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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梅雨看到了,就连沐慰风也看到了。

满怀怨恨的亡灵从高空睥睨着梅雨,看到沐慰风时眼神顿时变得凶狠。她好恨好恨,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她就不会跳井自尽。她要杀了他,为自己报仇雪恨。

沐慰风看到红菊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着鬼神之说。但为何她眼中的怨恨却仿佛直指着他而来?他并不曾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呀。

梅雨直觉地伸手护着身后的男人,冷漠的双瞳紧紧地盯着红菊。但心里不免对沐慰风有所测疑,他对亡灵生前做过什么不可宽恕的事吗?

梅雨的维护令沐慰风内心窃喜,但看到红菊眼中的怨恨却不由得担心。

一人一鬼互相对峙,各不认输。

“你到底想怎样?”良久,梅雨冷傲地吐出话。

杀了他。红菊的眼神迸射出杀意,狞笑着。

尖锐,沙哑的笑声像手指刮着木板般难听得令人捂耳,顺着风声而飘远。

红菊虽没说话,但她眼中的杀意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梅雨皱皱眉头,纵使她心中有多大的怨恨死后亦只得下黄泉对阎王告状。生人有生人要走的路,死人有死人要走的路,既然已经死去又何必因心中怨恨而令已亡的灵魂双手沾血,无法重生而得打进十八层地狱?

每一个人都会做错,但审判者不是有私心的人而是大公无私的阎王。所有犯错的人都会受到应得的惩罚,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呀。

有时候执着只会令自己坠落深渊,噬脐莫及呀。

沐慰风目光深沉地望着红菊,对她的怨恨感到莫名其妙,他可以发誓他绝对没对红菊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他甚至对她并没有半句的责骂。但为何她眼中凝聚着一股深不见底的怨恨,恨得要杀死他?

他不怕死,但却不能接受死得不清不楚。

深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犀利,“红菊,我不曾对你无礼。”不是肯定而是一种指控。沐慰风坚信自己的行为作风。

那一种指控就像一把刀子般狠狠地切割着红菊的心脏,生前的回忆如片段般地重合、播放再放大。让她想起了生前那久违的回忆,当初她的父母生病她不得不卖身到沐府当丫头,却因为身体瘦小而被拒之门外。是谁说她可以留下来?又是谁说她身体瘦小得要安排些简单而轻松的工作?她犯错时又是谁微笑地不予以计较?

是沐慰风呀!

她自十一岁时把自己卖进沐府至今已经六年了,但在这六年里面她没被人骂过一言一语,只因她有一个好的主子呀。

可是如今她却忘了这种恩情竟然想加害于他?简直连禽兽都不如呀!

悔恨在胸口扩散,存在心底的良善苏醒,后悔的泪水淌下,一句对不起含在嘴里说不出来。

夜空中的那片孤寂的红所散发出来的悲伤,沉重得让人心口微疼。

咻的一声,红影消失得无踪无影,留下一片难以消散的凝重与悲哀。

她是不应该杀他的,她要杀的人不是他,是那个害她坠入怨恨深渊的执和那个恶魔似的女人……

“走了……”沐慰风喃喃道,他刚才好像看到红菊流泪了。但,鬼会流泪吗?

解除了警惕的状态,梅雨横睇了他一眼,红菊忏悔的表情她看到了,那是不是代表着红菊不再出现,不再寻仇?

倘若真的是这样,她应该为红菊感到高兴。能够远离仇恨去重生她会活得更开心,至少不会让沾血的灵魂迷惘而痛苦地留在地狱。

只是,为何她却感到压迫,心头乱糟糟的……

梅雨的担忧成真了,两日后的沐府怨气明显地加重了,黑沉沉地笼罩着整个沐府。就像一头猛兽盯着猎物似的,犹不肯放手。

红菊的怨念加深了。

梅雨坐在桌子旁边托着腮,眼眸半垂,沉思着该如何处置红菊的鬼魂。她答应过道人不能让鬼魂伤害人,但她更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鬼魂。

红菊遭遇了什么惨事她不知道,但她相信一定很悲哀。只因红菊的怨恨已经化作黑色直冲上天,那足以证明她死前所受的冤屈有多大。

一个受冤屈而死的人,难道连她的灵魂也不放过?难道要她再死一次,灰飞烟灭?

她做不到。

她不想红菊报仇雪恨因为那根本不值得!正所谓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恶人自有恶报。

可是她也不能放任红菊报仇呀,当年那个誓约早已刻在她的心里,要驱鬼助人呐!

左右为难的梅雨在心里长叹一声,柳眉微皱略带几分愁。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戏谑的男声忽地响起,猛地把梅雨吓了一跳。

本来醇厚的男声背起诗词十分的动听,但显然梅雨并不接受这一套。

望向窗外不意外地看到那俊逸出尘的带笑脸孔,梅雨不欢迎地板起脸,嘲讽道:“沐少爷真空闲呀!”空闲得每天跑过来她这里东聊一句,西扯一篇。

有够无聊的!

不动怒。

“我看梅姑娘每天独自一人坐在房中,铁定深感无聊所以特意来聊聊天,让你一扫苦闷。”他就是有办法把直的说成是曲的,曲的说成是直的。

男女授受不亲,他没听过吗?女子的闺房岂可随便出入?纵使她只是一个客人。

“我不想聊。”她冷淡地回绝了。

她讨厌他,讨厌他的笑脸,讨厌他看着她的温柔眼神,为什么他要这样看着她?

她的拒绝令他笑容暗淡了些,但片刻后他又重新扬起更灿烂的笑容,“那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整天把自己困在房间里难怪会消沉,冷漠。

眉毛皱得打结,他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去。”她需要静静地去想解决事情的办法。

单手撑着窗沿一跃,轻而易举地进去了,面对着梅雨吃惊中略带不悦的脸庞沐慰风好整以暇地斜睨着她,他自然不会因为她小小的拒绝而放弃带她走出这间房间。

每天对着四面墙有什么好,瞧她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像块石雕,人活在世上应该懂得及时行乐,虐待自己增加苦恼那是傻瓜才会做的。

不理会她不快的表情,他径自打开门,外面一片晴天,暖风吹送,阳光照在那一片绿林上显得那么的蓬勃生机。

昨天晚上的一场暴雨迎来了今天的好天气,神清气爽得令人心情莫名地好起来。

沐慰风拉起梅雨,梅雨抗拒几下发现挣脱不开他的钳制也只好任由他拉着她走出房间。

“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心情。”紧握着她细嫩的手,沐慰风当起老师教导梅雨。

也许出来走走的确是件不错的事,沉淀在她心里的烦事在碰到美好的景色时变得渺小,心情一下子竟轻快起来,“我的事与你无关。”心里是感激沐慰风的,但却碍于面子矢口不认。她是应该讨厌他的。

嘴硬。看出她脸蛋透露着喜悦,他知道他没做错,“你的事与我有关。”他就是看不惯她自我虐待。

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小巧的脚轻踢着地上的小石块。梅雨因他这番话而感到不知所措,脸蛋发烫。

她羞涩的样子让他莞尔,有一股想把她搂进怀中的冲动,但却怕吓坏了她而令事情事倍功半,她是唯一让他心动的女子。

梅雨不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一张削瘦的鹅蛋脸嵌着一双杏目大眼,两道弯弯的眉毛如柳叶,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红艳带笑的朱唇。

因为一直居无定所所以身体较一般女子瘦削,但该凸的地方凸起,该凹的地方下凹,一看之下还是可以立刻分辨性别。

总体地说,梅雨的容貌长得还可以,但离美丽还是有一段的距离。

纵使如此,梅雨站在一群美丽的女子中却不会显得黯淡无光,她的光芒不会因为一般人而被掩盖。她平静,自信,冷傲总是使她如金银珠宝般耀眼。

这是她吸引他的原因。

两人尚未走出西北院便看到一个书童打扮的俊俏青年向他们走来。

梅雨进来沐府时是由沐管家接待,而她又住进西北院这僻静的地方除了和沐慰风和沐管家有接触外根本没与其他人有所接触,因此知道她身份的人比较少。

但由于这两天红菊的鬼魂没有出现,沐府的上下人等不由好奇地追问原因这才发现了有一个捉鬼大师住进了西北院。

惊讶之余又不得不满心欢喜,误以为红菊没出现的原因是她被那个捉鬼大师给捉走了,以为从此沐府太平,防御一下子给丢到九重天外了。

因此也有胆大之人会在西北院附近走动企图想一窥捉鬼大师的神秘面纱。不过再胆大的人也不敢贸贸然地闯进西北院,毕竟这里还残留着红菊的怨恨嘛。

几乎与世隔绝的梅雨自然是不知道这种事了,她从来都没有踏出过西北院半步。

因此看到有男子敢到西北院她不免有丝愕然,而俊俏的男子看到传闻中的捉鬼大师的神秘面纱也不禁惊讶,捉鬼大师是女人?!

而他和所有人都误以为捉鬼大师是男的,毕竟女人当捉鬼大师实在罕见。

“映朝,有什么事吗?”看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书童会来到西北院找他,沐慰风以为他有急事找他。

他的书童很聪颖,是他得力的助手,若非有急事他不会找他。

映朝恭敬地站在一旁,不经意地看到沐慰风牵着梅雨的手,垂下长长的眼睫,答道:“少爷,小姐说有重要的事要找你。”梅雨察觉到映朝看到什么时立刻用力地抽回手,薄薄的脸皮爬上粉红。她竟然一直让沐慰风牵着手而不反抗?

她的警惕性降低了。

梅雨的手从他的掌中抽离,沐慰风轻皱眉头表露出他的不满,“告诉她我没空。”

梁凤纱,他的远房亲戚,骄纵而任性的女子。说实在一句,他不喜欢她,但碍于母亲对梁凤纱的喜爱而没对她作为任何的惩罚。在看到红菊鬼魂的翌日他调查过,红菊自杀的原因与她有关。

如此残忍冷酷的女人理应押去衙门受审,但考虑到她卧病在床,不明她真实性子的母亲甚喜爱她,倘若一旦把她押送到衙门母亲铁定会动气加重病情。

他在等,等母亲的病有所好转后揭发此事,还红菊一个清白。

或许这样很自私,但关系到母亲的身体他不得不认真地思索。

“是的,少爷。”长相俊美,皮肤白皙的映朝点点头,眼角瞄了平静无波的梅雨一眼,然后退后。

梅雨盯着映朝离去的身影,那个男人给予她的感觉很奇怪,怪异到极点。

把她的头扭向自己,有丝吃味的沐慰风太清楚自己的书童的美貌所带来的震撼力了,映朝的美貌曾令一个已成家的男人神魂颠倒,走在大街上更有不少女子向他示好。他可不希望他看上的女人也在那一列里。

她是他先看上的,谁都不能跟他抢。

沐慰风的举动害得梅雨脸庞涨红,绯红得像天上的红霞。

羞涩地拉下托着她脸庞的结实大手,梅雨的心跳得飞快,怦怦怦地直跳欲跳出胸臆似的。真糟糕,她似乎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的冷静自持,她的理智……只要遇上这个男人就全乱了。

意识到自己的改变,梅雨感到少许的烦躁不安。

“你觉得映朝怎样?”试探似的轻问,沐慰风神经紧张。

压下那异样的情绪,梅雨老实地说:“很漂亮,漂亮得像个女子。”她四处漂流见过不少长得阴柔的男子,但鲜少看到如此有才气的。

她正面的评价听在沐慰风耳中很不是滋味,“那我呢?你觉得我怎样?”他满怀希望地问,屏息着等待她的回应。

窒了窒,梅雨很认真地睇了他一眼,随后咧开嘴笑了,但笑意未达眼底,“沐少爷很好。”她又回到沐慰风刚认识的那个她了。

沐慰风有张很受欢迎的脸,跟映朝完全不同的却又毫不逊色于他。沐慰风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贵公子的优雅,甚是迷人。

她从来都没曾试过如此高度地评价一个男人,对他评价越高她越是害怕。这个男人轻易地左右到她的情绪。

她不能对他心动,这个人她高攀不起。

梅雨害怕受到伤害,无措是自我迷失的前兆。她宁愿钻回她的龟壳里,保护自己。

风平浪静地又过了五天,红菊仍然没有出现。

梅雨更担忧了,这会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宁静吗?

红菊的事固然让人心烦,但梅雨还有更让她心烦的事。

沐慰风!没错,就是沐慰风。他真是一个犹不肯放弃的人,每天一大早就过来她这里死缠烂打,她快要招架不住了。

事实上,她已经招架不住了。

昨天他说湖里的莲花开得很妖娆,湖里还有一株百年难得一见的并蒂莲,满湖都是莲花清幽的香气。明知不应该跟他一起去看的,但偏偏手一被他拉着,脑袋一片混沌连拒绝都不会就跟他一起去看莲花了。

再早一天前,他说大街上有一间酒楼的五香排骨、百果酒酿圆子、如意香汁鸡是出了名的美食,无论是色,香,味都是顶级好,吃后齿颊留香,欲再品尝。

再前一天,他说……

她到底是怎样糊里糊涂地跟他出去的?

梅雨头痛地揉揉额头,她讨厌这种没法掌握的感觉,如坠入飘飘缈缈的雾里。而最让她感到害怕的是,她竟然对今天开始期待起来?

她期待个鬼呀!

“你是谁?”

身后传来一声倨傲的呼喝声,梅雨疑惑地回头一看。

一身桃红色华服,打扮得艳如桃李的女子骄傲地用女王般的姿态睥睨着梅雨,好像梅雨就是她的仆人似的。

梅雨打心眼不喜欢眼前这个女子,一个被宠坏,不懂世事的大小姐。

当做没听到地转头继续散步,她不是她的仆人而且沐府的事与她无关,她的任务是驱鬼不是侍候这种骄佞的千金小姐。

冷漠的背景让梁凤纱姣好的容貌扭曲,一个小小的丫头居然当她如空气,看来不出手教训这臭丫头是不行的。

她的气焰太张狂了。

向身后的侍从打了一个眼色,梁凤纱冷冷地勾唇一笑。

侍从跑到梅雨的前面,面无表情地喝道:“站住。”

梅雨淡淡地看了拦着她的两个侍从,黑亮的水眸闪过一抹了然,嘴角有抹诡异的笑容,看得两名侍从不禁莫名地心惊。

这个女子看来不好惹。

梁凤纱得意地走到梅雨身后,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物与沐府的丫头有所不同。

沐府家仆众多,为了更好地区分家丁、丫头及短工就特意地订做了各种衣饰。例如家丁的服饰是深蓝色的,书童的服饰是白色的,少爷夫人小姐等的贴身丫头衣饰就较为明丽,颜色是鹅黄色的,至少普通的丫头服饰就较为沉暗,深紫色则是她们的代表颜色。

因此梁凤纱看到梅雨身上的衣饰与家仆有所不同时不禁犹豫了一下,她是客人吗?是不是慰风带回来的?

“你是谁?”有所忌惮,不敢恶言相向,但梁凤纱的口气依然有些轻视。瞧她身上的衣服多寒酸,哪里比得起如意玲珑坊的高级绸缎,摸起来柔软光滑。

她这辈子也穿不起。

梅雨没转身,“梅雨。”她讨厌对着一张浓妆厚抹、趾高气扬的面孔。

无理取闹一向是梁凤纱的拿手好戏,对梅雨她是不满意到极点,“啧啧啧。”她夸张地摇着头,喉间发出尖锐的声音,“梅雨这名字多难听。”和她本人一样,难看死了。

还好她有自知之明,知耻地背对着美艳动人的她,免去她洗眼的麻烦。

梅雨笑意加浓,却没有意气地反驳。任性的千金小姐她见得多了,比她更任性更可恶的人不少。

她从来都不喜与人结怨,与人反驳。嘴巴长在别人的脸上随她们说吧。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得不到回应的梁凤纱理所当然地当梅雨是怕了她,忌惮一下子消失了,“你来沐府干什么?”是送猪肉过来的吧。

难怪满身的穷酸臭味。

梅雨懒得回应她,她来沐府干什么与她无关。

一个人唱不下这台戏的梁凤纱恼怒地瞪着梅雨的后脑勺,“本小姐在问你话呀,你这丑八怪竟敢不回答?!”

梅雨逸出一声轻笑,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她是丑八怪?从来都没有人这样说过她。

她在嘲笑她?!恼羞成怒的梁凤纱扬手欲打梅雨,但一巴掌尚未落到她的后脑勺就被转身的梅雨捉住了手腕。

梅雨的力气不大但总比养尊处优的梁凤纱大得多了,单手被扣的梁凤纱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背后有长眼睛吗?“你到底是谁?”敢对她无礼,她一定会告诉慰风的!疼得眼泪差点落下来的梁凤纱倔强地叫嚣。用力地一甩,梅雨甩开她的手,眼中闪烁着怪异的光芒,不禁让人想到深夜山上的荧荧绿光,那种妖魅而邪佞的林间女妖。

“我是驱鬼大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越过了界限她也是会以牙还牙。

梁凤纱很明显地吓了一跳,她没料到驱鬼大师是个女子,但吓她心惊胆战的不是梅雨邪气的眼神,而是那种来自内心心底的恐惧——红菊。

她当初并没有想过要杀死红菊的,她只打算吩咐人把她的脸蛋划花,毁掉她的容貌。但是料不到红菊竟然会穿着一身艳红如血的衣服投井自尽。

事情的起因源自于她,对红菊她没有什么后悔、愧疚,是她自己想不开去自寻短见找死。尽管梁凤纱不断地借此安慰自己,但仍然无法摆脱内心的恐惧。

红菊要找她报仇。

当初听到红菊的一身红色尸体,死不瞑目的含怨死状她就开始忐忑不安,终日疑神疑鬼,每晚夜不安宁,噩梦不断,最后借舅母身体不适她一尽孝义为舅母入住观音阁楼祈求为由入住至今。

观音阁楼是沐府拜祭的地方,供奉着不少神灵。有神灵庇护她睡着安稳,不需要处处担心受怕。谅红菊再凶猛也敌不过慈悲为怀的神灵。

只是在观音阁楼里居住十分苦闷,早上得要为舅母祈求而不得擅自离开,惹人话柄,到了晚上她就更不可能出门了,她怕红菊的鬼魂索命。

她快在观音阁楼闷死了,吃的是清淡的斋菜,喝的是平淡的开水,她好怀念那香气扑鼻的烧鸡,那鲜美的鱼……

她更挂念慰风,可是他从来都不曾到观音阁楼探望过她。甚至她使人请他到来他都以一句没空推搪过去了。

她是真的很想念他的,想得胸口都发疼了。

但幸好此时丫头打探得知红菊的鬼魂已经有七天没在沐府里出现,那是因为西北院里住进了一名驱鬼大师,把红菊的鬼魂驱散了。

一得知此消息,她兴奋得整晚没睡觉,翌日立刻离开观音阁楼去找慰风。但甫出门没走多远便看到这个张狂的女子。而更令人无法想到的是她就是驱鬼大师!

哼,她管她是什么驱鬼大师,得罪了她的人她一定不会给她好过。

“你打我?!”梁凤纱借题发挥地以手捂着泛红的手腕,怒眸紧盯着梅雨,“给我打。”反正红菊的鬼魂已经被驱散,她没什么好顾忌的。

她打她?!梅雨觉得现在的千金小姐实在不可小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两名侍从为难地互看一眼,梅雨的眼神过于邪魅,嘴角的笑容更是令人心里发毛。

真的要打她吗?侍从甲以眼神询问侍从乙。

主子在瞪他们了,他们能不打吗?侍从乙头皮发麻地以眼神答道。

咬咬牙,无奈至极的侍从二人握拳向梅雨攻去。

也不知梅雨的脑袋瓜子在想什么,拳头往她挥去她竟然一动不动,嘴角仍然噙笑,说得好听些叫做冷静镇定自若说得难听些叫做买棺材找死。

“你们全给我住手。”老远传来一把愠怒中带着少许慌乱的男声,紧接着出现了声音的主人——沐慰风,他英俊的脸庞上鲜有地带着愠色。

“少爷。”侍从甲乙的拳头硬生生地在中途收回。

“慰风。”娇媚地低唤,梁凤纱恶人先告状,先下手为强,“这个女人打我。”她楚楚可怜地伸出泛红的手腕摆在他眼前,身体有意无意地挨近他,无声地向人证明她跟沐慰风的关系非浅。

她跟他是亲戚,何况舅母曾对她暗示过她极有可能成为慰风的妻子。

沐慰风不着痕迹地与梁凤纱保持距离,含怒的黑瞳睇着梅雨,谁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心还在怦怦地直跳。

他刚才到西北院找她发现她并不在,以为她不辞而别害他心急地满府找人,兜兜转转地来到观音阁楼附近就赫然发现她的倩影。

他的心头大石刚放下片刻又马上吓得悬得老高,离得远的他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只见侍从的拳头直向她挥去,那一瞬间心脏差点被吓得停止跳动。

而她呢,他该不该赞扬她的冷静自持?沐慰风咬着牙,肝火上扬。她居然不躲不避,任由那拳头直挥向自己!两个男人的拳头呀,而她又是那么娇小,被打一拳铁定受伤不轻呀!她到底会不会保护自己?

可恶!沐慰风气得差点内伤。幸好他及时的怒斥避免了她的皮肉之苦。

梅雨心虚地不去看他,她已经尽量地避着他啦,可还是碰到了他,沐府规模的大是言过于实吧?

“慰风。”娇滴滴的女声有着丝抱怨,他为什么老是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连她这个大美人都不看一眼。梁凤纱不服气,那个女人有哪处比得上她?

脸上脂粉未施,穿着又穷酸得可以,老是露出嘲讽人的笑容,真是个怪人,而且还是个又丑又怪的人。

沐慰风没理会她的娇嗔,还是眨也不眨眼地盯着梅雨,那双漂亮墨黑的眼快喷火了。

梅雨是看出他眸中的怒火,她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如此气愤难当地直视着她,她低头认真地细想一下,难道他以为她当真打了那个任性的千金小姐?

思及此,胸口竟因他的不信任而蓦然沉重起来。

“慰风!”被忽略的梁凤纱闹起了脾气,双手突然搂着沐慰风的手臂,她讨厌这样!她要慰风的目光永远地停留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可是他未来的妻子。

而那个臭女人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她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慰风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

梅雨随处飘动的目光刚好捕捉到这一幕,微拢的眉头泄露了她心中的不悦,可惜她本人却没注意到。

沐慰风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单手推开如水蛭般黏身的梁凤纱,毫不留情,“送梁姑娘回去。”他不想再看到她!

他从来不唤她的名字只喊她梁姑娘,目的就是不想让她有所误会。对梁凤纱的所作所为他是厌恶到极点,却偏偏碍于远房亲戚的情面上而有所容忍。

梁凤纱喜欢他,他是知道的。而他的娘有意欲亲上加亲把他们两人凑成一对他也清楚。对母亲的乱点鸳鸯谱他深感无力,所幸母亲虽有此意思却因为他的一句不喜欢而没强逼他娶梁凤纱为妻。

他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想让他和梁凤纱一直地相处慢慢地培养感情。

可是倘若真的要他娶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子为妻,他宁愿出家当和尚。

梁凤纱呆怔了一下,“不要!慰风,我要留在你身边。”她泫然欲泣,半是哀求半是愤怒地尖叫。

“送梁姑娘回观音阁楼。”他沉下脸,眸中透露着危险的光芒。

“是,少爷。”侍从甲乙奉命地走向梁凤纱。

看到沐慰风的决绝,梁凤纱不大吵大闹了。沐夫人这个宝座她是坐定了,任何阻挡她的人都要死!野心勃勃地看着沐慰风,梁凤纱心中计算着,不管如何她都要得到沐慰风,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都仅属于她梁凤纱一人拥有。

她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我不会回观音阁楼。”梁凤纱反常地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要照顾舅母。”她已经没所顾忌了。

她手上还有一个很有利用价值的筹码,不是吗?

“随便你。”沐慰风冷淡地说。对她的反常并不感到意外,她做的戏实在太多了,他见怪不怪了。

“慰风,我走了。”欠一欠身,她带着笑容优雅得像个公主可是一旋身甜美的笑容瞬间即逝,长睫毛下的眼睛闪烁着残酷的杀意。

梁凤纱一走,梅雨像个看完好戏的看官拍拍屁股就想离开。

“梅姑娘。”低沉的声音隐隐地透露着不悦,眉毛皱得快打结的男人心里很想痛扁某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一顿。

梅雨唉了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沐少爷。”她转身淡雅地笑着。

沐慰风发现自己真的不懂她,“为什么不躲开?”提起刚才的事,他的心莫名地又跳快一下。

她的冷静让冷静的他抓狂。

“请沐少爷原谅梅雨的笨拙,我不明白沐少爷所言。”梅雨装傻。

“为什么不躲开那两个侍从的拳头?”这个时刻她还给他装傻?沐慰风瞪她。

“躲开第一个拳头躲不开第二个拳头。”梅雨平静地说,她不认为有人能够伤害到她。师傅教她利用鬼魅力量保护自己的咒语她还铭记在心。

沐慰风差点被她气疯了,她的脑袋到底装什么东西的?!“所以你就站在那里让人打吗?”沐慰风抓着她的双肩摇晃着,看能不能把她摇清醒。

肩膀传来的痛楚让梅雨不自觉地蹙起眉,但她心里想着的却是——他为什么要关心她?

沐慰风注意到了,他松开她,语调严厉地命令:“以后你看到梁凤纱你就给我拐弯走。绝对不能与她独处。”要不要分派几个人保护她呢?

慢吞吞地抬起头,梅雨狐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关心我?最后的四个字在看到他俊俏的脸庞时哽着喉中吐不出来。

算吧,也许他并不是关心她,只是不想府里再闹人命吧。

眉轻挑,“你想问什么?”看到她眼中的畏缩,他不禁好奇地问。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随口说。

说起这个沐慰风刚平息的怒气又再向上冲,“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他记得她不爱到处跑,更不喜与人有所接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个归隐深山的老头。

而唯一让他想到她会到处跑的理由是——她在躲他。

这个理由就是让他怒气上飙的根源。

她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你找我?”她歪着头斜睨着他。

“是。”沐慰风很大方地承认,“你为何跑到这里来?是不是在躲我?”他又在瞪她了。

心虚地眨眨眼睛,他大方的承认换来她嘴角那丝窃喜的笑容,“我在欣赏风景。”这里的风景特别的漂亮。

她否认的答案得到他温柔的一睐,“我以为你离开了。”刚才在西北院发现不到她的踪影时他顿感空虚,仿佛遗落了一样珍贵重要的东西。

梅雨抬头望着蔚蓝如洗的天空,幽幽地道:“红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但她却连续七天没有现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会天真地以为红菊会乖乖地回到地府等候轮回,她的怨念一天比一天深,她终有一天会回来报仇。

只是红菊现身的话,她又该怎么去做呢?进退两难呀……

沐慰风明白她的意思,红菊的事一天未解决她一天都不会离开。他私心地希冀红菊的事情可以拖得长久,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进驻她的心房叫她离不开他,“你在苦恼些什么?”她眉宇间的为难看得他心疼。

他不懂什么驱鬼捉鬼的没法帮到她的忙害他十分挫折。

“没什么。”梅雨轻摇螓首。

沐慰风牵起她的小手,“无论什么事也好,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帮你的。”他承诺道。

梅雨愕然地望着他,四目相对,他眼中的诚恳融掉了她筑好的冰墙,胸臆间的鼓动急促,一颗心在猛烈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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