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在心里默默吐了两口血,站起身,恨恨的踹了江崖霜一脚,“我就说你好好的拼着酒,怎么忽然给我撇起关系来?原来是自知必败!还以为你酒量很好——早知道就应该我自己来!”
秋风没理她这话:“他住哪里?你指个位置,秋某送他回去。郡主也回去吧。”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送什么送?反正这里就是他家!”事实证明秋曳澜的同情心不比江崖丹多多少,在知道江崖霜死不了后,她毫无怜悯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拍案喝道,“继续比!我来跟你比!”
秋风哪里肯?
“宁颐郡主,不要胡闹了!”他皱眉警告。
秋曳澜的回答是自己跑墙角拎了一坛酒拍开,不等秋风反应过来,她举起来就是一个长鲸吸水!
“别闹了!”秋风见状忙把江崖霜一丢,大步上来阻止——但这么点辰光,一坛酒已经被秋曳澜喝了大半,她见秋风要跟自己抢酒坛,忙停下来胡乱一抹嘴,不屑道:“你看我有醉?!”
秋风愕然,仔细打量她——那叫一个精神抖擞顾盼生姿,这样子要是算有醉意,那天下没有喝不醉的人了!
“怪道你要跟秋某比酒量,原来还真有几把刷子?”秋风松了口气,江崖霜醉倒在这里,他或送或不送,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但秋曳澜的话——他碰又不好碰,又不能去喊人,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所以才要阻止秋曳澜喝酒——事实上刚才不是江崖霜出现,他是绝对不会答应跟个小姑娘比酒量的。
秋曳澜傲然道:“几把刷子?你看好了——连你在我屋后柿子树上喝的那坛在内,你至今喝了三坛不到,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先喝三坛,完了咱们再开始比!”
接下来,在秋风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的注视下,秋曳澜面不红、气不喘,毫无停顿,除了到后来因为力气小、提酒坛久了手臂微微发抖外,气势磅礴的连干三坛!
坛坛滴酒不剩!
这时候的她跟之前喝了大半坛时一样,简直就是越喝越精神!越喝越清醒!
抹了把嘴,非常潇洒的将第三个酒坛丢到一旁,秋曳澜挑衅的看向秋风:“敢比么?!”
秋风吐了口气:“来!”他本是好酒之人,否则也不会半夜里还提着坛酒了——以他的责任心,既然敢在受人之托时喝酒,对自己的酒量当然有把握——所以看到秋曳澜小小年纪酒量恢弘,饶他平常冷静,此刻也不禁起了好胜之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崖霜昏昏沉沉醒过来,感到头疼欲裂、两耳嗡嗡作响,他下意识的运转内力化去酒意,这才好过了些——这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不说,衣服还湿漉漉的。
“二、二十三坛?!”江崖霜刚刚艰难的爬起身,猛然听见不远处一个明显大着舌头的声音嚷嚷着,“真是二……二十三坛了?!”
“废话!我这么清醒怎么可能数错?!你看看这四周的酒坛:一、二、三……二十三,你当我是你?这么不禁喝,才喝了八坛就受不了了!”另一个熟悉的清脆婉转的嗓音让江崖霜一下子清醒过来,抬头一看,不禁呆住了……
就见秋风与秋曳澜隔桌而坐,两人各捧着一个酒坛边喝边监视着对方,身后横七竖八的扔着一堆空酒坛——让江崖霜风中凌乱的是,秋曳澜身后扔的酒坛明显比秋风多!数都不用数,一眼就能看出来!
“八、八坛?!”秋风现在浑然没了踏月而来、倚柿独酌时的风流潇洒,他醉眼朦胧口齿不清,胸前的衣襟上有好几滩被酒水濡.湿的地方,整个人看起来跟全天下的醉鬼也没什么两样——正在努力维持自己的清醒,“这、这……这么说,你喝了十五坛?!这怎么、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秋曳澜傲然道,“老娘当年号称千杯不醉,别说喝你一个,你这点酒量的,老娘一个喝趴十个都毫无压力……”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吓得她差点把酒坛给摔了!定睛一看才松了口气,怒道,“你起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正缅怀当年就冒出个东西来——险些以为是丧尸、习惯性的把酒坛砸你头上好不好!
江崖霜看着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衣袍,苦笑了一下,先解释:“我头还有点晕,没想到会吓到你。”继而惊奇的问,“曳澜你酒量这么好?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谦虚嘛!”秋曳澜很不要脸的道,跟着冷静圆场,“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
生怕他继续追根问底,她先声夺人的冷哼一声,“倒是你,明明不靠内力作弊,半点酒量也没有的,居然还要代我比——幸亏我没拒绝也没答应啊!不然岂不是要输惨了?!”
江崖霜被她说的十分尴尬:“我以为你也不能喝,怕你喝多了伤身体。”
“我怎么可能笨到提出我应付不了的比试!”秋曳澜冷笑着道,“我要是喝倒了他,那就是我赢!我要是没喝倒他——那我回头也有把柄去跟表哥告状,他派来的人居然三更半夜的跟我拼酒!这种人的话能相信吗?!”
“……!”
江崖霜跟只差一点点就要醉昏过去的秋风双双被她的没节操震慑——良久,秋风才喃喃道:“原来你也不知道你的酒量怎么样?”
这具身体又没喝过,我当然不知道了;但我以前千杯不醉小意思好不好……秋曳澜一口喝干手里的酒坛,旁边江崖霜忙给她接过去放到地上,她懒洋洋的问:“我赢了吧?你要还不认输,就把差距的七坛都喝光,完了我们继续!”
“你赢了!”秋风摇摇晃晃的点了点头,说完这句却没晕过去,而是运转内力,周身水汽蒸腾,酒意浓烈——片刻后,他面上酡红已经基本褪了下去,张开眼,目光也恢复了大半清明,盯着秋曳澜看了良久,才一叹,“佩服!”
“那今晚的事?”秋曳澜朝他讨好的笑。
“愿赌服输。”秋风毫不迟疑的道。
跟大侠打交道就是舒服……这种不赖账的人我最喜欢了!秋曳澜松了口气,展颜道:“多谢你!”
“不过你还是不要再私下与江小将军来往的好。”秋风丝毫没有顾及江崖霜就在这里,正色道,“我只答应给你这一次遮掩的机会。今晚之后,再被我看到,我会立刻告诉阮兄!”
江崖霜一挑眉:“我已禀明长辈,待曳澜出孝,就聘她为妻!若阮兄不相信的话……”
“这话你去跟他讲,我做不了主!”秋风一摆手止住他表决心的话,还是对秋曳澜道,“据阮兄打探到的消息,西河王夫妇之前之所以那么爽快的允诺补齐廉太妃与阮王妃的嫁妆,是因为他们认为廉太妃的东西跟西河王府隐藏不见的那笔产业有关系,但这些日子下来,他们似乎有所醒悟——对于之前拿了小半个王府产业赔给你,自是懊悔万分!所以你以后务必小心!”
“这不是什么难事,我回头……”江崖霜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秋风打断,“江小将军是惟恐宁颐郡主的名节不被人议论殆尽么?你也知道,宁颐郡主还在孝期!”
江崖霜沉默片刻:“那就等曳澜出了孝!”西河王府再没实权也是王府,想悄无声息的解决那是不可能的——朝野众人又不是瞎子!
已经定亲的郡主孝期跟人通.奸还害死自己伯父伯母——如果秋曳澜落下这样的名声,哪怕江家没节操的子弟多了去了,也肯定不会再要她进门!毕竟江崖霜的父母都不在京里,其他长辈,哪怕是秦国公给他做主娶这么个声名狼狈的妻子那也没法跟儿子媳妇交代!
退一万步来讲,那样就算他把人娶进了门,秋曳澜往后想在夫家立足也难了。
所以只能忍——忍到秋曳澜出了孝,那时候要收拾西河王府才不至于投鼠忌器!
秋风没理江崖霜的承诺,只提醒秋曳澜:“天快亮了,走吧!送你回了屋,秋某还要去回复阮兄!”
……次日,秋曳澜刚刚睡下,忽在枕畔闻到一股淡淡的越邻香,她找了一会,果然从枕头底下摸到一张桃花笺,好奇的拿到烛下一看,却见纸上铁划银钩着一阕《诉衷情》:
明月光里花之仙,玲珑正可怜。
挽麻衣胜素雪,夺桃李绝艳。
云鬓暗,星眸灿,影妙曼。
尽饮千钟,笑惹春风,曳吾心澜!
这阕小词后,是寥寥数语:“小记昨夜。今儿头可痛?若不适,试试此方。”跟着就是一个解宿醉的方子——秋曳澜得意洋洋的看完,撇嘴:“你才头痛!我这么好的酒量怎么可能头疼!”
她跳下榻,倒水研墨,信心十足的预备回信……
半晌后,秋曳澜面前的桌上揉了十几个废纸团——之前信心满满的她面色狰狞的揪着头发低喊:“好好的你写什么词!不知道我读书少……读古书少不懂这个啊?!现在叫老娘怎么给你回?难道老娘这么聪明的人,回封信还要去抄袭前世名篇?!”
“不写了!”秋曳澜又苦思冥想了半晌,无果,怒而拍案,蘸了点墨,胡乱写了一行字,拿了个镇纸压到后窗,回到榻上狠捶被子,“敢为难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之后——江崖霜拿到回信,却见上头咬牙切齿的一句话:“我想吃桃子跟李子!”
如秋曳澜所料,他笑容顿滞,开始头疼了:“如今已是秋日了,桃李之实都是夏果……怎么办?”
又半日,秋曳澜收到两盒蜜饯——一盒桃脯,一盒李干。还有夹在盒子里的带着歉意的解释信笺……
“我要新鲜的!要果子!你懂不懂?!”这显然不能让她满意!于是当晚江崖霜一过来,就被她发作了一番,“谁要蜜饯?!要蜜饯我不会打发人去买?!”
“但现在真的没有桃子跟李子了,明年我给你多弄些好的……”江崖霜试图哄她——然后秋曳澜想也不想道:“就是现在没有我才要!明年出来了我就不要了!”
江崖霜目光一凝,笑吟吟的看她:“你故意为难我?”
“有意见?!”秋曳澜气势汹汹。
“放心吧,你一出孝我就会娶你过门!”江崖霜怜惜的揉了把她长发,好声好气,“我不会忘记你的……”
秋曳澜呆了呆,跳脚:“你当我怕你忘记我才故意无理取闹的?!你居然这么想!你真是……真是……你这个混蛋!”
“两年很快的……”江崖霜眼底全是笑意,嘴上却含情脉脉的说着,“我真的不会忘记你的,你看我现在不就过来了……唔,别打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