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个准备自杀的老人,我问黛雅:“你给我介绍这人什么情况?”
“叫孟克查干,就这儿的人,56岁,一辈子没娶媳妇儿也没孩子,稍微爱喝点儿酒,不过干活儿是个好手。”她介绍道。
“56岁?这么大的年龄能行吗?”我问。
黛雅拿过酒瓶狠狠的喝了一口:“那你想找多少岁的?二十几的小伙子倒有,严格八小时工作制,价钱还贵,你雇得起吗?这都2020年了啊我的哥哥,哪儿有年轻人愿意吃苦啊?”
我点头,倒也是,这几年过年时都是我们自己家擦玻璃大扫除,请家政公司也行,擦一次玻璃三千多,还得给工人小费。工人都是五十岁往上的大娘,她们要是一没留神给摔了碰了,我就得给人家养老了。
到了地方我发现那房子特别旧,是那种九十年代以前的泥草房,就是黄土混上麦秆盖起来的土木房,北方多有那种房子。羊圈也稀稀拉拉的,没有点儿齐整人家的感觉。
“大爷?”黛雅朝院子里叫到。
过了两分钟才出来个醉醺醺的干瘦老头儿,看着像八十岁。“哦,是黛雅啊,来来来来,进来进来,正好在炖肉,进来。”
屋子是破,但里面很整齐,家电一应俱全,炕旁边儿还放着个夜光的飞机杯!老当益壮啊这是。
“大爷让我给您找个人家,我找来了,是新搬来的,娜仁托娅大爷记得吧?这就是她的两个儿子。”黛雅拍拍我的肩膀,好像她是个大人似的。哎?她怎么知道我妈名字啊。
孟克查干点点头:“记得记得,我在她哥家也干过。他们怎么搬回来了?看着两个大小子体格儿跟他爸似的,长得倒有娜仁托娅年轻时的俊俏。”
“东胜和康巴什的人都越来越少了,这不是他们家在这儿有两块儿地嘛,叔叔就不想走了,回来了。我把您介绍过去算在您这儿落了好,给他们家也当了好人,方便我以后嫁给他们家这二小子啊是不是。”她开玩笑的说着,很有牧区人的交际本领。
老人哈哈大笑:“行!我看行!哈哈哈哈!挺配的。”
打了一会儿哈哈,肉也煮好了,老人把肉端了上来。因为肉也有点儿少,我不好意思吃,就随便拿起刀割了点儿那么意思了一下。孟克查干好像烟酒不绝于口,边吃肉边抽烟边喝酒,自我们进门以来他那烟就没断过,一根儿接着一根儿。黛雅她也没怎么吃肉,而是喝肉汤,好像很享受其中。
酒肉过后,开始正式谈。老人的要求是,一个月三万块钱,一分不能少。烟酒茶粮食和肉都是我们供,一个月放三天假。诸如放羊放牛、杀羊、每年给羊打虫给药、给牛打药之类的,都做,反正把牛羊全交给他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下崽儿都不用管。他还说:“你们还别嫌贵,一分钱一分货,好多人家请我我都不去,为什么不去呢?我得找个好归宿啊,在你们家干,我就再不换了,干到我老了,干不动了,就得让你们给我养老。”
我一听养老,说:“那没问题,城里人怎么养老,我们怎么给你养老。”因为我爸是养老院院长啊,还会怕给你养老?
两方人一拍即合,中间人黛雅也很高兴。老人说两天以后再来接他,他得把家里拾掇好。
于是我们就踏上了回去的路,这回我开车,本以为弟弟会坐在副驾驶上,可是他竟然和黛雅坐在后排了。真开始黏糊上了啊,如何是好?今天不应该带他出来的,真是自找麻烦。
“黛雅,你怎么知道我爸妈啊?”我突然想起来就问。
她神秘的笑着:“知道啊,我还知道你小时候每次放暑假就回姥姥家,有了你弟弟以后你们兄弟俩经常一起骑马乱跑。”
弟弟:“你怎么知道?”
“整个镇上就那么点儿人,新来了你们一家,我当然得知道我的潜在客户啊。其实早在你们盖别墅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家,盖别墅的施工队是你托你舅舅联系的对吧?”黛雅问我。
我点头:“是”。
“你舅舅转头就找的我,我给你舅舅联系的那施工队。”她得意的说。
“这么回事儿啊?那你在整个乌兰镇挺牛的哈。”我大感意外。
她把头发扎了起来:“算是吧,坐镇乌兰镇,辐射全鄂旗。哎,你到前面的岔路右走。”
“干嘛?左走不是直接回去了吗?”
“你们想直接回家?我不回酒吧了?再说还得接那差点儿寻了短见的老人啊。”她提醒道。
“对啊!我差点儿把他给忘了。”好险啊。
远远的,我看到了那高地上的树,同时,心也顿时如死水一潭。
那个老人……终究还是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