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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造反时机

当时大殿里兵器纵横,不免有所误伤,此时轿夫死得只剩下一个活口。

那轿夫嘴巴一活动自由,便大骂陈八一:“无耻鼠辈!姑娘,他们就是一群无耻鼠辈,说是跟我们商量反元大计,偷着给我们在吃喝里下药。他们还要我们背叛去害轩主!无耻!这样还说当我们是兄弟!”

看那激烈的样子,要是身子能动,恨不得上去咬几口。

陈八一倒是哼了几声:“就因为当你们是兄弟,才没给立即下毒药。要是你不想干,也可以假意答应,然后去告密啊,脑子也不转个弯?”

那轿夫怒道:“去你妈的。姑娘,你不知道这帮人多狠,谁要投降,就要先在不投降的自己人身上刺几刀,当作投名状,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拿自己兄弟当投名状!要不是老子一机灵说要考虑考虑,这会儿也早就死了!”

陈八一叫道:“谁叫他们骂得那么难听,不捅他们捅谁?还敢骂,肉在菜板上了还敢骂!他们死也是自找的!像你这样的,明知道你是拖着,嘴上服个软,大家好歹都是明教中人,也不至于杀了你,也不过先关起来。这主意又不是我出的,要怪,怪你们的大师姐金珠去!为了当新法王,师父都不要了!

啊,不对,我的意思是,为了反元大计,你们大师姐还是很大义灭亲的嘛。”

轿夫怒道:“大义个屁!还不是轩主想把衣钵传给我们三公主,她不服气,就她那两下子,我们兄弟几个一起上都能轮了她,她还跟三公主抢位子!也不知道哪来这份大脸!她就是个贱人!吃里扒外!忘恩负义!”

陈八一:“我们是深明大义!你们才忘恩负义!阳教主的教导你们都忘记啦?本来大家约好今年要起兵反元,为何你们丹凤轩事到临头,却说要从长计议、按兵不动?

就算你们想保存实力,好歹配合一下啊!这他妈当场打脸,我们天光明使要是没点手段使出来,以后怎么服众!”

轿夫:“配合个屁,就韩山童那人品,指不定啥时被他卖了,连个全尸都没有!姑娘,我们虽抓了你,可是一直以礼相待吧?你看韩山童带的人就知道他啥人品了!你要是醒得慢点,他们可就把你给上了!

黄河泛滥好几年了,他韩山童不说人民困苦我们该造反了,今年朝廷一修黄河,他倒说过不下去了,必须趁机造反。我们轩主都跟我们说了,等元朝修了黄河再反不迟,那大元也是难得做件好事,延他一年命数,也是应该的。”

陈八一:“你们分明就是想让我们当出头鸟,给大元当靶子;等我们跟大元拼得差不多了,你们再背后一枪,占我们便宜!等大元修完黄河再反?你****这是妇人之仁好不好?黄泛区在那一横,蒙古草原的骑兵就不好冲过来,黄河修好了,到时一马平川的,骑兵冲过来,你拿啥顶着?

现在不反,啥时反?---你不知道修河工都抄着现成造反工具么?要是等黄河修完,河工把手里的器具交了,咱大元可是二十户一把菜刀!你以为人人都藏着违禁兵器?你让大家赤手空拳去挡朝廷的马刀?

你们轩主要么是大奸似仁厚,要么就是纯粹脑子有病!”

两人就此痛骂不止。

明教两群人,都打着反元的旗号,窝里斗,玉池兰心的脸色明显就不好看了。她握紧了拳头,终于叹了一声,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

生活在相对自由平等年代里的人,绝对无法体会到,这简单的一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包含着多么大压力、仇恨与奋起欲望。

元朝分为四等人:蒙古人最高、色目人其次、汉人第三、南人第四(南人就是对原南宋境内汉人的称呼、可理解为南方的汉人,因为比北汉人晚投降大元五十年,受歧视更重。色目人即是除蒙古、汉人、南人的其它人种,包括西方人和西域、北疆的各种少数民族,投降得最早所以就有优势----元朝那里也是论资排辈的)。

蒙古人根本就不把汉人和南人当人看,大元刚统一的时候,忽必烈就想把这些人全杀光,好让整个大元像成吉思汗预言的那样:让全天下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只因为宰相耶律楚材建议说:这些人可以留着收税,可以把他们当做宝贵的牲口级财产。

于是忽必烈才大发慈悲地表示:有道理,那就不杀了,要把他们当做牲口一样爱护---告诉咱手下那帮狼崽子,以后不能再随便杀汉人、南人了,杀了得赔钱!

赔多少呢?

大家一商量,认为赔一头驴钱是非常合理的!二者的价值旗鼓相当。

于是汉人、南人有幸得以不死,享受到了牲口级待遇。

据蒙古老爷们的说法:我们蒙古人对你们这些牲口还是很爱护的,亲自为你们这些牲口配种啊!好心的蒙古老爷怕你们不会搞女人,每当你们要娶女人,你们不能先享用,******是蒙古老爷们的,我们帮你们搞,我们不辞辛苦,把你们的女人搞大了肚子,亲自帮你们改良人种,这是天大的恩赐啊!

然则这些倔强的汉人、南人就是不识抬举,居然怀着愤恨,把自己老婆的第一个孩子活生生摔死!

每当汉人、南人有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没人去贺喜,邻居亲戚围着一圈,看着当爹的,接过刚生下来的孩子,高高举起,往地上就是一摔!如果侥幸没断气,继续摔,摔到死为止。

蒙古人要是问起,大家异口同声:第一次接生没经验,不小心把孩子掉地上摔死了!大家都看到了可以做证嘛!下次我们有了经验,就会注意的!

汉人、南人都实行的长子继承制,他们虽然被迫屈服,却不愿意把家业传给仇人的血脉。

蒙古把******当作基本国策来执行,就跟现在计划生育一样----确实,从理论上说,只要汉人、南人配合蒙古人,只要坚持这个基本国策一百年不动摇,全天下都得变成蒙古种----因为没有财产继承权的次子、三子啥的,多半会面临没钱娶老婆的问题。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汉人、南人的对策,就是这种叫摔头胎的风俗。

玉池兰心还记得,她小时候跑出去玩,看到这一幕吓坏了,告诉给里长---玉池兰心记得里长到他们家说话还是挺和气的,玉池太爷也曾和里长套过交情,大家都说互相关照。

结果里长大怒,找上那家男人,道是老子玩你的女人是看得起你,你敢对坑大元国策,罪当抄家灭族,别人劝道:“当真是不小心摔的,何苦为这蠢驴赔头驴钱?”

里长却哼道:“那也得民举才官究!我倒看看谁敢告,老子可不介意再多赔一头驴钱!”说罢,一刀砍了那男人,掠走了那家新媳妇。

没过几天,那媳妇的裸尸出现在乱坟岗上,身上多有伤痕,额头撞出老大的血污,有人说她是为男人守节自尽的,有人说她是咬掉了蒙古里长的半截****,然后被活活虐待死的。

玉池太爷狠狠教训了兰心一顿,罚她一年不准出门。

后来玉池兰心长大了,懂事了,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错的一件事。

后人曾唏嘘:汉人的血脉,能流存至今,何其侥幸!

越是这样残暴的政权,越怕百姓造反,对武器管制就越严---比秦末还严,秦末那是十户人一把菜刀,元朝人更狠,二十户一把菜刀!

害怕别人私铸武器,连金属物件都一并管制起来,比如说煮盐的盐户,那煮盐工具都是公用的,一个大铁盘子,分八块儿,交给八个盐户掌管,该工作了,大家集合,把各自掌管的铁盘块儿拼起来,开始煮盐----你要是想把自己家铁块儿铸成兵器,再偷着借其它家铁盘用,嘿,这难度可就大了!少一块儿就拼不上啊!

这样的食盐生产效率可想而知,自然是十分低下,盐越少越贵,越贵越值钱,越值钱大元朝廷越高兴,据说大元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财政就靠这盐政顶着,那盐价跟二十一世纪的房价有一拼,很多百姓一年收入买盐吃都不够,一些偏远地区的人吃不起盐,一年中有数月淡食!----据说瑞典对某些重罪犯的惩罚,也不过就几十天不能吃盐!

资本论里说,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目着被绞死的危险。

大元对私盐的处罚力度,就跟二十一世纪对贩`毒的处罚力度差不多,但是呢,私盐的暴利在十倍以上,用量比毒`品可大多了。于是,史载:盐徒的声势极盛。内地的盐徒“搆集人众,执把器杖,再行赶喝驴马,动者不下百十头匹,贩卖私盐”。“每遇巡捕,拒伤官兵。”仅河东盐司地面,每年捉获的私盐贩即“不下千百余起”。沿海的盐徒则驾驶“在海大船,每岁入场,通同场官、灶户人等,公然买卖。……每船少者买数百引,多者千余引。运至扬州路崇明州地区石牌镇扬子江口转卖。此间边江拨脚铁头大船,结腙运至上江发卖。拒敌巡哨军船,杀官人等,岁岁有之”。

以至于私盐贩子成了反元的主力之一,后人说大元实亡于盐政。

玉池兰心将地之赋“义勇军进行曲”唱罢,陈八一和那轿夫都罢了争吵,双目泛红。

玉池兰心见这二人还算有些良心,便将绑轿夫的绳索也割断:“世道不公,何不团结起来替天行道?

既然你们都有心反元,应该听说过兄弟争雁的故事,难道你们以为大元是你们囊中之物,只要把对方灭了,就没人可以阻止你们改朝换代当皇帝了?”

陈八一叹道:“天光明使这次的手段,着实不太光彩。可惜我们这些小人物说了不算。我这人没本事,胆子也小,不敢劝他的。”

玉池兰心昂然道:“我知道,我亲自去劝他们!”

轿夫深施一礼:“有劳姑娘了。先前我家三公主得罪了姑娘,姑娘能为大局着想,在下感激不尽!”

玉池兰心点点头,飘移而出,只余凤音绕梁,令人叹然:“这不公道的世界,也该改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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