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莹离家出走,梦莹现在的生活处境,和梦莹欲近不能欲罢不忍,剪又不断的那种情结,真的让雨霏心里象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那么的沉重。他被梦莹为自己付出的真爱而感动着,但同时又被这种没有结果的伤情弄得不知所措。他一时间被挤在了一个生活和情感的缝隙里,即走不出来又挤不进去。
见到梦莹后的这些日子,他饭吃不好,觉也睡不着,人整个的瘦了一圈。梦莹现在还在招待所里住着,那究竟也不是个长久的事。梦莹的脾气雨霏是了解的,她要做的事是非做到底不可,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无论从哪个方面想,雨霏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过着到处流浪日子的,可是这大冬天里上哪那么容易就找到适合她的工作呢。她已经把自己的旱冰屋兑出去了,二贵在逃对她时时都有危险,她又不肯给父母家找麻烦,她还能到哪儿去落脚呢?除了在县里帮她先找个房子住下,现在真的是没有再好的办法可想了。雨霏权衡着利弊,他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走着看了,至于以后的事他也真的无法预测。
为了给梦莹找房子,雨霏这些日子又要上班,又要照顾病情刚刚有点好转的亚芳,还要跑县城到处看房子,他简直累得筋疲力尽,整个人就要散架了似的。
因为他害怕被人认出来,找房子时总是躲躲闪闪的。他不敢找熟人帮忙,自己给一个单身女人找房子,无论如何也是解释不清的事,他不会也不敢那么做。因为没目标,他必须要走街串巷的找。另外,住房的地点还必须是方便梦莹出门买生活用品,安全但又不能太偏僻,以免梦莹一个人住害怕。所以,一连找了好几天,最后在北街看中了一个小院,交了租金,他一个人又把屋里的灰尘打扫了一遍,检查了暖气管漏不漏水,自来水好不好使,就连外屋门的门边他都给钉得严严实实的,等他把这一切都收拾得认为很满意了的时候,已经是快黑天了,他这才放心的锁上了门,去找梦莹。
到了招待所三楼那个房间,门却紧锁着,雨霏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他不知道倔强的梦莹又会干出什么事来,天已经快黑了,还能去什么地方呢?他去问楼层服务员,服务员不是那天他们来的时候那个人了,她说梦莹早晨就出去了,没看见回来。雨霏焦急的在楼道里来回的走,焦虑,担心,压抑让他的心情从刚才最初的兴奋一下子变得冰凉起来,一整天的劳累,此刻变成了一种无名的疲惫。对梦莹现状的担忧和对将来很多事情的莫测,让他的心中涌起了一阵阵无名的焦虑。
他一时还等不到梦莹回来,他还要赶回自己家里去,单位那边贪黑还要安排明天早晨迎接全县乡企工作会议,到他们那个镇办公司参观的事。这边急着要找梦莹找不到,那边急着安排工作又赶不回去,两边的事情让他心里又急又上火,只一会儿的工夫嗓子就有点哑了。他急忙跑下楼,找到到一个电话亭,又给吴晓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到经贸局招待所门口来,有急事要见他。
不一会儿的工夫,吴晓骑着摩托就赶到了招待所门口,他看见雨霏没下车就嚷嚷起来:
“喂,你夏雨霏也不够意思,来了连我那茶杯都不肯端一下,还得我跑来看你,怎么了,一个被窝里滚了二年,出了被窝就不认帐啦?”
“你别瞎嚷嚷了好不好,都当大老板了怎么还那么没正事呢。”雨霏照吴晓的肩上就是一拳,笑着回应着。接着他一步跨到摩托车后坐上说,“走,我有事,你和我去一趟。”
吴晓一边发动摩托车一边不解的问:
“上哪啊,这么急?我还没喘口气呢。”
“边走边喘吧,你跟我走就是了。”
雨霏把吴晓领到了刚刚租下的那间屋里,吴晓诧异的问他说你什么意思啊,想要买房是怎么的?你早和我说帮你在好一点地段买一座,这个地段多偏啊,再说也小了点啊。雨霏没有直接回答他,示意让他坐下,然后他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他好半天没有说话。
吴晓照雨霏的肩上打了一下说你小子是不是有难事找我,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缺钱?咱哥们好使,你说个数吧。
雨霏抬起头看了看吴晓说:
“其实,比缺钱还难,我真的不好意思开口,但又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我们俩初中时一个被窝滚了二年,就象亲哥兄弟一样,只好找你了。”
“嗨,还卖什么关子啊,你就说吧!”
“我前几天不是找你帮我联系那个经贸招待所么,那是为了?”
“是,我知道,你一个亲戚没身份证想住几天。怎么了,那小子不留啦?嗨,我他妈的揍瘪了他。”
“不是,人家安排的很好。”雨霏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但那毕竟不是长住的地方啊。”
“那要住多久啊?是你什么人啊?”
于是,雨霏把梦莹工作上的挫折,二贵被通缉她有家不能回大概说了一遍。但关于他和梦莹之间,还有那些说也说不清楚的事他只字未提。他说梦莹是亚芳的亲戚,亚芳不能动只好由他来安排了。接着他说今天把房子给她安排好了,但她出去了没看到人,自己还要赶回家照顾亚芳,明天还有个现场会来不了。雨霏诚恳的对吴晓说今后他离这里比较近,一旦梦莹有点事求他能过来帮一下忙。雨霏一口气讲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想法,末了他说明天让梦莹到这里来,请吴晓给张罗一下,但他又嘱咐说千万不要再找别人,人多了知道会漏风的,恐怕二贵找到这里来。
“吴晓大声笑着说我当是地球末日了呢,耗子来例假,多大个事儿啊。你放心吧老同学,你这事儿就包在我吴某人身上了,如果出一点差错,你找我算帐,怎么样?”
“那真的太谢谢你了!”
“嗨,光是谢谢不行啊。”
“怎么了?”
“我还要你陪我喝两杯,现在你的酒量未必能撂倒我了吧?”
“改天吧,你是知道的,我家你弟妹她?”
“算了,算了,每次见到你都是这句话,我也不难为你了,有机会吧。”
临分手的时候,雨霏把钥匙给了吴哓,又小声嘱咐他不要往外说是他给亲戚租的,别人弄不清再说三道四的影响不好。吴晓打了雨霏一下,笑着说我吴晓大小也是个人物,智商还不至于那么低吧。
夜幕里,雨霏很感激的使劲握了一下他的手。
梦莹搬进那个小屋里之后,吴晓打电话告诉了雨霏,说那天梦莹是出去找房子去了,还告诉他给梦莹送去了一吨煤。雨霏很高兴,沉重的心方才轻松了一点,他终于可以减轻对梦莹的牵挂了。
离年底越来越近了,单位里清帐收帐的事很多,过了现场会以后,雨霏就一直没闲着。上些日子因为帮梦莹找房子的事,他手上积压了不少的业务工作,这些日子他抢时间加紧处理,所以,一直也没倒出时间去看看梦莹。
这天早晨他刚刚上班,梦莹便把电话打了过来,他问了她最近的生活等一些情况,梦莹说都很好。她回答完嘿嘿笑着说就是有点丢人,雨霏问怎么了?她说自己没烧过锅炉,那天烧着烧着突然从加水箱里往外窜水,喷了一地,她吓得直喊,都想哭。说到这儿梦莹在电话里大声笑了起来。雨霏焦急的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梦莹笑着说还多亏吴老板留了电话号给她,她打电话找来了吴老板。你说怎么的?梦莹突然问电话这边的雨霏,雨霏说我也不懂啊。呵呵,吴老板来了一看,肚子没笑破了,他说这点事你都不懂啊?他往加水箱里添了有半桶水,就再也不窜水了。哈哈。原来缺水啊!雨霏也禁不住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梦莹突然放低了声音说:
“唉,你也不管我了!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啊?”声音里透着一种伤感。
雨霏好一会儿没说话。
“我想你了!”梦莹几乎是用呼吸在说话。但雨霏还是听得很清楚。
“这样吧,哪天我把手里的工作处理差不多了,去看看你。”
“真的啊!你不要骗我啊!”梦莹孩子般的喊了起来。接着又小声的说,“雨霏,我在窗帘大世界定了一个大窗帘,你猜是什么颜色的?算了,你别猜了,等你来时给你一个惊喜吧。”
梦莹显然是很高兴,说了很长时间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电话。在放下电话那一刻,雨霏又嘱咐了她几句,要她千万不要到处乱走,打完电话赶快回家,他没好意思提那天在招待所找不到她的事。梦莹在电话那边娇嗔的答应着,雨霏心底涌起一阵甜甜的感觉。
这天是个雪色的夜晚,大大的月亮挂在遥远的天上,使深深的夜倒显得有些冰冷。雨霏把家里烧得却很热。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那么的忙,今天总算有了点宽余的时间,他很早就回家了。今天的心情特别的好,不只是手头的工作轻松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梦莹的情况,心头的压抑减轻了许多。晚上他特意做了亚芳爱吃的酱炖小鱼,亚芳吃了不少。要睡觉的时候,他又温了点水,给亚芳洗了头,又要给她洗脚。最后他自己也洗了头,然后端一盆水坐在小凳子上准备洗脚。亚芳见他高兴轻松的样子,就打趣的说:
“看样子你今天轻松多了,就别头脚一块洗了吧?”
雨霏满脸疑惑的看着亚芳问:
“怎么了,轻松了就不能头和脚一起洗,你这是什么理论?”
“啥理论?,你没听老人说过么,洗头又洗脚,两头有事找,不好。”
“哈?????哈??”也许雨霏今天心里真的很高兴,他听了亚芳的话不禁大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说的是真话,只不过平常你没太在意。我小时候每次洗完脚要洗头我奶奶就骂我,说我这辈子就是个忙活的命。”
“嘿,你倒说说,你都忙什么了?”
“唉,我还不是忙活命么?这头忙我自己的病,每天都要牵挂你,担心你,担心这个家。”
“担心这个家?什么意思?”雨霏放下脸盆问。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头,你为我这个废人不是要毁了自己一辈子了么。”
“你看,你看,又来了。”
“不是,我是心里太着急啊!其实,我知道你更是两头忙,又是工作,又是拖后腿的家,我心里怎么能过得去呢!”
“得,得,别没事老瞎想了,这不是都好好的么。我洗洗脚,就是轻松轻松。”
睡下的时候,雨霏又用心的给亚芳把被角掖好,这才放心的躺下。他久久不能入睡,刚才亚芳的话无意中刺痛了他的心。他心想自己何尝是两头忙啊,而是两头痛,他扔不下亚芳,又挥不去梦莹,他的心游离在道德和情爱的缝隙之间。他承认亚芳有病不能做女人没有错,他也承认自己寻求真正的婚姻生活也没有错,那么,梦莹站在婚姻之外真情的等着他本来也不是错,到底是谁的错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心想,亚芳奶奶说她亚芳这辈子是忙活命,细想想,亚芳,我夏雨霏,还有梦莹,谁不是忙活命呢?也许,人活着都是各有各的辛苦和不幸吧。唉!如此说来,还做那些无力的抗争又有什么用呢?也许没错就是对,可是,谁又敢说这一切都是对的呢?难怪亚芳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有个头呢?雨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亚芳轻轻的伸过手,抚摸着他的胸说:
“还没睡么?”
雨霏用手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胸上的手,算是回答了她。
“要么,要么,你过来吧,也许,也许?”
“睡吧,别试了。”雨霏沉沉的说,然后把身子翻了过去,背对着亚芳。
亚芳把手慢慢的抽了回去,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要么,要么,你还是再外边?”亚芳哽咽的小声说,可话说了半截就咽了回去。
雨霏没有说话,这样的话他听了足有几十遍了,每一次亚芳说完这样的话,他的心都会被打碎一次。可今晚他听了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心里不免骚动起来,他没办法平静自己。带亚芳再娶已经无望,在外边找情人他绝不可能干,如果和梦莹做了那事儿,就等于认可了梦莹等着亚芳有不幸的那一天,和他走到一起的打算,那样的话,在那无期的等待日子里梦莹怎么办?如果那个日子真的太远,岂不是毁了她一生么,那样他的良心将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的,这就是他总是拒绝梦莹的主要原因。但是,他是真心的喜欢梦莹,他也真的渴望做真正的男人,他的欲望和他的良心就这样每夜痛苦的折磨着他。刚才他洗脚时亚芳说的那些话,此刻让他的心里突然萌生一种隐隐的感觉,自己真的就不能去拥有梦莹的爱吗?他的感情开始向梦莹方面倾斜了。他弄不懂是亚芳感叹命运说法让他找到了理由,还是梦莹白天给他的惊喜和快乐,让他燃烧起了激情,今晚他特别想梦莹。
整整的一个晚上,雨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的脑海里不断的重叠着亚芳和梦莹的影子,他陷入了极度矛盾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