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难成林。一个人的本事再大,没有足够的外力是难以成功的。善于借助外力获得成功,这就是借势。
九龙仓不是严格意义的仓库,而是香港最大的货运港,拥有深水码头、露天货场、货运仓库……1886年保罗·遮打牵头在九龙设立码头仓库,怡和洋行是其大股东之一。
九龙仓是怡和系的一家上市公司,它与置地公司并称为怡和的“两翼”。九龙货仓有限公司的产业包括九龙尖沙咀、新界及港岛上的大部分码头、仓库,以及酒店、大厦、有轨电车和天星小轮。历史悠久,资产雄厚,可以说,谁拥有九龙仓,谁就掌握了香港大部分的货物装卸……储运及过海轮渡。
九龙仓的母公司怡和,与和记黄埔、太古集团、会德丰并称为香港四大洋行。怡和在四大洋行坐大,怡和大班同时又兼九龙仓主席,可见九龙仓在怡和举足轻重。
李嘉诚赞叹九龙仓的创始人以极廉的价格获得这块风水宝地,如今水涨船高,身价百倍……九龙仓先后建有海港城、海洋中心大厦等著名建筑,但在经营方式上,不足称道,他们固守用自有资产兴建楼宇,只租不售,造成资金回流滞缓,使集团陷入财政危机。为解危机,大量出售债券套取现金,又使得集团债台高筑,信誉下降,股票贬值。
李嘉诚曾多次设想,若他来主持九龙仓旧址地产开发,绝不至于陷于如此困境。自从长江集团上市,李嘉诚在兴建楼宇“售”与“租”的问题上,奉行谨慎而灵活的原则。若手头资金较宽裕,或楼市不景气,楼价偏低,最好留做出租物业;若急需资金回流,加快建房速度,楼市景气,楼价炒高,则以售楼为宜。
李嘉诚真正发迹,是靠地产和股市。他看好九仓股票,是因为该集团不善经营造成股价偏低。精于地产股票的李嘉诚算过一笔细账:1977年年末和1978年年初,九仓股市价在13~
14港元之间。九龙仓发行股票不到1亿股,就是它的股票总市值还不到14亿港元。九龙仓处于九龙最繁华的黄金地段,按当时同一地区官地拍卖落槌价,每平方英尺以6000~7000港元计算,九仓股票的实际价值应为每股50港元。九龙仓旧址地盘若加以合理发展,价值更是不菲,即使以高于时价的5倍价钱买下九仓股也是合算的。
基于这种考虑,李嘉诚不动声色,买下约2000万股散户持有的九仓股。这为李嘉诚进而购得九龙仓,与怡和在股市公开较量,铺平了道路。购得九龙仓,无疑使长实的老对手置地公司断臂折翼。
李嘉诚吸纳九仓股,是采取分散户头暗购的方式进行。九仓股成交额与日俱升,引起证券分析员的关注。嗅觉敏锐的职业炒家介入,九仓股便被炒高。一时间,大户小户纷纷出马,加上股市流言四起,到1978年3月,九仓股仿佛温度计被火一灼,急速窜到每股46元的历史最高水平。这已和九仓股每股实际估值相当接近了。这时期,李嘉诚持有的九仓股还不满2000万股,他不得不等待股价回落,以稍低的价格将九仓股增至20%的水平。
入主九龙仓董事局的路程,对李嘉诚来说仍十分艰巨。按照《公司法》,股东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是其控有的股份在50%以上。否则被收购方反收购,会使收购方的计划前功尽弃。现在九仓股票的股价已被炒高,要想增购到51%的水平,非李嘉诚的财力所能及。九龙仓的老板已在布置反收购,到市面上高价收购散户所持的九仓股,以增强其对九龙仓的控股能力。
20世纪70年代初,怡和系的置地公司轻而易举收购了周锡年任主席的牛奶公司,风光百多年的怡和,在当时的香港商界、股市仍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置牛大战”,被行家誉为香港股市收购战的经典之作。
实力发生变化也正是在20世纪70年代,一大批华资公司上市,借助股票以小搏大、以少控多的优势,当初上市公司家族的小矮人,渐渐长成小巨人。现在,这些小巨人正以咄咄逼人之势,向商界超级巨人怡和频频发起攻势。
今日之怡和,不似昔日之怡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数十年来,怡和对中国政府存有太多的戒心,奉行“赚钱在香港,发展在海外”的政策。因海外投资战线过长,投资回报率低,给怡和背上沉重的财政包袱,将怡和逼入绝境。
现在后院起火,怡和倾资扑救——高价增购九龙仓股票,以保“江山无缺”。怡和的现金储备也不足以增购到绝对安全的水平。慌乱之中,向香港第一财团——英资汇丰银行求救。
据说汇丰大班沈弼亲自出马斡旋,奉劝李嘉诚放弃收购九龙仓。李嘉诚审时度势,认为不宜同时树怡和、汇丰两个强敌。日后长江的发展,还期望获得汇丰的支持。即便不从长计谋,就谈眼下,如果拂了汇丰的面子,汇丰必贷款支持怡和,收购九仓将会是一枕黄粱。
李嘉诚遂答应沈弼,鸣金收兵,不再收购。此时,李嘉诚已收购到近2000万股。是否是九龙仓的最大股东?李嘉诚也摸不透,怡和一方未透露增购后的持股数。这只是当时股市风传的小道新闻。事后曾有记者询问汇丰斡旋是否属实,李嘉诚与沈弼皆言称不知其事。不过,依日后事态的发展,汇丰从侧面参与九龙仓大战,并起决定性作用,却千真万确。
李嘉诚退出收购,引来八方强手介入角逐。其中一位,就是赫赫有名的包玉刚。
20世纪80年代中期,李嘉诚坐上香港首席富豪的宝座。可当时,李嘉诚论实力和声誉,都还比不上包爵士。据1977年吉普逊船舶经纪公司的记录,世界十大船王排座次,包玉刚稳坐第一把交椅,船运载重总额1347万吨;香港另一位老牌船王董浩云排名第7位,总载重452万吨;在世界传媒界名气最大的希腊船王奥纳西斯竟屈居第8位;香港还有一位老船王赵从衍则榜上无名。
其时,香港报刊还没有进行富豪榜编制工作,根据海外传媒,包爵士是香港第一富豪。
他拥有50艘油轮,一艘油轮的价值就相当于一座大厦。包爵士集团总部办公室里挂满了他与世界各国王室成员、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各界名人的合影照片。他是本港商界与世界政要交往最多的一位。然而至此时,李嘉诚还未单独会见过哪一国的元首和首脑。
包玉刚起念登陆,并非一时冲动。1973年的石油危机,促使英国开发北海油田,美国重新开发本土油田,同时,亚洲、拉美都有油田相继投入开采。这样,世界对中东石油的依赖将减少,到20世纪70年代后期,越来越多的油轮闲置。油轮是包氏船队的主力,包氏从油轮闲置,联想到世界性的造船热,预示一场空前的航运低潮将会来临。
“先知先觉”的包氏决定减船登陆,套取现金投资新产业,他瞄准的产业是香港百业中前景最诱人的房地产。李嘉诚虽不明包玉刚吸纳九仓股是作为一般性的长期投资,还是有意控得九龙仓?但他可以肯定包玉刚会对九龙仓感兴趣。九龙仓码头虽迁址,新建的码头气势更宏伟、设备更现代化。执世界航运业牛耳的船王包玉刚,何尝不愿拥有与其航运相配套的港务业?在华人商界,论实力,论与银行业的关系,能与怡和抗衡的,非包氏莫属。
李嘉诚权衡得失,已胸有成竹,决定把球踢给包玉刚,预料包玉刚得球后,会奋力射门——直捣九龙仓。于是,就演绎出在港九流传甚广的潇洒故事:
1978年8月底的一天下午,两位华商俊杰在中环的文华酒店一间幽静的雅阁晤面。一位是具有学者风范的未来地王李嘉诚,另一位是洋溢着海派作风的登陆船王包玉刚。
五星级文华酒店是怡和集团的一项重要产业,文华以其高贵豪华、优质服务而数次被评列为全球十佳旅店榜首。现在,两位华商俊杰坐在怡和的酒店里,决定怡和台柱——九龙仓的前途命运。
李嘉诚秘密约见,包玉刚猜想有重要事情——他们那时的私交并不密切。包玉刚欲减船登陆,苦于无门,当他将目标瞄准九龙仓,发现李嘉诚已捷足先登。九龙仓对包氏来说,简直太重要了,它的码头货仓,更有利于他发展海上航运;它的地盘物业,可供他在陆地大展拳脚……
冷夏、晓笛在《世界船王——包玉刚传》中记叙道:经过简短的寒暄,李嘉诚即开门见山地表达了,想把手中拥有的九龙仓1000万股股票转让给包玉刚的意思。
转让?包玉刚想,天上没有掉下来的好事。包玉刚低头稍加思索,便悟出了李嘉诚的精明之处。李嘉诚很清楚包玉刚的情况,知道他需要什么。于是,用包玉刚所需要的来换取自己所需要的,这一“转让”,可真是一家便宜两家的好事。
从包玉刚这方面来说,他一下子从李嘉诚手中接受了九龙仓的1000万股股票,再加上他原来所拥有的部分股票,他已经可以与怡和洋行进行公开竞购。如果收购成功,他就可以稳稳地控制资产雄厚的九龙仓。而从李嘉诚这一方面来说,他以10~30元的市价买了九龙仓股票而以30多元脱手给包玉刚,一下子就获利数千万元。更为重要的是,他可以通过包玉刚搭桥,从汇丰银行那里承接和记黄埔的股票9000万股,一旦达到目的,和记黄埔的董事会主席则非李嘉诚莫属。
这真是只有李嘉诚这样的脑袋才想得出来的绝妙主意!包玉刚在心里不禁暗暗佩服这位比自己小但精明过人的地产界新贵。
没有太多的解释,没有冗长的说明,更没有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两个同样精明的人一拍即合,秘密地订下了一个同样精明的协议:“李嘉诚把手中的1000万股九龙仓股票以3亿多的价钱,转让给包玉刚;包玉刚协助李嘉诚从汇丰银行承接和记黄埔的9000万股股票。”
一个决定两家英资企业命运的历史性协议,在华商两强低声密语中顺利达成。
最终结果,他们都如愿以偿坐上英资洋行大班的宝座。
人生一世,每个人都希望出人头地,事业有成,然而要实现自己的追求,除了自身的不懈努力之外,更需要借助外力,比如借助别人的资金、别人的智慧与才干、别人的渠道等等。善于借势者,一顺百顺,事事如意;不善于借势者,处处掣肘,举步维艰,凄风苦雨。
在现代社会中,借势是一种高智慧的谋略。借助势力进行斗争,可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小搏大;借助势力解决自身危机,是一种获得优势或转危为安、转弱为强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