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众人已经宁酊大醉,其中要数温文醉的最厉害,其他人都借酒力不行而提前退席,等到了时候,席间只剩下温言和温文两人,因碍于温言的身份,温文不敢触碰温言,只得伏在桌子上痛哭,哭的温言是莫名其妙,只当温文喝醉了,正打算唤人来扶温文回去,却没想到温文出声唤住了自己:“三少爷,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族长和族长夫人,我愧对他们的嘱托。”
温言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又说的哪里话,只得道:“文叔,你醉了。”
“不,我没醉,没醉,想当初我看着你从你母亲的肚子里出来,因你是个早产儿,只有那么一点大,声音像是小猫,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温文眼神迷离的伏在桌子上,声音充满了怀念。
“我母亲......”温言顿了顿接着道:“我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从出生就没见过母亲的模样,因为母亲是温家的禁忌,所以族内也少有人提起。
“族长夫人她是个很美很温柔的女子,虽然脾气很好,但却是个坚强的女子。”
刚才温言因为提到母亲,并未在意温文的话,此时却品出了些许的不对劲,只有族长的正房夫人才能称之为族长夫人,可是温文却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母亲是族长夫人,温文在温家待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是因为口误,那温文的话却是什么意思,温言敛了敛心神,轻声问道:“族长夫人?我母亲如何是族长夫人?文叔可莫要胡说。”
“我不会胡说!你母亲是族长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族长夫人!”温文怕温言不相信,扯着嗓子喊道。
门口的下人不知何时都已经走开,只留下空空的门口,温言收回目光,看着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的温文沉声道:“文叔,这话你可要斟酌再三,我母亲是族长夫人,那现在的族长夫人又是什么?”
“都是族长夫人,你母亲是上一任族长的夫人,现任族长夫人是这一任族长的夫人,不,不一样。”
温言一惊:“你说什么!?”温言有些失礼,但此时的他也顾不得礼数:“文叔,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母亲怎会是......”
“呵,你有所不知啊,当年你母亲本是上任族长温寰的夫人,温寰在念寰岭一役陨落,身为族长的弟弟,又是当时族内天赋最高的子弟,再加上我们向南一支的支持,温宇这才登上族长的位子。”
“那我......“那我到底是谁的孩子,温言想问,却又害怕得到答案。
“你?你自然是温寰的孩子,那温宇强行娶了你母亲,但你母亲性情刚烈,没叫温宇占了半分便宜,你母亲本来也想随你父亲而去,却没想到怀了你,你母亲只好艰难的活下来,但因为你母亲本来就气结于胸,身体每况愈下也不见好转,你又着急出世,你母亲最终也没熬过那晚。”
温言只觉得喉咙一紧,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分不清温文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不是温宇的儿子,他是温寰的儿子,见温言有些晃神,温文又加了一把火:“按理说族长之位本该是你,但......”
族长之位温言倒不甚在意,温文也知道温言的性子,只是那么一提,因为后面还有更大的火:“我知你不喜那族长之位,便也不想逼你,但,如此我却愧对你母亲,你不登上那位子,如何给你母亲报仇,你母亲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我母亲不是难产而死吗?”温言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是难产而死,但如果不是温宇,你母亲又怎会早产。”
“到底怎么回事!”
温文见成功挑起温言的火气,暗自庆幸,但仍装作醉酒道:“这话可说来话长,还要从你父亲说起,你父亲名叫温寰,是我们那一辈有名的送尸人,天赋也极高,是毫无疑问温家的族长人选,你母亲和你父亲两人也互生爱意,但没想到念寰岭一役,你父亲就此陨落,你母亲伤心欲绝,想要随你父亲而去,但被温宇救下,一查之下,便发现你母亲怀有身孕,因温宇对你母亲的情谊,只得答应她生下你,但其实暗地里早就想着除掉你,你母亲一直护你周全,温宇一直没机会下手,只好把注意打到你出生那天,趁机除掉你,然后跟你母亲说你一出生便夭折,但他没想到你母亲聪慧,早就知道温宇容不下你,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催生,不等稳婆赶来,便强行生下你,那时我们闻讯赶去,温宇见瞒不住,只得交代你是他第三个儿子,你母亲便撒手人寰,要不是温宇,你母亲不会冒险生下你,那时她身子弱,本来可以养好的。”
温言后槽牙咬的咯吱响,双手在桌下紧紧的握拳,起身时不慎打落一个酒杯,酒杯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惊醒了温文,温文趴在桌上迷糊道:“哎呀,我醉了,真醉了,怎么净说些胡话。”说完便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见温文一副装醉的模样,温言冷哼一声,随后涌进来一群下人,将温文架回卧房,温言只交代了一句:“文叔喝醉了,你们好生照顾。”便匆忙离开温文那里,漫无目的的在温家走着,偌大个温家,他竟然不知该去哪里,他现在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好好消化消化温文刚才说的话,他该不该相信温文的话,温文虽一心要自己当族长,却也不会编出这样的谎话来,否则他找温宇当面一对峙,就会一清二楚。
这边楚湘竹见天色已黑,却仍不见温言回来,只得问旁边的春去:“温言被哪家叫走了?”
“好像被向南一支叫走。”春去乖乖的回答。
听得楚湘竹头疼,什么向南向北的,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明明就是一家人,非弄些分支来,楚湘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往念园这边走来,楚湘竹连忙迎了上去,走近一看,果然是温言,但温言的样子却有些怪,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楚湘竹轻声唤道:“温言?”
温言猛地回过神来,原来他不知不觉竟回到了念园,看着面前面带焦急的楚湘竹愣愣道:“阿竹,如果我不是温言了,你还会跟着我吗?”
楚湘竹皱了皱眉头,这又说的什么胡话,怎么出去一趟变得这么不对劲:“你不是温言还能是谁?”
温言猛然惊醒,是啊,他不是温家名副其实的三少爷,他不是族长的儿子,但他却是真真正正的温言啊,自己怎的也钻到那牛角尖里,温言突然一笑,牵过楚湘竹的手往念园走去:“是啊,我不是温言还能是谁,喝了些酒,脑子有些犯浑。”
楚湘竹狐疑的看了眼温言,见其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稍稍放心,两人快走到念园,楚湘竹抽出温言握在手中的手,先一步走进院子,温言看了眼院子里的春去和秋来,并没有说什么,楚湘竹吩咐秋来去准备一碗醒酒汤,虽然温言并不像是喝多的样子,但还是喝些醒酒汤的好。
看着楚湘竹进屋后忙前忙后的,温言只觉得无比的轻松,将温文刚才的话放到脑后,自己则躺在床上,谁知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朦胧间温言看到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浑身是血,哀嚎着自己为何不给她报仇,她在下面好痛苦,她要她的仇人下来陪她,她张牙舞爪的要爬过来,温言不觉得害怕,再恐怖的尸体他都见过,只觉得心痛和悲伤,仿佛他认得那个女人,那女人哭的他心里难受,压抑的喘不上来气。
耳边传来阵阵呼唤解脱了他,温言喘着粗气看着面前的楚湘竹,楚湘竹本来去瞧醒酒汤,一转眼发现温言竟然睡着了,这才端着做好的醒酒汤来唤他,想让温言喝了再睡,谁知温言竟然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楚湘竹只好唤醒他:“你到底怎么了,自从回来后一直怪怪的?”楚湘竹只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但温言却没告诉自己。
楚湘竹将手中的醒酒汤递给温言,温言接过喝了两口,冲楚湘竹笑了笑:“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罢了。”
楚湘竹睁大眼睛的看着温言,他没听错吧,温言这种人居然还怕噩梦?见楚湘竹的模样温言就知道楚湘竹在想什么,送尸人也是人,也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只是心里承受能力稍微强一点罢了。
见温言不愿意说,楚湘竹也不逼他,只得安抚他睡觉,这边两人睡得正香,那边却是一夜未眠,温文被人架回房里,等人都散了,温文睁开眼睛,眼中哪里有半分醉意,温柔坐在温文的屋子里:“父亲,你全都说了?”
“自然,该让他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让他知道的,我自然不会说。”
“这对温言哥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是他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如果他按我说的乖乖当上族长不就什么事也没了,非要逼我用这种手段。”
“可是,这么做会不会先把族长逼急了?”温柔些担忧。
“哼。”温文冷哼一声:“他把我们向南一支逼到这个地步就该有这种觉悟,我们当初能将他捧上这个位置,就能将他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