛公子情况实在不好,如今要送他下山,还求老太医能够发发善心,随行则个。”
以齐叔洛阅历,略一想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横竖他受江家之命,这段时间专门负责秋静澜的安危,其他一概不问,闻言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们这行人匆匆下山,路上却遇见了另一拨冒险回京的人——正是濮阳王萧家。
“看样子秦老太妃真是不大妙了。”秋曳澜扶着帷帽朝对面一望,下人个个面色焦急不说,中间一个跟她年岁仿佛的锦袍少年,窄臂蜂腰身材高大,紧紧傍着队伍里唯一的一乘软轿而行,不用问就能猜到,肯定是濮阳王那个身体很好的庶弟萧穆。
而软轿里的人,肯定就是秦老太妃了!
对于目前在山上的人来说,地动之后的余震是个大问题,这也是第一次地动停止已经过去一天了,但帝驾、凤驾都没有离开的意思的缘故——万一下山时恰好赶上余震,崎岖的山路上什么不可能发生?
这会赶着下山,那肯定是非走不可,便是冒着途中风险也顾不上了!
“宁颐郡主!”秋曳澜正打量那萧穆时,对方却忽然走了过来,拱手一礼,随即询问,“郡主可是陪令兄下山求医的?未知令兄伤势如何?”
秋曳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贵家如果要走前面也可,只是这脚程……”
萧穆大喜,郑重一礼:“我定会催促他们迅速下山!”又说了几句感激之语,这才回到队伍里去指挥——因为建有行宫,所以帝子山的山道,本来是很宽阔,足够两行人并行的。
然而地动破坏了许多地方,想再并行却难了。
这种情况下两行人遇见肯定有个先走后走的问题,而秦老太妃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份,都应该走前面。哪怕报出急需下山求医的是薛弄影也一样,与其跟萧穆蘑菇,还不如让他们先走免得耽搁——反正萧家都派唯一安好的孙儿萧穆护送老太妃冒险下山了,就是求他们走慢点都不成。
果然等萧家人先走之后,踏上山路时丝毫没有觉得被他们挡了路。
毕竟不说担心老太妃的安危,冲着地动一旦发生,卡在山路上丧命几率之高,下人们也不敢停留,几乎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谢天谢地一直到了山脚下的平地上,余震也没发生!
见状无论萧家还是秋曳澜这边都擦了把冷汗,心有余悸的吩咐:“快,回京!”
回京的官道也有很多地方被破坏了,好在问题不是很大,略绕些路就能通过。
终于城墙在望,众人都松口气——谁料这心情才放松了点,正驰骋着的马车猛然之间朝旁歪去!
“马失蹄了?还是路上有情况?”这念头还没转完,登时见四周景物一阵颤抖——余震,来了!
“哥哥!”秋曳澜大惊失色,从地上爬起来直扑秋静澜的马车!
后头打着陪女儿回京的孙夫人更是魂都快没了,顾不得曝露就要赶过来查看与秋静澜同车的儿子!
好在这一阵余震并不强烈,颤了一阵,便又若无其事了。
只是原本飞驰的队伍此刻一片狼狈,秋曳澜同孙夫人都摔伤擦伤了好几处,几个运气不好的下人更有被坐骑压断腿的……万幸秋静澜同薛弄影没事儿——这归功于秋风,原本请他同车是为了防备刺客,结果余震时,他眼疾手快一手抓了一个,免除两个伤员被甩出马车的命运!
可跟他们并行官道上的萧家就没这么好运了,萧穆虽然亲自陪着秦老太妃在车里,可他虽然自幼习武,究竟身份尊贵,跟人实打实动手机会不多,经验、反应,哪能跟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过惯刀头舔血日子的秋风比?
一个失手,秦老太妃竟被直接甩出马车、重重跌落在官道上!
“祖母!!!”萧穆惊恐万分,跌跌撞撞冲下来抱起秦老太妃一看,却见之前就奄奄一息的老太妃,此刻更是气若游丝,眼见是不成了!
见状秋曳澜忙让自己这边队伍速速起行,她则领着齐叔洛走过去:“萧公子您先不要动老太妃,快叫齐老太医看看!”
萧穆正急得六神无主,见状几欲落泪:“多谢!”完了也无暇多说,赶紧让开位置给齐叔洛诊断。
只是齐叔洛看了眼老太妃的脸色就暗叹了一声,一搭脉,更加确认,连药囊也不打开了,低声道:“不管怎么样,总归送老太妃回王府去罢!”
萧穆闻言怔住:“您是说……?”
“不怨刚才那一摔,老太妃本就……就是刚才没摔着,估计回了城,也就是多那么一两天……”齐叔洛知道他的心情,安慰了几句,从怀里取出一个贴身收藏的玉盒,拿出半支老参,用腰间小银刀切了两片给秦老太妃含上,叹道,“快动身吧!”
言外之意就是再不走,估计秦老太妃在路上就要……
“萧公子,您冷静些!”秋曳澜见萧穆听了噩耗之后一瞬间面色若死,心有不忍,柔声道,“不为您自己,也想想帝子山上的濮阳太妃与濮阳王——而且老太妃现在回去,或许还有话要跟您说?”
……目送萧穆木然的带着秦老太妃朝京中赶,秋曳澜叹了口气,转头问齐叔洛:“薛家六孙公子……有几成可能?”
提到薛弄影,齐叔洛方才还凝重一片的神色轻松了点:“薛家公子跟秦老太妃不一样,虽然他伤得比老太妃重,但他正值少年,血气旺盛,本身求生欲.望也极强!您之前喂他吃的药又非同常物……依下官来看,薛公子康复的可能,至少在五五之数!”
“……”秋曳澜皱了下眉,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不够高,但想想薛弄影伤势的沉重,能有一半几率活下来好像也算命大了。
“希望他命更大一点,索性活下来吧!”秋曳澜心里沉吟着,“不然薛畅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老来丧孙,还是指望大展宏图的孙子,这种打击,岂是好承受的?
当下她也没了心情说话,默不作声的赶起了路。
比秋静澜一行人晚了些时候入城,才进城门就看到很多房屋倒塌,街道上时见衙役身影,甚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御林军的服饰。
这也不奇怪,京兆冯汝贵是铁秆皇后党,江家好些子弟都在御林军中任职,地动之后为防谣言与骚乱,冯汝贵请留守的御林军出面协助弹压局面,既便于平事,一旦出事也有御林军挡着。
之前跟薛家讲好了,薛弄影先安置到阮家,这样请大夫抓药,都可以打着同样外伤未愈的秋静澜的幌子,能够给薛家更多查访对薛弄影下毒手的人的时间。
所以秋曳澜进城后直奔阮府——阮府虽然由于从前十几年间的败落,至今没修缮完整,有个好处就是曾为将军府。
武将的府邸,演武场是必不可少的。
以阮家从前的辉煌,这座宅子甚至不止一个演武场。
所以哪怕吃不准还会不会再发生地动,也不需要躲到城外去。
回到阮家,这时候府里已经飘起了药香,是之前齐叔洛开的方子,一回城就打发人配齐了开始熬制。
秋曳澜带齐叔洛到了后院,就见秋静澜坐在桃花树上的软榻上呷着茶水,看到他们过来便起身相迎:“秦老太妃怎么样了?可是不大好?”
“恐怕就是今晚的事。”这里没有跟濮阳王府亲厚的人,齐叔洛也就直言不讳了,“本就只剩一口气的人了,方才那么一摔……没当场去了,也算是萧二公子的福分。”
秦老太妃要当场摔死,不说自责,从舆论上,萧穆以后都没法做人了!
毕竟这次老太妃回京诊治,不但是他独自护送,事发时他还在马车里!
“秦老太妃那边跟咱们家没什么关系。”秋曳澜更关心,“倒是薛公子,他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