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愿一愣,看着安阳的脸良久才道:“你决定了?”
安阳点了点头,方愿叹了口气,坐在安阳身边,抓起她的手笑道:“好,听你的。”
从那天后方愿再也没有动过他的蝈蝈笼子,也没有在和他的纨绔朋友出去玩,手里捧着一本书,无时不刻都在读着,安阳怕他伤了身子,日日给他补身体。
安阳站在院子里看着坐在窗前读书的方愿,只觉得心头又快大石头压着,压的她喘不上来气,明明那就是方愿,可她又觉得那不是方愿,指甲无意识的在树干上留下痕迹,安阳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冬天已至,安阳身披毛披风,手中抱着火炉坐在院中,丫鬟在身旁候着,见不远处读书的方愿,笑道:“以往老夫人催老爷读书,老爷总是不读,没想到夫人居然能说动老爷念书,老夫人若是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安阳点点头,喝了口茶:“去吩咐厨房,给老爷炖些补身体的。”
“是。”婢女领命下去。
“夫人放心,老爷聪明,明年春闱定能考取功名。”婢女见安阳的眉头依旧皱着开导道。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安阳淡淡道。
那群人都离去,安阳揉了揉眉心,方愿没有再缠她出去过,没有再给她带过小玩意,没有再陪她一起吃过饭,明明这是她想要的,可是她害怕了,她想不顾一切的将方愿拖出来,把那些书都扔了,可是她不能,这条路是她选的。
来年春闱,方愿高中榜眼,皇上封他为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当天回去就被那群狐朋狗友拦住,非要他请客,方愿无奈,只好同意。
几人聚在醉仙楼,喝的大醉,一人端着酒杯道:“没想到我们京城纨绔竟然又少了一个,做了翰林院侍读,可就没时间和我们喝酒了。”
“是啊,方少你说你怎么就想不开要去考功名呢,想做什么闲差事,和兄弟们说一声不就成了。”
“哎,喝吧,以后喝酒的日子就少了。”
方愿端起酒杯看着这群一直跟他混来混去的人:“就算做了官,也不会忘了兄弟们的。”
一群少年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的宁酊大醉,最后方愿被人架回了家,安阳连忙让人将方愿送回屋里:“怎的喝了这么多酒。”
方愿笑道:“高兴,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考上功名,我爹娘知道定会高兴。”随后看着安阳迷糊道:“我知你在想什么,你放心,给我五年,不,三年,我定能步步高升。”
虽是醉话,但安阳劝还是笑了,轻轻点了点头:“我信你。”
如方愿所说,三年时间里,方愿已经变成了官场老油条,升到了三品,又用了两年时间,升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而安阳因为方愿的原因,也有了一品诰命,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了,那个无所事事的京城纨绔会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
正逢皇帝六十大寿,文武百官全都参加宫中盛宴,各位官员携妻子儿女来到宫中,方愿拍了拍安阳的手:“你先随她们去,过会儿我来找你。”
安阳点点头,跟着前来的宫女走到皇后娘娘那里,安阳看着四周谈笑的女人们,曾几何时她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垂下眼,没有说话,反正她们也不愿和她说话。
等到时候到了,皇上那边派人来叫,皇后带着她们走到大殿,寻找各家夫君,一眼就望到上面那个穿着明黄色的衣服的人,按下眼底的恨意,笑盈盈的转头去找方愿,在不远处找到了那个穿着蓝色官服的人,一身儒雅,和周围的老头显得格格不入。
谁能想到呢,这个儒雅的皮囊下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扬起嘴角走到方愿身边,方愿扶着安阳缓缓坐下。
人都到齐,宣布宴会开始。
歌舞升平,安阳却没有心思看,看着上面那个人有些激动,手却被方愿紧紧的握在手中,轻声道:“稍安勿躁。”
一舞结束,有皇子上前去祝贺,皇上高兴的大笑:“有赏,皆赏。”
方愿和安阳跪在殿上,手中捧着一个锦盒:“祝皇上寿与天齐。”
皇上点点头:“爱卿费心了。”
方愿低下头:“这物需要灭了光看才好,请皇上准许将殿内蜡烛灭掉。”
皇上显然对方愿的礼物动了心,命人灭了蜡烛,方愿缓缓将盒子打开,里面飞出许多萤火虫,方愿口哨声一响,那些萤火虫竟慢慢变化队形,形成了一幅字,所有人都暗暗惊奇,没注意到一个人跑到皇上身边。
银光一闪,叮的一声,一个人飞了出去,有人大喊:“有刺客!”
大殿的蜡烛被人点燃,所有人都看到那个刺客,正是方愿的夫人,安阳腹部中了一刀,方愿连忙跑过去抱住安阳:“阳儿,阳儿你没事吧?”
安阳恨恨朝上看去,那个狗皇帝前面站着一个身穿侍卫服的人,没想到那狗皇帝竟然如此谨慎,是她败了。
皇上推开面前的侍卫看着下面的刺客寒着脸:“当年朕饶你一命,没想到你竟然不知珍惜,还要妄想行刺朕,当真不知好歹。”随后将视线转向方愿,沉声道:“方愿,你知不知晓此事?”
所有人都看向方愿,方愿拨了拨安阳额前的碎发:“臣,知道。”
话音一落,皇上一个杯子掷了过去:“好,好,好,当真是朕的好臣子,来人,将这两个乱臣贼子拿下。”
方愿抬手一挥:“不劳陛下费心,我与夫人早已服下毒药。”
安阳睁大眼睛看着方愿:“你,你是何时?”
“呵,自然是出门前。”
大殿上,所有人都看着那对紧紧拥抱的身影。
安阳嘴角流出血水,笑道:“这一刀我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了,只是连累了你。”
方愿温柔的拭去安阳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你累了,睡吧,我唱歌与你听,高楼塔,红绣球,落在谁家儿郎怀,小娘子,掩面羞,儿郎已是我家人......”方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安阳抓紧了方愿的手哭着接道:“小娘子,不知羞,儿郎上门快提亲,喜抱娘子入家门......”安阳哽咽几声,哭道:“是我害了你。”
“说的哪里话,一家人说什么害不害的,莫怕,有为夫陪你。”
因行刺皇上,方愿一家满门抄斩,但等皇上派去的人抄家时,方府上下早就没了人,所谓的满门抄斩,也仅仅只死了两个人罢了。
楚湘竹接过温言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疑惑道:“既然是谋害皇帝的罪名,那他们两人怎还能留有全尸,更别说还被葬在一起。”
“原也是不能的,那晚皇上大怒,要将两人鞭尸,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一言,可是那晚的事太多,多到那位老皇帝没有心思再去考虑两个已死的人。”温言淡淡道。
“发生什么事了?”馒头接过楚湘竹递过去的水问道。
“安阳公主本该在五年前就死了,可是因为皇后降生了一位小皇子,她才幸免于难,多活了五年,安阳公主死时,在寝宫中玩耍的那位小皇子不知原因暴毙而亡,皇后得知此事,晕了过去,那晚皇宫大乱,也就无人再记得两个已死的人。”
“那是什么人葬了他们?”
温言抓了把土微微一扬,笑道:“谁知道呢。”
“什么啊,我还以为爸爸知道呢,爸爸你太坏了。”馒头不满的大叫道。
楚湘竹好笑的看着馒头气的跳脚,温言揉了揉馒头的头发:“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像爸爸一样这么厉害。”馒头皱着眉不满道。
“什么时候你能保护爹爹了,什么时候就和我一样厉害了。”
“真的吗?”馒头大眼睛的看着楚湘竹。
楚湘竹噗嗤笑出声,没有回答。
三人慢慢悠悠的走回家,为了锻炼馒头的能力,两人一直带着馒头步行,很少让他坐车,馒头拉着温言疑惑道:“爸爸,为什么咱们要走着,每次都那么远,不累吗?”
温言回过头看着馒头:“你知道什么是送尸人吗?”
馒头听话的摇了摇头,温言解释道:“送尸人是承载亡者的思念,生者的悲伤,游走于两界的人。”见馒头点头,温言接着道:“如果连死者都不尊重,那么你将不配做一名送尸人。”
楚湘竹揉了揉馒头的头发:“所以,别想着偷懒,乖乖和你爸爸学知不知道。”
馒头拨拉着头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了,今天晚上咱们吃什么?”
“我要吃肉,吃肉。”馒头大喊着。
“你吃这么多肉就不怕长胖吗?”楚湘竹捏了捏馒头的鼻子笑道。
“爸爸也总是吃肉,你怎么不说他。”馒头不满的反驳着。
楚湘竹将视线转向温言,温言立马解释:“我有吃蔬菜。”
“爸爸撒谎,他把菜都挑到我唔......”馒头话还未说完就被温言捂住了嘴。
楚湘竹瞪了温言一眼:“今晚吃炒青菜。”
楚湘竹在前面走着,留着一大一小在后面互相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