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十数人又在林子里向着东南方向穿行了一日,才在第二日的正午时分走上官道。
官道上虽然冷清,但也偶尔会有大型的商队路过。所谓的官道,是唐国西北驻军在这片漫长的林子里开出的一条直通西海岸的通道。也不算狭窄,够的俩辆大型马车并行通过。但是这林子常年雨水,林中也多猛兽,还常常发生杀人越货的事情,所以走的人也比较少。只有唐国的一些势大的世家和门派才会派出商队,远走西陆去寻得必须之物。
走的人少了,唐国朝廷也懒的多花钱财去维护路面。只是在快要进入青州地界的葫芦口设置了一处关卡,收些必要的过路税费。
雨停了四日,路面的积水也已经蒸干。赶上正午,日头还有些烈性,竟也把骡马晒的直喘粗气。
墨炎一行人穿出林子的时候,路边也正停歇着一伙商队打扮的人,瞧那人数,该有百人。
那群人见得林中有人出来,先是一惊,纷纷起身抽出马刀,拭目以待。当看清出来的只十余人,才松口气各自坐下,或吃肉,或饮酒,也不再顾及这边。
商道上常常发生火并,因为个别门派的积怨,或是正邪的对立,杀人夺财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这条道上走的人都是对江湖非常熟悉的老手。
那边商队中俩个管事模样的汉子向一个少妇请示了一下,起身向一行众人走了过来。
路上相遇,如若避无可避的时候,俩方都会确定对方的来路,好早做提防。
墨炎独自一人在路边找了个干净地方,放下长剑,靠着一棵桦树坐了下来,对于此处的情景他也不清楚,免得碍手碍脚,还是一人怡然自得的找个舒服地方睡觉为好。
萧碧落见得那边二人走来,低身对凌烟歌道:“瞧得那商旗,该是燕州呼延家。若他们问得,就拿你逸仙派的名义,毕竟一个是十大世家,一个是七大门派,同属正道,他们当不会为难我们。”
凌烟歌应声道:“好的,听萧仙子的吩咐。”
萧碧落想着多一事毕竟不如少一事,墨炎又着急着赶到青州去救索馨嫣,这个时候还是不再添乱为好,真要起了冲突,虽说她萧碧落毫不惧怕,但是那样终会误了时间。
扭头看那男子嘴里叼了草根,正翘着二郎腿依树而眠,自己不觉悄然笑出声来。
这个男子没一副正经模样,唯独对自己循规蹈矩的,萧碧落竟暗暗的希望他也能对索馨嫣那般对自己。想着,脸颊不觉有些微烫,拂袖轻扇几下,幽怨叹道:“这天气,还是这般热。”
那边二人也已经走了过来,凌烟歌迎了上去。
只见那二人抱拳道:“老兄弟,路上相遇实属缘分,只是不知道兄弟东家是那一家?”
凌烟歌哈哈大笑道:“在下蜀州逸仙派外三堂清风堂堂主凌烟歌。二位想必是燕州呼延家的高手吧!”
那二人先是一震,随即也跟着哈哈大笑,只见左边精瘦汉子拱手道:“原来是凌英雄,在下呼延朔,这位是族弟呼延徽。”说罢,指了指身边的矮胖汉子。
那矮胖汉子一脸的不屑,正眼也不瞧他,抬头给他俩只鼻孔。
凌烟歌爽朗笑笑,也不在意。
倒是那呼延朔有些不好意思了,咳了俩声提醒那边上汉子,但那汉子恍若未闻。
呼延朔不好意思笑笑道:“族弟生性无理,希望凌英雄勿要见怪。我家四姑娘在那边,少顷,我给英雄做个引荐。我们都久仰您的大名了!”
凌烟歌摇头爽朗道:“呼延老弟莫要再英雄长英雄短了,听的我汗颜啊!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刻我凌烟歌正在河西走,已经是一副残躯,苟延残喘,蒙混度日罢了。”
那矮胖汉子却开口说话了,还是正眼不看,顶着朝天鼻,闷声闷气的道:“以前的凌烟歌是何其威风,那会屈居身价,去那逸仙派当个三流堂主,你该不会是冒名顶替的吧!”
呼延朔听得这火暴性子如此说话,也无法如此劝说,只是对这凌烟歌透出些许抱歉的眼神。
凌烟歌想着萧碧落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也懒的多说,拱手道:“呼延老弟请回吧!你们的主人还等着二位去回命呢!我老凌也走了一上午了,趁着日头毒辣,也好寻个地方假寐片刻。”
呼延朔见他如此说,也不在逗留,拉了那矮胖汉子转身告辞离去。
凌烟歌无奈的摇了摇头,暗想世人怎能理解他的苦衷,也许只有一人可以明了,但是此刻她却趟在冰封的棺木之中。红玉,那个让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女子。
萧碧落见得二人离去,也在路边离墨炎不远处找到一处干净地方,解下腰间水囊,喝了几口,觉得清凉舒爽。屈膝席地坐下,也学着墨炎靠了棵树,伸展了一下腰肢。
凌烟歌呼喊手下汉子,把骡马停妥,饮了些水,也各自找了地方,享受起午间的一丝清凉。
却说那边二人,回禀那少妇,那少妇听得是逸仙派的商队,也暗自放下心来。
那呼延朔毕竟细致,刚才过去也把对方情况看了个清楚,对那少妇道:“四姑娘,刚才我过去时候看的仔细,他们一行才十一人,骡马三十几匹,上好骆驼十余头。除了那领头的凌烟歌,还有俩个年轻男女。那男子未看的清楚,但是那女子却生得出尘脱俗,一袭蓝衣。不像是商队中人。而且腰间一把白色长剑,倒是像极了传说中的那个人。”
那四姑娘听的眉头一皱,如此说来,看呼延朔这般描述,那女子就该是潇湘仙子萧碧落了,但是这天魔圣教怎么会和逸仙派扯上干系的。
难道是?
那女子对着二人疑惑道:“莫非是那萧碧落劫了逸仙派的商,这凌烟歌不比当年,不止武功平庸,而且为人也怕死。我想该是他受了胁迫。”
那矮胖男子频频点头,似是对主子的话信极。
倒是那精瘦汉子低声道:“看他们出林子的方向,该是从西边回来的,一路同行,我们当小心提防。毕竟盛名之下,那萧碧落一身功夫出神入化,非不得已的时候,我们还是收敛为好。”
矮胖汉子似乎不爱听了,粗声粗气道:“不就是一个娘们儿吗?我不相信我们燕州十三精骑打不过她。”
那四姑娘呵斥道:“混账,我也是娘们儿,你打的过我吗?林子里不是战场,那萧碧落只消一个指头,你的小命就没了,还不滚下去。”
矮胖汉子被主子教训,还是一副不惧的模样,但是见得主子脾气,也不再言语,走到一边。
呼延朔见得主子发脾气,也不好再说,主子缘何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是心知肚明的,嫉妒,那是女人的通病。
讪笑几声,也走到一边。
直到日头有些偏西的时候,凌烟歌才吆喝着一行人起身准备上路,那边呼延家也正在收拾骡马,也要赶路。
墨炎跳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将长剑悬在腰间,见萧碧落也闲站着,走了几步来到萧碧落身边。
萧碧落淡然道:“如果公子急着去救嫣儿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浪费时间的跟着碧落了。商队车马劳顿,走走停停,怕耽误了你的时间。”
“无妨吧!那鬼魅残影带着一个大活人也走不快,而且他那么轻易的就把嫣儿制住,我还怕我对付不了他呢!所以到时候还是要请仙子出手相助。”
萧碧落点点头,想想也是,既然那鬼魅残影寻的是自己,总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另外自己本就没有躲避的意思,那嫣儿姑娘被掳,还是有自己的责任的。墨炎如此说,很大程度上也是担心自己会出意外。想到这里,心头倒是觉得有些甜蜜。
随即道:“从大道上走,从这里到达青州还要十数日,我们可以加快脚程,丢些货物,空出来骡马也好轮流载物。这样牲畜也不会觉得乏了。”
墨炎点点头,想想这十数天还真是难熬,希望嫣儿不要生出意外。
索馨嫣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看公子举止该是有大家大业的人,碧落有些疑惑,希望公子能如实相告。”
墨炎瞧得她如此郑重,回道:“仙子但问无妨,我定当如实相告。”
“那日你施展的飘渺仙踪步伐是从那里学的?”萧碧落想起那日这男子闪电般拔身去寻那位姑娘的时候所使的那怪异步伐。
墨炎嬉笑道:“那个步伐我族王上称作脚底抹油神功,小的时候师父常会责罚我,我就特别认真的学习步伐,是用来逃避他的惩罚的。”想到老人,墨炎黯然失色。
但见萧碧落一副焦急模样,接着道:“在我师父居住的洞窟里,有许多古时遗留下来的功法秘籍,那步伐叫做流沙无影步法,却不是仙子所说的飘渺仙踪步伐。”
听他如此说,萧碧落不觉得暗暗有些失落,看来自己的猜测还是正确的,只能从那十数箱子草药下手,只要查得那是习练先天神功的辅药所需药材,就能查出父亲的下落了。
从小从教中各种书籍记载里,萧碧落就明白了那先天神功为何无人敢练,先天神功又名枯木神功,习练之人无不都会全身萎缩,不出三年必死无疑。只是后来有位教主为了练就无上神功,命令一名教中神医求索良法,竟也让那神医研究出了克制萎缩的药物,但是药材多数来自阴湿的西陆。西陆阴湿,所生草药多阴气较重,配合九百九十九位纯阴女子作为鼎炉,那位教主倒也是练成了先天神功,但是因为其杀念太重,惹得各派公愤,天拓山流霞峰一役,正邪各派十一位掌门,八位家主,一起围攻那位本门前辈,十九人竟有十三人战死,其他六人也尽数重伤。
就是当时的一役把天魔圣教归入邪派,教中众人也缄默其口,那段不光彩的过往无人再提。毕竟那先天神功虽然威力无匹,但是却是有伤天和的。
如今却有人盗取先天神功的秘籍,且不说练成与否,只是那九百九十九位纯阴女子,又会让多少个家庭破亡。
萧碧落一时怜悯心起,暗暗着急,墨炎轻声道:“仙子有什么难处,可告诉小子,俩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闷着想好吧!”
感激的笑笑,萧碧落还从没有此时这种心态,竟然想着要去依赖一个人,而且是一个除却父亲外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