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
丰子恺有一幅画:远处半轮冉冉下沉的太阳,倚在山树之间,一行曲折足迹,近景是个弓背老者,提负着有伞有帽,沉甸甸的行囊。
一肩担尽古今愁!是这画的题目。
人世间,有人肯一肩担尽——担尽古今愁!是何等的气概,又是何等的悲壮!但又该是多么无奈,因为无论不自觉还是毅然挑起这一担子,必须有齐天的气概。这一担子一旦承受了,有生之日又难以卸下,怎不悲壮?亘古以来,为了人类和智慧、愚笨,愁便似喷发的火山熔岩,层层堆叠,凝住冷却沉重。担尽?行吗?明明白白知道担不尽仍无反悔的担起来,我们应体察那种无奈。
也许,在功利尺度下,这是傻瓜才会干的事,但毕竟,就有人干。也许,最初,担子里装的并不那么多,可是,却在日后,一点点加重了,当挑者蓦然回首,原来是一担子古今愁。那时候,已经不容你卸下,只为人人倚望着,自己也深感担子和生命连成一体,放下来又不知道谁能承受,就必须,如斯啊!默默地肩负下去,直到一天,步履停在一个遥远而寂寞的尽头,在人们纷纷用自己以为得体、了解的议论中,放下担子,(有时,担子的影子还会覆盖在身上。)向遥远的路告别,让沉重的身体,化成灰、成尘。
如今,世界的步伐太急促,快得有点混沌,再没有一个站得稳、挑得动的人物。人们慨叹:“英雄的时代消逝了!”我们并不稀罕英雄,但却深深忧虑,傻瓜的时代也随着逝去,只有傻瓜,担了古今愁,实实在在走过几步路。
我不写英雄的赞歌,但请接受发自心底的敬礼,那沉默负担的远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