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里,是把这桀骜难驯的车子当马骑的。那时街上的摩托车少,大家都不用戴头盔,于是我的马儿载我跑遍广州的大小马路,十九岁的青春在劲风吹起的散发中飞扬。少年时关于赛车手的幻想,对动感和力度的向往及崇拜,全部寄寓在这匹红色的马儿身上。驾摩托车时那种双脚踏镫双肘向外分掌龙头两角的骑姿,令跨在车上的少年倾刻间变成另一种性情的人,发动机轰鸣闷响之际,全身心会生出美国西部的剽悍。高速路上迎着蓝天白云丽日当空拧尽油门以百多公里时速呼啸而去的时候,全身心的细胞因亢奋而舒张充满,神经因准备应付随时的突变而高度灵敏。劲风和尘埃扑面而来之际,全世界向你轰然扑来之际,真是意气风发,逸兴遄飞。这时候,你简直疑心自己会飞了。
我爱把车头的其中一个倒后镜对着自己。蓝天和阳光之下,飞扬的头发和少年微笑的脸,是一幅绝好动感的画,在时速四五十公里的时候,是可以有余暇瞥一眼的。只希望映在镜里的画幅和岁月,能够永远定格,永远发光。未谙世事而意气风发的青春年少时,真是金子般的好时光啊!
不过,在车速上了每小时八十公里之后,便无暇顾盼了。此刻的身心,都要投入到那风,那尘,那路。可以有所反应的,只是身体和大脑的本能,此时若在半路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来,那是绝对刹不住车的。或许有一些的感受,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罢。而且,这万一发生的意外,在发生的瞬间,是极美的——人飞起来,再落下去,车子仍然尽职地向前,在发觉失去了主人的控制之后,倒下,再滑向前,车轮仍在转动。车祸的发生都只是在那一两秒之内的,但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说那一瞬间是被延长了,正在经历的事情缓慢而从容,像很慢很慢的慢镜头。这么多的人不听劝告地爱开快车,不知是不是源于这种高速的刺激和万一的瞬间时慢镜头般的绝美的诱惑?我有过一回这样的瞬间,觉得很好,也不知道害怕,只是爬起来后狼狈不堪,路人大赞说惊险万状。其实,也不是不听劝告。只不过是,在好车、好路的情形之下,开车的人们都会不知不觉地加大油门。高速的那种诱惑,尝试过后便令人情不自禁。
电单车和单车虽则只一字之差,但其实是真的差了很远。我学会开车后骑过一次单车,觉得简直如田园诗一般的悠闲,穿长裙戴大草帽娴静地穿街过巷。那一刻,我觉得平和温柔从自己的骨子里慢慢地透出来。但是,着牛仔裤再爬上我的本田之后,却又重新无可改变地在马达的轰鸣之中复回到杀气腾腾。摩托车的骁腾剽悍,远远在单车之上,交通堵塞的时候,成群大兵团作战的摩托车冲锋抢路,令你不甘人后;身随车转的翩然,简直是一场车技大比武。胯下的马儿精良,加油便飞,会占了很多的便宜。在这时,人车合一的感觉到了极致,绿灯一亮,众车手轰然而去,剩下骑病马的主人在那里打火,慢走,真是壮士无颜的凄凉。
开车四年,从不戴头盔而至全副武装,从开车漫游的女学生而至开车采访的女记者,其间马儿载我走的路,几近两万公里。至今我仍是偏爱那些流线型的公路跑车,那种昂首翘尾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动感。对于女装的小船形状的车子,总是不屑一顾,再值钱都觉得它蠢蠢地如航空母舰。并且因为它没有离合器,是自动换档的,更觉它是弱智玩具。你想,既然骑上马了,当然不能任它乱跑,非要自己去驯服驾驭才过瘾的。这大概是跑车都有换档装置的原因罢。
记得见过广州市内的一次民间自发的摩托车大比武的盛况是在一次球赛之后。那天,我将自己的车同别人换了一辆车头双灯车身流线型的全白跑车,载一个要好的女孩子一同去看球。
看完出来,照例开车返校。但在天河体育中心的路口那里我车后的女孩兴奋得大叫起来。我往后一看,红绿灯下,成千上万辆的摩托车全部排列到了停车线的后面,四条马路从路口开始的近百米内,通通是一色亮着大灯轰鸣的摩托车,大大小小四个轮的车子们,早就统统被摩托车手们的抢道超车挤到了远远的后面。前面的车手们相互对望,脸上渐渐写满兴奋的表情。真是个壮观而令人激动的时候——绿灯一亮,万车齐发,一辆接一辆的马儿,勇往直前,我们那辆漂亮的白马,也冲了出去。后面的女孩子大声地欢呼起来,一头瀑布似的长发被风吹得笔直。浩浩荡荡的车队一直冲到几公里外的一座立交桥下,一盏红灯令我们停下了。
我突然发现四周的车手们看这边的眼光有异。不是那种看到两个女孩子开一辆大跑车的诧异——而是微微古怪的笑意,并且不是看我。我慢慢地转回头——坐在我车后的长发女孩正满脸得意洋洋地转来转去,为我们刚才赛车的名列前茅而作领袖招手状,并且飞吻。
年轻真好。
一个不老的梦
人能够为了一个梦的实现而历尽很多苦难,这难道不是意义?
蔡勇
老人是我在一次出差途中碰到的。那天,他刚在我的身旁坐下时便引起了我的注意,但见他一头花白的头发下面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写满了沧桑,背上的行囊压得身如绷紧的弓,尤为叫人瞩目的是他尽管拖着一条伤残的腿却始终洋溢着笑意的脸。火车启动后,我便和老人聊了起来。
老人今年82岁了,抗美援朝结束后谢绝了政府的安排,拖着伤残之躯回家当了一名普通的农民。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人在心里特别想念昔日曾并肩作战的战友,于是便发誓在生命结束前一定亲去看望所有在世和不在世的战友,并亲手为他们写传。但当时由于贫穷,糊口尚难何况启程车票呢?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老人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忍受着各种生活的艰难,白天捡破烂下地,夜晚逮鱼摸虾,为节省钱,他谢绝了邻人的做媒,独自一人忍饥挨饿地一分分积累着行程的票款。在挣钱的同时,老人为了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常常在深夜劳作回来后在豆油灯下仔细地读着向邻居孩子借来的课本,常为一个字不惜翻山爬坡几十里去请教先生。老人点上一支烟,若有所思地说:那时,我每天就休息5个小时,还常常吃不饱饭,有时为了节省几分钱,我便一连几个星期挖野菜吃,终于,我自揣钱也积够了,也有足够的文化去为他们写传了,于是,我便利用3年时间向全国各地民政局查询了当时我那支部队所有能查到名字的战友,并选择了78岁生日这一天独自背上行囊走了圆梦之路……讲到这里,老人翻出一沓书稿,说:经过4年多的奔波,我共看望了194名战友,包括那些已长眠在墓地的战友,对他们参加革命后的经历我都尽力作了详细记载。目前,我估计还将途径8省77个城市,预计我88岁那年能圆上我的那个梦……我插嘴问道:你觉得你用在半辈子的代价花费那么多心血干这件事有意义吗?老人没有看我,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人能够为一个梦的实现而历尽很多的苦难这难道不是意义?!
老人简洁的一句名言突然使我对苦难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从那一刻起,我便明白:在我今后漫漫的生命中,或许将永远在心中无缘于苦难了。诚如现在我蜗居在这个大都市的一隅,忍受着京郊居室的寒冷、清汤寡面的贫苦却全然置之不顾,而一如虔诚的教徒,执著地走在文学的小径中还感到了一股幸福的火焰在燃烧一样!
我想,如若老人有机会读到我的这篇小文,他或许会更加欣慰,因为,他那不老的梦毕竟影响了一名后生对苦难的看法,而这恰恰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意义”之所在。
微笑是一把神奇的钥匙
微笑是一种无声的亲切的语言。
微笑是一种无声的动人的音乐。
胡世宗
朋友,你会微笑吗?
也许你会十分不屑理会我提出的这个“傻问题”,而在实际生活中,这个“傻问题”几乎会时时摆到你的面前。
你走在路上,被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不小心地碰了一下,你感到臂膀的疼痛,刚要厉声斥责骑车人,他却送给你一个歉意的微笑,你的感觉如何呢?
你心爱的一个花瓶,被来家串门的莽撞的同学不慎碰打了,你很心疼,面有不悦之色,同学送给你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你的心情会怎样?
你在相爱的时候,恋人给你的微笑或者你对恋人的微笑,是一种柔情的暖风,可以化解那种成为情感隔膜的冰霜。
无论男女,在情感生活中都需要柔情。而柔情的发展,同它的最直接的、人人都理解的外部表现——人的充满真挚和美的微笑,有着内在的联系。
不会微笑的人是蠢笨的人。
不会微笑的人是乏味的人。
微笑在脸上,其本源却在内心。
保加利亚哲学家基里尔·瓦西列夫在《情爱论》一书中说:“爱的微笑像一把神奇的钥匙,可以打开心灵的迷宫。它的光芒照亮周围的一切,给周围的气氛增添了温暖和同情、殷切的期望和奇妙的幻景。”
微笑是一种无声的亲切的语言。
微笑是一种无声的动人的音乐。
微笑是人类一种高尚的表情。
微笑永远是生活里明亮的阳光。
朋友,你手中是否牢牢攥着这样一把神奇的钥匙呢?
走向远方
不是所有的花,都开在美丽的春天;不是所有的果,都结在金色的秋季;不是所有的歌,都唱在温馨的时刻。
潘龙根
1
人人都渴望成功的甜蜜,却并非人人都愿意流出咸咸的汗滴。
苦读一流的好书,悄做真诚的好人,细行实在的好事,欢度平凡的日子。
先读万卷书,后行万里路。
2
缤纷的世界上,真的就是这样——不是所有的花,都开在美丽的春天;不是所有的果,都结在金色的秋季;不是所有的歌,都唱在温馨的时刻。
说出来就是话,走出来就是路,唱出来就是歌。
我们应当说自己心想的真话,走自己心选的正路,唱着自己心爱的好歌,走出梦中的小屋,走向理想的远方……
3
风风雨雨,明智的我们都不在乎;坎坎坷坷,真心的我们携手走过。
就这样总是朝着远方——我们走呵,走呵,不怕风雨霜雪,不分春秋冬夏。
伤痕
有一种伤痕是永远也擦不掉的,那就是爱的伤痕!因为它深深地刻在心里,并且随着青春的渐老而一触就痛。
赵苇
那年,他和她都读初三,也许是对琼瑶小说看得太多,他俩竟偷偷地相爱了。但中学生早恋是不允许的,他俩只能小心翼翼地交往。尽管如此,有关他和她的绯闻还是在班上流传开来。
他有些害怕,因为那时老师已准备保送他上中专。他是宣传委员,有一天,他用粉笔在墙报上写了一篇文章,虽未指名道姓,却是指桑骂槐地影射她自作多情。班上同学见了后,都似乎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在纠缠他啊!他能够站稳立场,这不更加反衬出他的思想高尚吗?而她没有分辩,只是脸色惨白得吓人。但那篇文章很快就被人擦掉了,不知道是谁。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上了中专。
中专毕业那年,他开始意识到因为自己年少懵懂而犯下的错。他写信请她原谅,他还告诉她,那篇只保存了几个小时的文章,其实是他用黑板刷擦掉的。
她回信了,只有几句话:“有一种伤痕是永远也擦不掉的,那就是爱的伤痕!因为它深深地刻在心里,并且随着青春的渐老而一触就痛。”
再试一次
在生命的最紧急关头,在信心近乎被黑暗全部吞噬之时,一个小女子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心头迸出了希望的火花。
扈及刚
1996年7月28日,在唐山,我把一束鲜花献给抗震纪念碑。仰望高高的碑身,我的记忆回到了那些在黑暗中度过的昼夜,我心灵深处晃荡着一个小女子的声音——再试一次。
20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们依偎在床上卿卿我我,计划了好久。明天,就是我俩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去年的这天,我们请了假去北京游玩。今年,她身体中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最后,她建议:明天,我们就去逛商场,为我们的孩子购买出生后的第一套新衣。我们甜甜地入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四周一阵摇动,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大刚,大刚,快呀!
她大叫着。我想起身,头顶就是硬邦邦的水泥板,四周都硬邦邦的,我叫喊着:你在哪儿?
来呀!她继续呼喊着我,我听出来了,她就在我身边,可是一块坚硬的水泥板堵住了我的身躯。她在呻吟。我问:你怎么了?疼吗?她说:不知道,身体动不了。我的手在四周乱模,不知怎么地,我的手忽然模到了一把菜刀。呀,这是我们晚饭后切西瓜留下来的。我一手支撑了身体,一手抓住刀柄,我对她说:别怕,我救你,我们砍出一条路。
刀刃与水泥撞击着,水泥的碎屑迸到我的脸上。我的鼻腔充满呛人的水泥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我使出全身的力气,试图砍开阻隔我们两人的那块水泥板。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空间回响着,我边砍边喊:来人哪,救命!可是四周除了我们的喘息声,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带有人类灵性的声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水泥板被我凿开了一个窟窿,我攥紧刀柄使劲旋转,窟窿大了些。我的手伸过去,摸到了她的衣服。她的手簌簌地动,我们的双手终于握到一起。我拉动她的身体,她带着哭腔说:我没法动呀。我摸到她身体的一侧,一股黏黏的、掺杂着砖屑和水泥屑的液体。我也哭了,我问:你疼吗,我们的宝宝能行吗?她呻吟着:不知道。
我们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我说,有我呢,别怕,坚持下去。
我们仰躺着,一块落下的天花板隔开了我们。我的手被窟窿中的钢筋磨得发烫。我脚蹬的是一团扭曲的暖气片,我再一次试图移开周围的水泥板或暖气片,但它们都像被焊在一起那么坚硬。我喘息着,大脑乱糟糟地成了一团糨糊。
她就在我的身边,那么近,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可是,我们距离又是那么遥远,虽手相牵心相连,但不知对方处于何种境况。她的声音开始细弱:今天,就是我们结婚两周年了。我的鼻子酸起来,可是,我不能再哭了。有她在,我就要给她一股生命的希望。
当菜刀的刀刃翻卷的时候,我听到的只是单调的敲击声,再也没有水泥屑飞起。我绝望地再次躺下。
她说:毛主席知道我们这里闹地震吗?我的手再次穿水泥板握住她的手。她的小手凉凉的,我安慰她:毛主席怎会不知道呢?他会派解放军来的。她说:那我们就喊人吧,喊毛主席,喊解放军。
我们一齐喊:毛主席——解放军——。四周回荡着我们的声音,她的声音多么纤细。我的心激动地想:我向毛主席保证,今后我一定要好好爱她,别让我们死。
隔一段时间,我们就喊一次,慢慢地,我们的声带就哑了。我只得挥动着菜刀,敲击着暖气片,“当当”的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
时间长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睡意袭来,不知不觉地就昏昏睡去。睡梦中我见到她抱着我们的孩子向我跑来,她笑得那么开心,近了,我看清了,那是个女孩。忽然间,她倏地又消失了,我急忙喊她的名字。我醒了,她在用力拽我的手。她说:大刚,敲暖气片,再试一次吧。我无力地挥动刀柄,当当的敲击声在单调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