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对刘福通作战的“义军”首领察罕帖木儿已被刺身亡,他的养子扩廓帖木儿(原为汉人,本名王保保)称霸河南,孛罗帖木儿占领山西,二人为争夺地盘而互相攻伐。京城里,御史大夫老的沙准备搞掉太监朴不花,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母子两人又来攻击老的沙,老的沙逃到山西孛罗帖木儿的军营里。皇太子向孛罗帖木儿要人,孛罗帖木儿不给,皇太子让搠思监下令削去他的官爵,解除他的军权。孛罗帖木儿于是造反,派兵一直打到居庸关,进逼大都。大都方面只得将搠思监、朴不花二人交去做了替死鬼。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向河南的扩廓帖木儿求救兵,扩廓帖木儿当然求之不得,马上带兵攻打太原。但是孛罗帖木儿却只留下太原一座空城,带兵直奔大都。在兵临城下的情况,妥欢帖睦尔只得任孛罗帖木儿为右丞相,统率天下兵马。
孛罗帖木儿独揽大权以后,下令削去扩廓帖木儿的官职。扩廓帖木儿带兵来打,孛罗帖木儿大败。妥欢帖睦尔此时设计杀死孛罗帖木儿,让扩廓帖木儿当右丞相。这时候,奇皇后又要扩廓帖木儿出面逼顺帝让位,扩廓帖木儿不肯,皇太子母子就怀恨在心,加上妥欢帖睦尔本来就对扩廓帖木儿不信任,扩廓帖木儿只好请求带兵到外地去。妥欢帖睦尔便封廓帖木儿为河南王,统率天下兵马,南下去与朱元璋作战。谁知廓帖木儿反而把枪口对准李思齐等关中诸将,杀得难解分。不久,又罢削了廓帖木儿的兵权。
元朝内部的混乱正好给朱元璋创造了机会,他于成功消灭了陈友谅,张土诚两股割据势力后,于至正二十六年(1366)十二月命廖永忠迎小明王,刘福通来应天(今南),在途径瓜步时,廖将他们沉水中溺死。
第三年十月,朱元璋任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舂为副将军,率领25万主力军开始北伐,同时又分出一部分兵力继续南征,消灭浙江的方国珍、福建的陈友定以及湖广地方的割据势力。北伐军一路势如破竹,席卷河南河北。至正二十八年(1368),朱元璋在应天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闰七月,明军会集德州,从水陆两路沿运河北上,占领长芦,攻克青州,到达直沽,近逼大都。
七月二十八日夜间,妥欢帖睦尔弃了大都,逃奔上都。八月初二,徐达率明军进人大都。元朝灭亡。
后来朱元璋问众臣:“我朝谁为好男子?”众臣有说徐达的、有说是常遇春的,朱元璋都笑笑摇头,最后他说:“王保保才是好男子啊!”这其中的秘密大概只有天知地知。
朱元璋虽然为人聪慧,在戎马倥偬中不断向周围的文人请教,以致“文学明达,博通古今”,“能操笔成文章”,但对字音字义、文理文脉、用典藻饰等文法不过是一知半解,对于文人高手写下的玄妙诗句,自然难以完全理解。可是他又不愿也不能请教臣子,因此在自卑和疑心的作祟下,他总是望文生义,从意义或形声上加以曲解,一旦生疑,就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暴虐的本性发作起来,只有士人的鲜血才是平息怒气的惟一有效方法,必欲除之而后快。
根据明初的制度,每到元旦、冬至、皇帝生日等喜庆的日子,各级官员都要呈上贺表以示祝贺。这些贺表都是官样文章,写些颂扬吹捧的句子也就可以交差了。但朱元璋却能在这些文章中,鸡蛋里挑骨头,读出讥诮讽刺的味道来,害得许多执笔文人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据记载,北平府学训导林伯瑾在《贺冬节表》中有“垂子孙而作则”一句,本来是颂扬朱元璋和他的子孙都是百姓的楷模。可是,朱元璋却认为“则”暗藏“贼”的意思,是讽刺他在早年曾做过盗贼。于是,林伯瑾被杀。
杭州府学教授徐一夔的贺表更为典型。他写到:“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富于联想的朱元璋看后大发雷霆,他不仅把“则”附会为“贼”,还把“圣”附会为“僧”,而“光”是暗喻自己曾剃过光头。于是,徐一夔被处死。
陈州训导周冕则更是冤枉。他在《万寿贺表》内写有“寿域千秋”一句。好端端的一句话,在朱元璋眼中,“寿”就是“兽”;把“域”又误读为“或”字,认为是“祸”的意思。于是,周冕被杀。
朱元璋书《教说大将军》(局部)德安府训导吴宪作《贺立太孙表》,内有“天下有道,望拜青门’之句,本来也是颂扬的话,可朱元璋却认为“有道”就是“有盗”,“青门”就是“寺庙”,这句话先骂他是强盗,后又讥讽他曾是和尚。于是,吴宪被杀。
另据吴晗在《朱元璋传》一书中统计:“处州教授苏伯衡以表笺论死;太常卿张羽坐事投江死;江南布政使徐贲下狱死,苏州经历孙贲曾为蓝玉题画,泰安州知州王蒙尝谒胡惟庸,在胡家看画,王行曾做过蓝玉家馆客,都以党案被杀;郭奎曾参朱文正军事,文正被杀,奎也论死;王彝坐魏观案死;同修《元史》的山东副使张孟兼、博野知县傅恕、福建佥事谢肃都坐事死;曾在何真幕府的赵介,死在被逮途中;曾在张士诚处做客,打算投奔扩廓帖木儿的戴良,得罪自杀。不死的,如曾修《元史》的张宣,谪徙濠州;杨基罚做苦工;乌斯道谪役定远;顾德辉父子在张士诚亡后,并徙濠梁,都算是十分侥幸的了。”
朱元璋是濠州人,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如李善长、徐达、常遇春、汤和、胡惟庸等人都来自濠州及其附近地区(即淮西一带),朱元璋的这些老乡在朝堂上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势力集团,即淮西集团。淮西集团居功自傲,在朝政上为所欲为,极力排挤非淮西籍的大臣。在明王朝这个新兴的统治阶层内部,逐步形成了淮西功臣集团与非淮西功臣之间争权夺利的局面。
这时的朱元璋不但没有安抚群臣,制止党争,反而坐山观虎斗。放任这两股势力内斗,名臣刘基的被害就是这场斗争的恶果。刘基是浙东地主集团的代表,知识渊博,博通经史,是朱元璋建国过程中功勋卓著的军师谋士,屡出奇策。立国后,明朝的礼乐、刑罚、科举等典章制度的确立也渗透着刘基的见解和思想。刘基性格刚毅,疾恶如仇,与淮西功臣不合,被淮西功臣视为眼中钉,即便刘基告老还乡后,淮西人也不肯放过他。胡惟庸等人不断在朱元璋面前进谗言,最终革掉了刘基的岁禄。不久,刘基忧愤成疾,一命呜呼。当时也有说法是刘基生病时,胡惟庸派医生来看过,而刘基服药后不久就死了。不管刘基是否真的是胡惟庸毒死的,在刘基忧郁成病的过程中,朱元璋不闻不问,其用心是很明显的。
然而,淮西功臣集团的得意只是短暂的。当他们替朱元璋料理了其他功臣之后,他们最后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当这些功臣还天真地把天子当作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时,朱元璋早已为他们准备了杀戮的屠刀。
胡惟庸,淮西定远人,朱元璋的故旧。洪武三年(1370),胡惟庸进人中书省,任参知政事。在李善长的推荐下,几年内胡惟庸连升三级,官拜中书左丞、右丞相、左丞相。洪武十年(1377),胡惟庸已经变成了皇帝之下第一人,位极人臣了。
起初,胡惟庸还知道收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权力的欲望不断膨胀,他开始专权用事,朝廷上人命生死、官员升降等大事都要得到他的批准才能处理,朱元璋自然对这种大权旁落的景况十分不满。再加上,朱元璋发现胡惟庸和陆仲亨、费聚等淮西功臣往来密切,这种丞相和军事将领的勾结更成了朱元璋的心腹大患。
于是,洪武十三年(1380),朱元璋以“擅权枉法”的罪名,抓捕胡惟庸,处以极刑,御史大夫陈宁、御史中丞涂节等数人同案被杀。但是,“擅权枉法”并不构成死罪,为了把此案定成铁案,朱元璋将胡惟庸的罪名升级,变成了私通倭寇,阴谋造反,而此时胡惟庸已经被处死,死无对证。
胡惟庸案成为一个引线,在随后十年中,朱元璋以此为借口,同谋犯越查越多,无数功臣被冤杀。在胡惟庸案爆发十年后,洪武二十三年(1390),朱元璋以发现李善长和胡惟庸共同谋反的线索为借口大开杀戒。已经77岁的太师、韩国公李善长被赐死,全家70余人被一同处死,只留下了朱元璋的亲生女儿临安公主和她的丈夫、李善长的长子李祺,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这也许是朱元璋大屠杀中惟一的一次例外。
朱元璋还特意编撰了一本名为《昭示奸党录》的书,附录李善长的供词,昭告全国。
至此,胡惟庸案才算告一段落。十年中,唐胜宗、陆仲亨、费聚、赵庸等功臣宿旧和依附胡惟庸的六部官属,约3万多人被株连杀害。
胡惟庸一案使淮西集团文官势力被铲除殆尽,剩下的就是武将势力了。为此,朱元璋又兴蓝玉之狱。
蓝玉是明初的一员猛将,骁勇善战,数次统兵出征,立了大功,被朱元璋比喻为大破匈奴的汉代名将卫青和唐代名将李靖,并封蓝玉为凉国公。但是,明朝建国后,蓝玉日益骄横起来,在自己的庄园里豢养了几千名庄奴和家丁,横行乡里,侵占民田,无恶不作。御史前来按问,也被他鞭打驱逐。此外,蓝玉北征归来,到达喜峰关关口,还不等关吏开门,便率领手下兵丁毁关而人。种种恶迹令朱元璋忍无可忍。
这第二次屠杀的过程和胡惟庸案大致相仿,只不过此时朱元璋年事已高,时不我待,因此杀戮更为迅速。洪武二十六年(1393),蓝玉被告谋反,立即被逮捕下狱,第三天就被处死,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