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举行的地点依然是在巍峨庄严的德胜殿,此时的德胜殿已经是花团锦簇,灯火通明了。
随着入夜不觉吹起了风,直把殿外俩侧的旗帜刮的猎猎作响。
九月的北陆已经有了丝丝冷意,冷风入怀,墨炎暗自打了个哆嗦。
殿中人头攒动,盛装浓抹的宫娥们来回穿梭忙碌着,把各色的甜点茶品熟食美酒摆满俩侧的几案上。
长老巫师们,族长大臣们已经早早的就位等着大王的到来。人们互相谈论着,毕竟这俩天大比也好,游历也好,充实的过得俩天,所经历见识的都是丰富多彩的。
墨炎随父亲二人在右首末端找了个空着的位置,蓟北风见墨炎来了,冲着这边微微颔首。二人坐定,静静等待着宴会的开始。
少顷,大殿侧门打开,蛮王勃勃辰谕在侍卫宫娥的簇拥下走进殿来,直向正中主位走去。身边同行的是北蛮的王太后,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潮红镶金大长袍,头戴凤冠,剑眉杏目,不怒自威。殿外的凉风也从那侧门拥挤着吹了进来,穿过厅堂,从大殿正门冲出,众人顿时觉得舒爽惬意。
王太后在主位坐定,蛮王勃勃辰谕坐在边上,一副睥睨之气。四下众人忙起坐跪拜。
这个如孩子般的大王时时都保持这那份轻松写意的样子,怎么也不能让人把他与那个雄才伟略的蛮族大君联系到一起。但是事实上如此,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大王,很正确的分析了蛮国的局势,雷厉风行的断然改革。先是把卫军收归自己的直接管辖之下,然后联合长老会,获得言论支持,继而又以此弹压巫师会,并且排除异己毅然把黑姑三族赦免,破例加设卫军十七卫,所有这些作为都老成持重,毫无瑕疵,让人一点反对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墨炎再看向蛮王的时候,竟似乎有些看不真切的朦胧意味,暗想他背后难道会有高人指点,或者是这上座的孩子仅仅是个受人摆布的傀儡?
一时多留了些心思。
众人礼毕,各自就坐。蛮王勃勃辰谕起身致词,在蛮族,岐黄晚间的这场宴会像足了一场家宴,蛮王便是宴会的主人,其他赴宴众人更像是蛮王宴请的亲戚朋友。家宴散了,王家的职责就已尽到,第三日起各族便可自行离开。因而宴会体现更多的是安乐和睦,尽管席间众人并不和睦。
殿中正中坐着蛮王王太后二人,身侧下首分别是大长老和大巫师。在殿俩侧并列着数排几案,前边就坐的都是一些贵胄显耀大族人等,后面是陪同人员,八族人士已经尽数到齐。那戈丹铁木阖和族内众人也赫然在列,看那一副悲戚的神色,想必李修渊已经遁走。
见墨炎望向这边,铁木阖遥遥举杯,自顾一口饮尽。辛辣的味道直烧的这个老人咳嗽连连。
在这样的宴会上他也不便把那丢人丑事拿出来说,尽管儿子死了,元凶依然远遁。尽管那几个见死不救之人就在眼前,但是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等日后寻得机会好出这口恶气,也好为死去的儿子报仇。
墨炎也感无奈,只是希望这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老头子早点想通个中关键,但是痛失爱子之痛也许也是不共戴天的吧!
只盼能早些把北陆诸事办的妥当,也好启程上路。但是又不能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把墨家推到风头浪尖之上。北陆本来已经暗流涌动,在此时又把所有的矛头拉向墨家更是不该。
想到此处,墨炎起身对正中的蛮王请求道:“王上,明日事了,臣子还有当紧事要办,需到南国走上些时日,大陆已显乱象,臣子所做之事也是未雨绸缪。所以在臣子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请王上护佑我墨家,我也好做一些安心事。”
尔曼辰谕没有想到墨炎会当众提出这种要求,他有心南侵,内心里打算的是想要好好任用墨炎,从大比之上他也已经发现了这个男子惊人的一面,不止有高绝的武功,而且对待一切都是轻描淡写,这份阔达和随意隐含的更多的是一个俾倪一切的大心脏,如真能善加利用,定是一个开疆拓土、独挡一方的人才。更不想这个男子意不在此,但是还有何事比这开疆拓土的大事还要重要呢?
勃勃辰谕没有言语,大巫师倒是先站了起来,先对王上一鞠,然后对着众人道:“墨公子所说之事,我巫师会也已经有所耳闻。南国渐显颓势,世家列土自立,王国的管控进入衰败之势,此时正是我族入主中原最好时期。墨公子有意先入南国,也好先探些信息回来,可为后日做准备。”墨炎没想到这一向对墨家颇有成见的大巫师会慨然出言帮衬,一时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说的话不知觉是要让自己背负另一层任务。
大长老颇有深意的看了大巫师一眼,直起有些伛偻的背,起身走到红衣老人的边上,把手递了过去。面色苍白的大巫师脸上似乎一瞬充满了激发的红润霞光,又好似等了数十年他只为等到此时的这一刻,也不犹豫,欣然抬手与大长老握在了一起。大长老继而道:“王上,可认命墨炎为我先行官,先去南国探个究竟,南国毕竟地域广博,人口众多,武林世家根深蒂固,如果和我们听到的不一样,贸然动手,后患无穷。”
殿内众人也都纷纷称是,毕竟北蛮式微,人口凋敝,虽说蛮族战士悍勇非常,但是也得有些把握。蛮王既然觉得南侵时机成熟,那定是有一定的依据的。今日墨炎主动请行,蛮王虽说不舍,但是大巫师和大长老都如此说,蛮王也不好强留,更难得的是大长老和大巫师对立了数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这么快的达成一致,一定也是有深意的。
思罢,蛮王勃勃辰谕吩咐道:“封墨炎为我族的圣狼使,各族听命,尽出各族优秀弟子,听墨炎调遣。随他同去南国。南国的秀美山川孤早就想去看上一看。你等为孤先行,探的有用情报,为孤他日大军南下做准备。”
下首众人纷纷起身拜倒受令,这一年啊,墨家是彻底咸鱼翻身,今日竟然得大巫师和大长老共同举荐,真的是让在座众人想不明白,各族中有心之人纷纷无奈。
大长老看着众人,似有很多忧虑,但是当把目光移向墨炎的一刻,眼神里倒多了更多的希望。那是一种绝对的信任,但是也有丝丝疑虑。
“现在该是我蛮族上下一心的时候,如果此时还有人在私下做些伤害蛮人的肮脏之事,那么就是我们狼族的敌人。我长老会三万近卫从今日起归王廷统一调派,如若真有人胆敢冒险,那便可一试。”众人再一次愕然,交出手中近卫,看来是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了。
红袍大巫师仰天大笑,也欣然道:“老家伙,斗了这么多年,到今天才发现你原来是个慷慨之人啊!是了,你也是要保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吗。虽说我是孤家寡人,但是膝下弟子众多,当也不能舍了他们的性命不顾。从今日起,我巫师会三十六道七万狮牙卫,二千神卫军尽皆归于吾王麾下,为这一战积蓄力量。”然后对着大长老低声暗道:“就不再和你做那无谓之争了,争到头来,魔灵一出,我们还不都灰飞烟灭吗?”
大长老也跟着大笑,那种畅意无可比拟,那该是一种放下一切的大度,越过浮云看得更远的高度。只听大长老认真道:“你那些血祭祀前辈曾经可是很卖力的解救魔灵,只是后来被人作梗破坏丢了性命。我想那魔灵顾念旧情会饶恕你巫师会一干人等的。”
“他一个魔还有顾念旧情报恩的高尚风度吗?相信他还不如相信你,大不了魔灵一死,你我二人再斗个昏天黑地、你死我活的。”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魔灵身死之日,就是你我二人誓不俩立之时。”
“你还是很虚伪,我说你怎么能如此阔达,原来还是放不下车年旧账啊!那我也只好如此,总不能被你压着。”
墨炎摇了摇头,暗骂俩人的虚伪,但是这是虚伪吗?这俩个老者是惺惺相惜啊!多年的对峙,他们已经对彼此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敌人终成朋友,一切都赴过眼烟云。
把俩会的兵权也收了回来,蛮王本该高枕无忧的实行他的攻伐大业了,但是此刻他竟毫无喜意。
殿内众人也各怀心思,赫连银霜银牙暗咬,在这紧要关头怎么总是频频生出意外。计划已经一再变更,到此时是否该劝谏父亲,放弃那些所谓的仇恨呢?如果真的逆天行事,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百里晨光暗自下定决心,反正他的阴谋诡计并不会伤及他人,只是解决自己族内之事,大事可以搁置后面再议,当务之急是先把族长之位拿到手中。想罢,脸上泛起了阴险的恶毒笑容。
鲜伯开也暗自悔恨,刚想一展雄图的时候,王国俩个不死不休的势力却站到了一起,还把兵权尽数归于王手,此时发动叛逆,三万天穹男儿将死无葬身之地,想的此关一时也斗志全无。
铁木阖如果说刚才感到的仅仅是无奈,那么此时此刻,他是彻底的绝望了。杀子仇人远遁,他怎还能寻得,万水千山,大海捞针,那是根本不可能办成之事。想报复的替罪羊也再动不得,如若冒险,王廷大军势必会踏平东海自由之城的。
索龙暗思着女儿的终身,是该把她绑在身边接族长大印,还是放任她天高海阔自由飞翔。他知道女儿的心意,从那男子入殿开始,女儿的眉目就一刻不离的盯着那个黑色身影。该如何抉择让这索龙头痛万分。
梵天洋本就是那低调之人,他也乐的见到这种皆大欢喜的局面。
青羊、北原也都是些朴素与世无争之人,长老会和巫师会握手言和他们倒是期待已久。只是众人都不知道,长老会巫师会积累了这么多年,为何一朝都要把家底交出来,仅仅是为了南国那富饶的土地。毫无疑问,那方水土却是让人垂涎。
此时,感到迷茫的反倒是墨炎本人了。
看来自己所担心之事也会因为俩会的罢斗消弭于无形。既然已无牵挂,那么自己是能够坦然的离开了吧!但是王上给他的任务却不是他想当的,开疆拓土非他所愿,战事一起,受伤害的是俩国的百姓,他只想惬意而为,随性而活,让这个世界安定。但是既然这能让他顺当的离开又不让家人受难,也只有如此,难得的是大长老和大巫师为了自己能成行,不该做的也做了。可想而知他们所面对的压力。想想就头疼,王上还要让自己做圣狼使,派人跟着自己是一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