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府已经好几年过去,他再也没有去过丰城,但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那个瘦弱的少年,漫步在忘川河边,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盛开,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黑大人。”
黑景辰闻声望去,是一个小鬼差,收回心思冷声道:“何事?”
“大人,丰城那边闹旱灾,死了不少人,阎王大人命大人即刻前往,还有不少鬼差也往丰城那边赶去。”
黑景辰瞳孔一缩,手下意识的握拳:“你说什么?”
“丰城闹旱灾,那边......”话还未说完,眼前已经没了人影,挠了挠头去找下一个鬼差。
来到丰城外,一片荒芜的景象刺痛了他的眼,城门口零零散散的坐着许多人,个个面黄肌瘦,另一个鬼差拍了拍黑景辰的肩膀:“在这里分开吧,都抓点紧。”
点点头各自散开,黑景辰目不斜视的大步走进城门,不知道白苏怎么样了,走到当初相遇的那个墙角,空无一人,想了想走到当初那个破庙,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漫步在杂乱的街上,看着周围的人不顾形象的争抢食物,此时的人和乞丐有什么区别,只是他要找的那个小乞丐找不到了。
“抓住他,居然敢偷东西。”
“打死他。”
“小兔崽子,让你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吵闹声不绝于耳,皱眉看向吵闹的方向,一群大人围在一起,拳脚相加的对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那人蜷缩在地上,默默的承受着那些人的拳脚,怀里不知抱着什么,本来没打算理会,可是中间那人默默承受的样子,不知为何让他想起小乞丐。
黑景辰皱眉走过去,拦住那些打人的人,为首的被人拦住,十分气愤:“你谁啊?”
黑景辰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吓得差点腿软,冲着地上那人厉声道:“哼,算你好运,下次再让我遇到,打断你的腿。”
看着那群人离去,黑景辰才转过身看着地上那人,慢慢伸出手,那人毫不留情的挥开黑景辰的手,拍了拍身上的土,露出黑漆漆的小脸,长大了许多,还和以前很像:“你......”
“大人?!”白苏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大人。
“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黑景辰皱着眉头看着白苏。
白苏低下头有些忐忑,他怕大人嫌弃他:“丰城闹旱灾,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饭了,不得已才去有钱人家偷吃的。”
见黑景辰没反应,白苏连忙解释道:“我这是第一次,真的,我实在饿的不行了,如果再不吃东西,恐怕就要饿死了。”
看着少年手里紧紧抓着的已经看不出原样的馒头,黑景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忍心责备少年,揉了揉少年脏乱的头发:“那你愿不愿意和我离开?”
他是真的将这少年放在了心上。
白苏睁大眼睛看着黑景辰,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等黑景辰再说一遍,激动的在原地蹦跶:“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
看着少年兴奋高兴的模样,黑景辰也觉得心情甚好,点了点头冷冷道:“自然。”
得到黑景辰的承诺,白苏也就没那么拘谨了:“大人,大人,你来丰城是为了找我吗?”
低头看着少年自恋的样子,忍着笑摇了摇头:“丰城旱灾死了很多人。”
“是哦,不过能再遇到大人我已经很知足了。”白苏满足的自言自语道。
不再理会白苏越来越多的话,黑景辰走在前面,发现少年跟的吃力,不自觉放慢脚步,等着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
白苏发觉前面那个身影慢了下来,笑容满面的蹦到黑景辰身边,拉住那双有力的大手,喜滋滋的走在那人身旁。
感觉到身旁人的好心情,没有将那小黑手甩开,一路上遇到很多面黄肌瘦的人,因为闹旱灾,少年也瘦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因为营养不良,少年并没有长个,依旧到黑景辰的腰。
“大人,咱们去哪啊?”白苏好奇的看着黑景辰。
“你怕了?”黑景辰一挑眉看着白苏。
“有大人在,我不怕。”
微微扬起嘴角,黑景辰好心情的给白苏解答:“你去城外的城隍庙等我,我办完事就去找你。”
虽然不愿意刚遇到大人就分开,但也明白大人有要事做,白苏听话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将白苏送到城隍庙,黑景辰才回到丰城内办事,因为又有大批鬼差的加入,黑景辰的压力少了许多,才想起还在城隍庙等待自己的少年,看着变黑的天色,黑景辰加快步伐往城隍庙赶,刚走到城隍庙门口,就看到庙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往火堆里扔柴火。
悄无声息的走进城隍庙,白苏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便看到黑景辰站在火堆旁边,白苏惊讶的看着黑景辰:“大人你回来了。”
点点头,毫不在意的坐在火堆旁,白苏又扔了几根柴火进火堆,颠颠儿的挨着黑景辰坐下:“大人,地府是什么样的?”
“很黑,很冷。”
“那大人,是不是人死了都要去地府?”
“是,走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与前世再无半点关系。”
白苏撇了撇嘴有些难过:“是不是喝了孟婆汤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是。”
“我不想忘了大人。”
黑景辰看着时高时低的火焰没有说话,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谁都有不愿意忘记的人,不想要忘记的人,可是喝了孟婆汤,什么都记不得了。
半天没听到身边人的声音,黑景辰转头望去,原来白苏靠着柱子睡得正香,不时有梦呓声传来:“好冷,我冷。”
黑景辰顿了顿终于还是将少年揽在怀里,睡梦中的白苏微微扬起嘴角。
白苏醒来时黑景辰已经不在了,吓得白苏以为自己又被抛下,在城隍庙周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白苏心里害怕,却拼命给自己打气:“大人只是有事情办,并没有抛弃我,是我睡得太沉大人才没叫我。”
突然耳边传来水流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绕到了城隍庙后面的小水潭处,他昨天还在那里取过水,可是水里那个身影怎么那么熟悉,仔细一看,是大人!白苏差点惊呼出声,看到水潭边脱下的衣物,白苏想着要不要帮大人洗了,可万一洗了大人没有穿的怎么办。
黑景辰因为昨天一天忙着工作,后来又在城隍庙待了一晚上,只觉得身上难受,早晨趁着白苏还未醒,打算洗一下澡,快洗完时发觉周围有人,抬手一道水注飞了过去。
还未等白苏纠结完,感觉被一个东西打翻在地,疼得要命,见水边那人是白苏,黑景辰眉毛一皱,起身离开水潭,穿上衣服走到白苏身边,踢了踢在地上打滚的白苏:“你怎么在这里?”
白苏一咕噜坐起来:“我醒来没看到大人,以为大人不要我了,就出来找,没想到大人正在洗澡,我不是有意偷看的。”
打量了几下白苏,黑景辰眉头依旧没有松开,白苏不知道黑景辰在看什么,但还是挺胸抬头坐的直直的,黑景辰抓起白苏的后领子就将白苏扔进水潭中:“你也洗洗。”
白苏没想到黑景辰会来这么一下,吓得在水里可劲儿的扑腾:“啊啊啊,大人救命啊,我要淹死了。”
黑景辰冷眼看白苏作死,转过身淡淡道:“那水只到你脖子。”
白苏挣扎着站起身,才发现黑景辰说的是真的,立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谁知黑景辰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不洗干净不要上来。”
垮下脸,身为乞丐,最讨厌的莫过于洗澡了,但是既然大人这么说了,那他一定要做到,不能让大人嫌弃他。
白苏在水潭里将自己洗的白白净净的才上岸,穿着依旧水淋淋的衣服看到黑景辰正站在那边,连忙跑过去,衣服上的水甩了一路,黑景辰嫌弃的躲开白苏甩来的水珠,扔过去一身衣服,白苏欣喜的接过衣服:“谢谢大人。”
等白苏换好衣服后站在黑景辰的面前,黑景辰才勉强的点了点头,这才有个样子,看到白苏白湿漉漉的头,伸手招呼白苏过去,白苏自然颠儿颠儿的跑过去,将白苏的头发弄干,示意白苏坐下。
以手为梳将白苏的头发一下一下梳通,白苏舒服的眯起眼睛,小腿垂在石头边晃呀晃,黑景辰好脾气道:“别动。”
白苏依旧晃呀晃呀的,黑景辰扶正白苏乱晃的脑袋:“别动。”
“啪”的一声,白苏委屈的捂着头:“大人我没动。”
清咳两声,黑景辰将白苏的头发拢在一起,拿出发带将白苏的头发束起来:“提前提醒你一声。”
装扮好的白苏虽然不能和那些富家子弟比,但也和以前那小乞丐样子截然不同,白苏美滋滋的看着河里自己的倒影,又看了看旁边黑景辰的倒影,撇了撇嘴,他早晚能和大人一般高。
没理会白苏的小心思,黑景辰淡淡道:“走吧。”
“好。”
白苏连忙跟在黑景辰身后,以后大人去哪他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