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少赚六七千元,对我来说,无疑是白忙了一季。我动了歪主意,重新调整秤,二两打底。有了二两的底,人家不卖帐,这是肯定的了。我也不是那种傻瓜,让人来指责我。比如宽体舌鳎,二两半重,六元一斤,秤好六斤半,按理三十九元,但我开口说:“三十八元多一点,算三十八元。”有的人,早已瞧过秤,一算差不多,十个九个没人说。赖皮的人,一定叫你把秤盘放上,像上面的例子,必找给人家贰毛。小气的人,必叽哩咕噜,生意大旺时,免得人家噜苏,找壹元。这无疑是我不希望的。对于这样的主顾,第二天必涨五毛钱。人家会问,我就说:“今天货进来贵一元,涨五角,我没得赚。”有人会买,有人不要。有时候,爽气的人在买,那些小气的人会看着你的秤,心算着。我同样说出自己的道理,如果碰上买得多的主顾,我会说:“人家买得多,当然便宜。你要是买多,同价。”有时碰上数量相仿,我会说:“人家由我捉的,如果你不挑,同价。”有些赖皮带小气,数量买得少,但他看着你做几笔,想买。我同样说得出自己的理由:“他每天都买,等于我批发价该他。”一般赖皮小气的人,不会每天买你的东西。毕竟每天进价不同,卖出想控制得住,很难。赖皮小气的人,会不惜时间,摊摊问过来。人家进得便宜的时候,他早买去了。
有了二两的底,对于小气的角儿,不管买二三斤,我会除了底外,有时不巧,几角钱,上两,我早给他多一两除给他。表面上只见我客气,其实我早已把他算来完。比如卖给人家五元五,卖给他六元钱一斤,带底二斤八,我会说:“十五元六角,付十五元算啦。”卖给别人爽气的人,我不会这样算,按二斤七计算,壹拾肆元捌角,付壹拾肆元五角。等于多贰角算,这样的进出,爽气的人,不会噜苏。有时人家叫我五角算啦,我也没关系。实际二斤六,照价壹拾肆元叁角,按以往,叁角属零头,不付,这样一进一出,一年下来,不至于少收六七千元的差额,等于净赚。那个合算。对于赖皮小气的人,叫他们的价,我或许要亏。这样的生意,不做划得来。我当然要贵五角钱给他。有了二两的底,零头角儿,等于算来完。还有得盈余。
路桥有多少市场,我说不清。更不用说,快餐店饭店了。有了市场,就有市场的规律。比如批发日。过去规定古历一六二七三八。二七同一六三八近,等于白设。现在,五十日倒是很旺。主要市场的老板,一般四九进货。快的时候四九夜进到,慢一点也在五十开门前,赶来。等于五十的货,新鲜,时髦。行贩当然喜欢。所以,好多顾客,五十日赶来进货不稀罕。至于三八,路桥自古以来的市日。谁都知道那歌谣:一六下梁梁,二七洪家场,三八路桥市,四九横街葭芷。这些都是过去全市最大的市日。我说这么多的闲话,是想说明我做生意形成的一种规律,摸准一六三八大旺,货进多一点,时间也卖长一点。如果进货的话,卖到八点十五分,刚好赶车。二七五十卖到八点出头,免得赶车慌里慌张。四九一准八点,不管进货不进货。长期这样形成,有许多好处,想买货的老板,迟了也会在八点前赶来。
今日,一六,我要进货。八点钟,我开始整理摊下的货源。二箱保温箱(泡沫箱)的剩货,打半条细冰,合并。留出的二只泡沫箱,赶进清洗。这样会化去我六七分钟。接着,清点一天的货款。估算估算剩货的斤量,档次的大小,用买进的价格,推算。一天的盈利,一般都不会有差错。时间就会化去我二三分钟。我的最后一个客人,没有出现。我不得不收摊。赶车的时间,不是闹着玩的。它不会等我。我拿出手机,时间大概在八点十分左右。我把桌面上的货,开始放进泡沫箱里,冰。接着清洗盘子、秤、桌场面。再用绑带,扎好泡沫箱。时间会在八点二十分钟停留。如果我的最后一个客人出现,我会卖给她。一般时间会化去三五分钟,有时我催她,我要进货赶车,人家也会赶紧付钱。我看一下手机的时间,到达菜场外的空阔草地,随地小便,乱泄一番。三四个小时的紧张,就这样在一遍空阔地里,看着晴朗的天空,心情会变得如此轻轻松松。时间允许,我会步行到站牌。如果时间来不及,门口有黄包车,化二元钱,一定能赶到,还有时间空闲。至于货源放进泡沫箱里冰了,一般不是老顾客,出高价,我也不卖。货冰了,拿进拿出,不方便不说,冰化了,对货没好处。十有八九,贴黄包车的钿。不是老顾客,他不管你赶车不赶车,货挑了还想挑,这是肯定的,谁不想买好货。时间长了,贴黄包车钿不算,还让冰白白地化。何必!
乘这趟车,市场里的人,长乘的不多。经常的,也有三五个。这不,光头、胖子,早早在那里等。头朝着客运中心的方向,不停地瞧。我知道,还早。我付了黄包车钿。
光头说:闹骚,这几日生意好。我说:那有生意,同你没法比。胖子说:不用说了,车来噢。我们忙着上车,放好泡沫箱,抢位置。光头卖烂货,带的是塑料盘、竹箩,七八只,好叠。胖子卖虾,同我一样,带泡沫箱,但规格比我的小,虾不能重压。只数自然比我多。
这趟车,一般没有外来打工的人,乘客十有八九,坐不到一半。我们抢位置,靠右边,主要避太阳晒。冬天,当然抢相反的方向。
坐上车,第一件事,重新整理钞票。大额的另放。免得买货抢时间,付钱时,出差错。上一次,就闹了一回。好在自己钱付的时候,顺序记得准。买白鲜的宽体舌鳎,付的是零票。虽然有两笔,大额里拿了三百元。零票里有一张伍拾元,陆张拾元的票额,没错。到了付冰冻带鱼时,眼镜的一千一百元是大额的票子,数了两遍,没错。回来的车上,算了算,总差壹佰元。我想肯定差在云滨身上,另一家卖冰冻带鱼。我忙拿起手机,我说:“云滨,我是闹骚,我钞票多付给你一百元,你舅账算起来,一千二百三十二元,我以为一千三百三十二元。”“等一下我算一算,我今日没几笔生意,钞票放在抽屉里没动。我等一下打电话给你。”长期做生意,一般都讲信誉。第二天,白鲜没货,我要冰冻带鱼,打电话叫云滨托货。随便说着昨天的钱。他说是多一百元,等你来算账减。这样,我放心了。
我每次进货,都在上午。一是上午有货,十次九次便宜。上午行贩少,人家还在家里卖。二是自己卖得薄利,不买来便宜,就会卖不过别人。三是下午要接儿子,儿子读书的地方,离家好几里路,还要穿过老104国道线,繁华的塑料市场、商城,叫人实在不放心。儿子虽少,挺懂事,一再要自己走。做母亲的,不同意。当然,我接了。妻子上班,路更远不说,上到夜十一二点,正常!
说到儿子,我有说不完的高兴。儿子自觉不说,读书不错,三好生,班长,大队委,比我过去强。
这样,我进的货,一般便宜的时候,进多一点,二三天不去。如果有货多,便宜,人家会打电话给我。我也给人家有个时限,八点钟前,免得白打。我不要白鲜货时,一般要冰冻带鱼、鱿鱼双,就要打电话托了。
运气还不错,人刚到,货运进来。且比较多。老生意的人,在车上,就“闹骚”“闹骚”不停地叫。我打起了小算盘,加上时间还来得及,不慌。让他们自己砍价。老生意的人,不停地表白:“我的货子头粗,质量好。再便宜给你。”我看了看,货确实好。我准备统吃。五六盘货,统吃更加便宜,人家也喜欢,有得赚,且随即回去好买货。船进来多,买得便宜,卖得快。我问:“买光,什么价?”“你闹骚讲来都算数。”生意人表面上爽,实际喜欢开大价,不失本。我当然还他道理。“这怎能行,你卖的。”人家不客气,说:“我买来水门北有、水门有,给你北门可不可以。”我知道他打了埋伏。不理。人家慌了。我又不好回绝人家,回绝人家,等于今后没货时,想人家给你放起来,是不可能的事。人家不是傻瓜。我说:“我昨天打电话给仙志,我叫他买,不知道他多少买起来。”人家忙说:“仙志买好像有买起来。”其实,这些人都很纯朴,从不骗人。如果会骗的话,他不会说仙志有买起。狡猾一点,也会说:“我没看到仙志在买。”我一般货不紧的时候,叫人家买,都控制在一天的量。这样,我不至于被动。今天,我就可以另外统吃一二主,且可以刀磨得快一点,杀价。最拿他们的价来,同代买的人叫价。“那你好少的吗?”我试探。“那你闹骚讲来。”“水门。”我当然还得低一点,这是生意人讨价还价的本钱。差远了,人家也不会理你。说得不客气,不想做生意。“你闹骚说什么,我买来水门多了。”“你买来水门,是上面的盖头,下面的东门、东门北总有了。”我忙把中间的“竹叶”(用他们自己常说的话,称小鲜美皮为竹叶)拿出来,说:“中间有竹叶,下面不用说,是不是人家船老大,白送给你?”我开了一个玩笑。“你闹骚晓得,现在哪有白送的东西。”人家认真着。“不白送,买来九老总有噢。”“这几条,谁还另出来秤。”“不另出来,那当小档,东门总有噢。”“我同你闹骚说老实话,小档不多,买落东门北。”“那我给你水门,你还说不够。”我们这样讨价还价,有人来问:“鲜美皮,怎样卖。”“道贵。”我知道,买者椒江人,数量不大,最多是二盘。我说:“你如果卖了一盘,我不要了。”他当然知道,别人来买,开大价,不失本的道理。椒江人一听,一看,我在做价,他不会还价。行贩圈里有一个行规,问价的不如先做价的,先做价的不如先跷脚的。跷脚?一般看中货的人,做不下价格的时候,站在那里。有人来问价,他把脚跷在塑料盘上,意示我要,旁人不会开口。如果有人没看到,问了价,人家说:我要。后来的人不允许还价。还了价,也是白拖。何况常在市场走,早熟了,彼此彼此。反过来,市场里有货,何必,撬人家的墙脚。且怎能同我竞争。“闹骚,这样可不可以,水门街,让我也赚点。”“水门街,我吃不进。”“你拿去,包赚。”“我的隔壁摊,走车关、石塘,他直接进来,我卖不过他。”“那少三角,水门北。”“那让我加二角,水门东。”“闹骚,我老没得赚,这样好不好,二水。”我一看数量多了,差几十元。不讨价怎样行。我说:“不依你,不依我,折中。”“算噢算噢。闹骚,平时爽得很。”平时当然要爽,没货,我不要,人家会要。加上数量少,爽也差不了几元。只见我爽气。到了关键时刻,同样把你算回来。今日,这不。人家在叫秤秤的先生,过来秤好,用计算器算。我说:“你给我一起冰,我要赶车。”我付了钱。他帮我冰好,人家仙志找来,说:“闹骚,我有几斤,卖给你。”我说:“多少?”“一百斤左右。”我说:“多了的话,我冰不下。我已经买了二只泡沫箱。”“顶多百贰叁拾斤。”“价格多少?”“二北,可不可以。”“我买来水门小西,你这么贵,我吃不消。”“你买来的怎样同我比。”“我粗的冰在下面,你是知道的。”“要么少点。”“少多少?”“北门。”“贵的话,我不要。我货有了,是想给你带了,你倒开大价,不失本,我不要。”“你去看看货,最说。”时间还早,我去了。何况叫人家买。没到他的摊前,路上运进的货特别多,一看我今天买贵了。一路“闹骚”“闹骚”,叫个不停。我不说,不看,人家自己价少下来。货差不多,质量看上去,稍许好一点。既然我开过价,不杀人家的回头价,说:“要么同价,不同价我不要。”我准备走。人家说:“闹骚今天货多,卖给你。给你白带。”他识相,今天货多,且上午行贩少,不一定卖得上这样的价。不卖,到了下午,那更惨了。人家上来的货,比你的新鲜不说,放上三五个钟头的鲜美皮,颜色就会走样。用我们行贩的话来说:出风。看上去质量不好,更不能卖上好价。所以,货多时,他只要有得赚,要放得快。让他这么多货,起码有百来元,好赚。这也应该的。一夜买下来,属辛苦钿。他昨天在电话中告诉我,船牌挂出七八只。夜里十点十二点二点四点五点七点,都有。他肯定卖了好几批,现在大概早上四点的货。难得碰上这么多货。我说:“你要帮我一起冰。”“没关系。”我去通知眼镜,给我冰冻带鱼、鱿鱼双用胶带封好。账结了。人家已经给我冰好,用胶带封箱。我一看手机,赶车的时间刚好,随即叫了二辆黄包车。赶11点20分的汽车。乘汽车,一是安全,坐得舒服;二是长期乘来回,价格便宜,货钿少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