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文帝刘恒(前202—157)。
汉文帝刘恒,并不是糊里糊涂做上皇帝的。有关他身世的传说,让后世人好奇万分。
文帝的母亲魏王豹的公元前204年,刘邦军队打垮了项羽封立的魏王豹。魏王宫中侍女都被掳到荥阳织布服役,宫女们被繁重的劳动累得直不起腰。有一次,刘邦来荥阳巡视,偶尔来到织布之处,见一女子清秀沉稳,柔弱可爱,就把她带回了后宫。这个女子姓薄,秦时,她父亲与魏王宗室的魏氏女子私通,生下了她。薄氏女以为被汉王看中,终于有出头之日了,高高兴兴地来到汉王后宫。可是,汉王转身就将她忘记了,竟从未召幸。
楚汉战争后期,汉军境况好转,刘邦心情不错,就与管夫人、赵子儿饮酒取乐,两个美人把当初薄氏与她们的约定“尊贵莫忘故人”之语,当成笑料说给刘邦听,刘邦闻听此言,觉得薄氏的确很可怜,当天晚上就召幸她,让她今生沐浴一下龙恩。薄氏与管夫人、赵子儿同从魏宫被掳,三个人姐妹一般相处,非常要好。哪曾想如今却是天壤之别?听人家夜夜燕语莺歌,喜笑欢娱,受宠显贵,看自家冷冷清清,苦熬长夜,薄氏不免泪流满面。
薄氏正在怨恨命运不济,突闻汉王驾临。薄氏战战兢兢迎人汉王。汉王看到薄氏瘦弱干枯的身材,平淡五彩的面容,顿感兴趣索然,转身欲走。薄氏连忙扯住汉王,禀告昨夜曾梦苍龙绕身,不知是何征兆?汉王一听,顿时大喜,他告诉薄氏是尊贵的征兆,薄氏始得临幸。薄氏因此“一幸”,生下了刘恒。薄姬未因生子荣耀,始终位列诸姬行列,极少被刘邦宠幸。皇子刘恒也不被父亲喜爱。母子二人小心生活,谨慎万分。
刘恒兄弟八人。大哥刘肥差点被吕后杀掉,奉献了二十个县的封土,尊奉吕后的女儿鲁元公主为齐太后,才算苟活安生。二哥惠帝刘盈,是吕后亲生子,不幸早死。三哥如意,戚夫人之子,被吕后毒死。五弟刘恢被吕后逼死,六弟刘友被吕后饿死,七弟刘长因生母早逝,由吕后扶养,才免遭毒手。八弟刘建早死,惟一的儿子也被吕后害死。老四刘恒因为处处小心,“贤智温良”,深得朝臣爱护,被封代王。薄姬一生不受宠幸,郁郁寡欢,却是不幸中的大幸。她不被吕后妒恨,母子得以保全。
薄夫人和刘恒本以为此生必定老死边陲。可是,一件意思不到的大喜事降临了。吕氏死后,宫廷发生变乱,太尉周勃、丞相陈平诛杀诸吕,控制了朝政。此时,大臣们开始筹划皇位的继承。大家认为当时的小皇帝刘弘根本就不是惠帝后代,不宜保留;齐王刘襄虽说是高皇帝的嫡长孙,但外舅是恶人不能立;淮南王刘长年幼,母亲娘家人又很坏。不能立。权衡来去,最后认为代王是现存高皇帝儿子中年龄最大,为人仁孝宽厚,而且立长子本来就名正言顺,再加上他的仁孝天下皆知,是最合适的人选。
面对这天上摔下来的馅饼,刘恒自然不敢相信,于是同母亲薄夫人商量。薄夫人此前曾在汉宫备尝艰难,深知宫闱权力之争风云变幻。残酷无情,也不敢贸然决定,便派弟弟薄昭偷偷地人长安打听。薄昭很快回复,说事实如此,无可怀疑。这样,刘恒在随从的陪同下,半信半疑地登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
直到走到离长安城约50里的高陵,刘恒仍然不相信要他作皇帝的事情是真的,他停了下来,派随从前往长安探风。不久随从回报,说朝中自丞相以下的所有大小官吏都等候多时。刘恒于是命车队快马加鞭赶到了渭桥。群臣拜见,口口称臣,刘恒也下车一一还礼。太尉周勃跪在地上,从怀里拿出皇帝玉玺,准备献给刘恒。刘恒没有接受,但并非不愿当皇帝,只是周勃的作法太简单草率了。
刘恒还是不敢进未央宫,暂时住进了代国驻京办事处,群臣也一齐随从而来。丞相陈平、太尉周勃、大将军陈武、御史大夫张苍、宗正刘部、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典客刘揭等8名谋划和发动政变的骨干人物到刘恒面前礼拜,并宣读了他们联名给刘恒的上表。于是刘恒先面西以宾主礼说了三遍“不敢当”;然后又面南以君臣礼说了两遍“不敢当”。既然用起了君臣礼,那就是已经答应当皇帝了。群臣最后献上玉玺和符节。刘恒于是即“天子位”,当晚就住进了皇帝寝宫未央宫。
从唯唯诺诺到君临天下,地位的转变使刘恒内心一直压制的权力欲开始膨胀,这样得来的皇位,他当然不想轻易失去,于是刘恒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巩固自己的地位。
刘恒就是那种得了便宜就卖乖的小人,刚登上皇位后,他就下令全国大赦,并“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厩,脯五日。”目的就是要营造一种新皇帝即位后的祥和气氛,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刘恒,一个曾经落魄的皇子,现在已经成为呼风唤雨的帝国皇帝了。
在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后,刘恒开始把精力放在巩固自己的统治上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培植自己的亲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恒当然不会忘记与他在边远小国共渡难关的随从们。他即位后,就把卫护皇宫的重担收交给随从宋昌和张武,保证了自己的安全,之后又对跟随他进京的随从封官晋爵,一时间,代国臣僚在刘恒的提拔下。逐渐风光起来。刘恒把亲信安插到各要害部门,逐渐排挤掉了不满他登基的大臣,使得来不易的政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刘恒还算是一个好皇帝,为了汉王朝的江山社稷,他并不是一味地倚重亲信,恣乱朝廷。而是知人善任,先后提拔了一批贤能之士。同时,刘恒又通过表彰、赏赐功臣的方法,将平叛有功的前朝重臣赏赐的赏赐,封爵的封爵,迅速地笼络了人心。之后,刘恒又恢复了刘氏宗族在吕后当政时期被削被夺的封地和其他利益,还给曾随从刘邦征战夺取天下的列侯、官吏提高待遇。“吃人家嘴软”,这些拿了刘恒钱财的臣僚国戚,自然就迅速地聚集到刘恒的周围,这样,以刘恒为中心的汉王朝统治集团就形成了。
“恩威并重”,在给予赏赐的同时,刘恒还对位高权重的大臣进行抑制和排挤。刘恒即位不久,就下诏命令,列侯都要各到自己的封国里去;有官职在身不能离开,或朝廷特许留住的,也要把太子送到封国。这是一道对上层人物关系重大的命令,列侯们除了爵位以外,还想在京师寻找到有权力的职位,所以托辞不走。这道诏书遇到了相当大的阻力,下达一年之久仍不见行动。刘恒有些恼火,再次下诏说:“前时诏书要列侯各到封国,托辞不走。丞相(指周勃)是我所器重的人,请他为我率领列侯到封国。”刘恒要丞相带头到封国,以此挡回列侯们不受器重的怨言,表明他这样做不仅是治国的需要,而且也是对列侯们的真正器重。于是免了周勃的丞相,周勃也就回到了他的封地绛县(今山西省曲沃县东)。
周勃这个诛灭诸吕,拥戴刘恒当皇帝的头号功臣,刘恒确实感激他,给了他最高的奖赏。但他对周勃却不如对自己的旧属那样放心使用,所以在刘恒稳定自己的地位后。开始着手打压权力过大的周勃,拜其为相后又罢其相,然后又再度拜其为相,最后还是以列侯归国的名义把周勃免了职。
后来,有人上书说,周勃要造反,刘恒就把他抓进了监狱。幸亏周勃与薄昭有些交情,通过薄昭向薄太后解释。薄太后也相信周勃不会造反,她说:“绛侯怀揣皇帝玉玺,统帅长安北军的时候不造反,如今住在一个小县里,反倒会造反?”刘恒听后,又亲自调阅了周勃的案卷,确无造反证据,这才放了他,恢复了他的爵位。周勃出狱后,又活了9年。刘恒最终未让周勃横死,算是中国历史上少见的特例了。
“贵五谷而贱金玉”的主张,实行以粮食换取爵位或赎罪的政策。他曾多次降低田税。公元前167年曾一度宣布“除田之租税”。这些政策的实施。使汉朝国力迅速恢复,文景之治的局面终于有了雏形。
此外,无论从国政、吏政,还是自我要求、皇亲约束等方面,刘恒都有一些比较突出的做法。
公元前179年,刘恒即位不久,就和平地解决了南粤问题。秦末农民起义之际,南海郡尉赵伦乘机扩大势力,听到秦朝灭亡,就合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粤武王。汉初,刘邦无力远征。派使者立赵伦为南粤王,要他在当地和南粤族各部,与汉朝能使,不要扰乱附近各郡。到了吕后时期,吕后认为南粤是蛮夷,断绝了两地之间正常的贸易往来。于是,赵伦恼羞成怒,就自号南武帝,发兵攻打长沙郡,吕后派兵征伐,屡屡败归。赵伦本是真定(今石家庄市东北)人,虽去南海已49年,不忘家乡。他听说先人坟墓已被破坏,亲族兄弟被杀,更为恼、火,发书要求汉朝撤离长沙郡的驻军,给他送去亲族兄弟。刘恒即位后,下令修复了赵伦先人的坟墓,派人慰问了他在真定的亲人,还给赵伦的亲族兄弟以尊贵地位。然后派使者持诏书和礼物去见赵伦,并告诉他只要削去帝号,不再扰乱附近郡国,则承认他为南粤王,允许他自治,与汉朝通使往来,赵伦同意了。
对于北方的匈奴,刘恒基本采取和亲与防御政策,保持边塞地区的安定。刘恒还采纳了晁错“徙民实边”的建议,招募内地居民迁往边塞,为其提供生活、生产条件,亦兵亦农,世代居住,形成防御力量。
汉文帝刘恒不论在国事开支方面还是在个人用度方面,都精打细算,简朴从事。在刘恒当皇帝的23年中,官室、苑囿、狗马及各种装饰器物都无所增加。他曾想在骊山建一座供宴游用的露台,找来工匠合计了一下,需要“百金”,这相当于十户中等人家的财产。刘恒于是作罢。他常穿的是粗糙的黑色绸料衣;他宠幸慎夫人,但不让她穿拖到地面的长衣,帷帐不准用带有绣花的贵重丝织品,以免带起奢侈浮华的风气。
汉文帝时曾与犬臣两次讨论刑罚的问题。公元前178年讨论废除连坐法。陈平、厨勃便按照刘恒的意思,宣布废除有关收孥连坐的一切法律条文,使有罪的按法律治罪,不收捕为官府奴婢,没有罪的不受牵连。公元前167年讨论废除肉刑。针对当时肉刑过滥的现实,文帝给御史大夫下令废除肉刑,用别的办法代替。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冯敬根据这个诏令制订了一个取代肉刑的法令,经汉文帝批准于当年颁布。
汉文帝刘恒从谏如流,在诤谏面前,他肯承认自己的过失并及时纠正。有一次刘恒走进郎署,与署长冯唐闲谈,知道冯唐祖上是赵国人,父亲时住代郡,而他自己曾为代王,就对冯唐说:“在当代王时,厨师上饭时说战国时赵国有个将军叫李齐,很能打仗,后来每吃饭时就想到这个李齐。他问冯唐知否李齐其人,冯唐说;赵国的将军最著名的是廉颇和李牧,接着又讲了廉颇和李牧的许多事迹。刘恒越听越高兴,拍着大腿说:“唉呀!我要是有廉颇和李牧那样的将军,就不用担心匈奴了!”冯唐却说:“陛下就是得到廉颇和李牧,也是不能用的。”刘恒很生气,过了好大一会,又问冯唐:“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用廉颇、李牧呢?”冯唐说:廉颇、李牧所以能打胜仗,是因为赵国君主充分信任他们,给他们自主权力,不干涉他们的具体事务,只要求他们打胜仗。
有一次,文帝出行中渭桥,被一个行人惊了拉车的马,于是此人被抓来交由廷尉张释这处理。而现在魏尚光云中郡太守,优待士卒,打了很多胜仗,匈奴不敢接近云中,但却因上报战功时交的敌人首级比他报的数字差六个人头,陛下就把他罢官、削爵、判刑。立了大功不受赏,出了小错受重罚。所以说就是得到廉颇、李牧,也是不能用的。刘恒听了很高兴,当天就派遣冯唐持节赦免魏尚,恢复他的云中太守职务,并任命冯为车骑都尉。
有一次,文帝出行到中渭桥,被一个行人惊了拉车的马,于是此人被抓来交由廷尉张释之处理。张释之是个严格执行法律的官吏,他以不阿附上意、敢在汉文帝面前据理争辩著名。他仔细审讯了此人,得知此人是因为听到车马声音,远避不及,而躲在桥下,过了好一会,以为车马已过,却不料出来恰巧碰上了皇帝的车马,撒腿遮跑,车马被惊。按法律规定,这种情况要“罚金四两”,张释之就这样判决了。刘恒大为不满,说:“这人惊了我的马,幸亏我的马温驯,要是别的马,不就伤了我吗?廷尉却只判了个罚款!”张释之说:“法律是天子和天下人共同遵守的,现在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要判重了,会使法律在人民中失去威信。当时要是就地把这人杀掉,也就罢了;现在既然交给廷尉处理,而廷尉是天下司法的标准,一有偏差就会使天下的司法官丢开法律随意处罚。因此只能严格按律判决,希望陛下体察。”过了好一会,文帝说:“廷尉是对的。”
另一次是,文帝的儿子刘启与胞弟刘武共乘一车入朝,行至司马门没有下车,公军令张释之追阻,不许时人殿门,并告了太子一状。此事惊动了薄太后,文帝亲自带子向薄氏免冠谢罪,并且自责“教子不谨”。可见,文帝刘恒对母亲薄氏是相当孝顺、尊敬的。因为他常想,若不是薄氏的养育,自己是不会有今天的荣耀的。所以,汉文帝封薄氏的弟弟薄昭为轵侯,追封薄氏的父亲为灵文侯,而且薄氏的娘家人魏氏亲族也都受封。
公元前157年夏季六月,刘恒崩于长安未央宫。其子刘启即位,是为汉景帝,薄氏被尊为太皇太后。
文帝一生以俭约自任,他在位二十三年时间里,全国物质财富不断增加,惟一不变的是文帝的享受品,无论宫室,苑囿,车马,服御都没有丝毫增加。文帝有次计划修一个露台,找工匠来计算开销,只需要一百两黄金,但文帝认为这已经是中等人家一年的开销,结果还是没舍得修建。文帝对锦衣华服也是避而远之,平日里只穿着一身黑色粗厚布衣而已,他所宠爱的慎夫人身穿的长裙裙裾短得都拖不到地上,这在以长裙为美的汉代极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