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6年秋,诺贝尔应约与路德维希在普雷斯堡会面,商讨一起帮助罗伯特的巴库油田事宜。在返回巴黎的途中,他在维也纳南面的巴登温泉停下来过周末。
诺贝尔在这里遇到两位商业界的朋友,这位朋友真诚地邀请他去自己的别墅吃顿午饭。在赴宴的路上,他走进一家花店想给女主人买束鲜花。一个非常美丽的年轻女店员上前招呼他,见他说不清想买束什么花,就主动帮忙。她问他与女主人是什么关系,女主人多大岁数,结婚没有。她这样不动声色地打听别人的私事使诺贝尔感到很好笑,但他还是一一如实地给予回答。
诺贝尔从姑娘手中接过花束后,情不自禁地邀请她午饭后与他一道出去遛遛。姑娘喜形于色,一下子活跃起来,回答说非常愿意,并说她的名字叫索菲娅。
他们在林间小道上骑马,清新的空气令诺贝尔陶醉,但索菲娅对于风景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看着绅士模样的诺贝尔,只是想急于知道他的职业。诺贝尔故意叫她自己先猜,看来她并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她猜得完全离了谱,这使得诺贝尔乐不可支。他诙谐地提示说他是一个发明家,能在最短的时间毫不费力地杀伤很多的人。索菲娅随即便说:你一定很有钱。机灵的姑娘见他并不否认,又大胆地问他有没有成家。这个问题一点也没影响诺贝尔此时兴奋的情绪,相反,他很有兴致地问起姑娘的身世,她直率地向诺贝尔道出了身世。她父亲在维也纳的普拉特开有一家小店,给一个做批发生意的有钱的亲戚代销廉价糖果。他视谈话为负担,自己不愿多开口,也讨厌别人啰唆。顾客上门就忙着张罗,可是三言两语之后就巴不得顾客马上能付钱离开,他不愿讨价还价,至于生意做成与否他全不介意。他更不愿与家人在一起交流。她的母亲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她觉得丈夫太吝啬了,即使她要钱去买最起码的日常用品,他也总是两手一摊,说:
“我可没钱,向手掌心要吧!”
索菲娅是长女,她还有三个妹妹。母亲把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她到巴登做卖花女,原本只是想用微薄的薪水补贴家用,但她的母亲却希望她被哪个阔佬看中,从而使一家人交上好运。索菲娅讲得如此诚恳,诺贝尔倒也不忍心责备她,只是为她的美丽惋惜,对于这个为家庭所误的姑娘深表同情。诺贝尔对自己今天的耐心感到十分惊讶,他已被她的美貌深深陶醉。无论如何,他这个下午过得非常开心,他甚至决定在这里多耽搁一天,带索菲娅去珠宝店买件首饰,虽然巴黎还有不少重要的事情等着处理。
第二天,诺贝尔把索菲娅带到了珠宝店,她不假思索就挑中了店里一只最漂亮最贵重的手镯,看到她有这样的好眼力,他感到很高兴。一回到巴黎,诺贝尔就置身于繁杂的事务之中,但感情上的牵挂常常萦绕心头,占用了他越来越多的时间。他现在经常要到奥地利和德国去,每次往返他都要专程去看望令他难以忘怀的姑娘。诺贝尔送给了索菲娅相当大的一笔银行存款。她辞去了花店的工作,定居在维也纳。他无意在两人间建立亲密的关系。他把自己对她的接济只当做一次善举,希望她能有一个满意的归宿,希望她用他的接济充实和提高自己,改变个性中的缺点,得到一种比较好的生活方式。
诺贝尔认为,索菲娅个性中乃至她父母的致命缺点都是由于家境贫寒造成的,所以他除了给索菲娅数量可观的钱财外,还不时接济她的父母亲,特别是她那嗜财如命的母亲。他去过她家,一家人都令人感到难受,只有她父亲看上去多少还有点不同。他瘦高个,颇有几分威严,眼睛流露出困惑和猜疑的神情。诺贝尔的到来使他局促不安,窘迫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她的母亲脸色苍白,嘴角上隐藏着虚伪的微笑,她对家人除了索菲娅外都显得尖酸刻薄。
对于索菲娅来说,她幻想中的奇迹已经成了现实。她希望得到诺贝尔的爱,像她所知道的那种通常人所表达的爱。
他的彬彬有礼,缄默与拘谨使她感到不安,害怕得要命,而且深深地伤害了她的虚荣心。是的,他喜欢抚摸她的头发,玩弄她的手指,甚至还吻过她的面颊和额头。然而,当她倚靠他肩头时,他并没有要拥抱她的表示。后来,她发现他虽然受人钦佩和尊敬,却没有属于自己的爱情,过着孤独的生活时,她越来越喜欢这个怪癖的人了。她想对他表示真情,却又怕被误认为这只是为了报答他的一片好心而表现的虚情假意。事实上,诺贝尔始终怀疑索菲娅的背后有她那讨厌的母亲在操纵、策划,因而感到苦恼。他意识到在她脱离那个阴郁的家庭之前,他俩不可能过于亲密。他不希望她的爱是出自于自私的爱,他也不希望她的爱出于感激之情。他心目中的爱是纯洁的、至高无上的。
在一次会面中,索菲娅突然哭了起来,埋怨诺贝尔不该只在出差的途中顺便去看望她。他不由得心头一热,温存地吻去她的泪水。索菲娅主动提出要离开她的家庭,并请求诺贝尔不要等她学会法语之后再带她去巴黎,到了巴黎后,每天都不得不讲法语,学起来更容易些。诺贝尔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她的要求,她愿意离开那个家庭,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她提出这一要求时怕他不答应,还有点吞吞吐吐,没想到一下子就得到满足。索菲娅喜出望外,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就是一阵亲吻,然后又哼起一首古老的维也纳歌曲,绕着桌子欢快地跳起了华尔兹。
诺贝尔为索菲娅准备的房间面积不大,却非常华丽,就在维克多·雨果大道,距离他的寓所只有几十步远。他已雇佣了一名女仆、一名厨师,并打算等索菲娅到来后再聘请家庭教师教她法语,指点她在许多知识上的空白。
索菲娅来到的那天,发现自己真的有了个舒服、安逸的住所,高兴得伸开双臂,像一只快活的小鸟飞进了窝。她终于使这位头发已经灰白的天才人物感受到爱情的魔力。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诺贝尔再也找不到这种魔力般的感觉,仿佛那不过只是幻觉。他又回到过去那种闷闷不乐的心境之中。
索菲娅时而高兴,时而任性,有时竟变得难以驾御。她抱怨诺贝尔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还闹着要陪他一起去外地办事,一起去塞夫兰的实验室。她不肯花时间去熟悉巴黎,总是拉着那位法语女教师上街购物。因为她对学习很快就不感兴趣,对其他方面的指教也感到厌烦。他们为此发生争论,但争论过后又和好如初。不久,索菲娅病了,经医生诊疗后也不见痊愈。
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离开巴黎去外地办事,他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对这位姑娘的感激之情:是她给我带来欢乐,使我生活充实,这是别的女性不能替代的。同时产生了一种遏制不住的欲望,要做一次牺牲,来证明自己这种感激之情:他要安排索菲娅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去斯德哥尔摩见他敬爱的母亲。他仓促之间就拿起笔给索菲娅写了一封信,随即就寄出了。索菲娅收到诺贝尔那封要带她去斯德哥尔摩的信后,先是一阵喜悦,感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但她一想到马上要与诺贝尔的母亲见面,要经受一场考验,心里就忐忑不安。
索菲娅向来不被别的女人喜欢,她认为这是由于那些女人忌妒她,对此并不在乎,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用什么办法献媚取宠。但这一回,她非得获得一位母亲的欢心不可,而这位母亲对于一心想夺走她儿子的姑娘生来就不会有好感,何况,这姑娘还是一个陌生的异国人,又并非出身名门。虽然她有几分天生丽色,但她那无忧无虑的谈吐,随意任性的个性所暴露出来的幼稚无知显然不会讨得喜欢。
动身去斯德哥尔摩的日子越来越临近了,诺贝尔却开始意识到带索菲娅同往是一个轻率的决定,准会铸成大错。
这姑娘身上没有一处能符合他母亲的标准,把这样一个未婚妻介绍给母亲,准会使母亲伤心。如果反悔,就会伤害到索菲娅并由此毁灭他俩的爱情。他真是一筹莫展。最后,他决心不顾一切后果遵守对索菲娅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