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未曾告诉我地点,此刻细细想来,心底顿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直觉中那位“身高一米八且脾气怪异的男性作家”一定是位极度危险的人物。
我抬头望着这片风雨交加的夜空忽感内心空荡,沉思了一会,我便再度掏出手机给梦鹊拨号。
依然无人接听。
但我却在声势浩大的风雨声中隐约听到了一段熟悉的铃声,是简迷的《故事欺人》。我放下仍然保持拨打状态的手机,向隔壁门口走去,然后将耳朵贴了上去。
铃声顿时清晰了不少。
我挂断电话,铃声戛然而止。我略微后退两步,微微眯眼盯着黑漆的房门。旋即我猛然抬脚用力踢了过去,一道惊雷闪过,老旧的木门轰然大开,随后落下一把门锁。
我进了房间开灯,一眼便瞧见桌上的手机。
我先是查了通话记录,全是打给我的短通话,随后又翻看了短信,基本上都是半夜三更发给我的一些毫无意义的句子(诸如:天花板上有只蜗牛好神奇;今晚的牛肉面很好吃之类的)。直到我翻到了一周之前的记录,一个陌生的名字赫然出现。
施先生。
我打开那条短信,是对方发过来的,仅仅只有四个字:林园1号。
我在脑海里思索着关于这四个字的含义,很快便得出了信息,林园似乎是城南郊区(我的大学大概位于城南郊区与城区交界)的一处别墅区。
我打开她的电话薄,一时愕然,里面的联系人仅有两个,秋目、施先生。
略微考虑片刻,我便给施先生拨打了过去。
没有铃声,只是单调原始的长嘟。等了许久依然无人接听,我正欲挂断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
“喂?”那边传来一副阴沉的中年男子声音。
我听得他语气不善,心中便更觉烦躁,言语中也就失了客气。
“施先生?”我面无表情道。
“你是谁?”他的声音更显阴沉。
“让梦鹊接电话。”
“找梦小姐?你是她什么人?”那边的男子明显一愣,随机语气缓和了一些。
“朋友。”我察觉到他的语气和用词,一时间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却隐约明白其中该是有些误会,所以语气也平静了不少。
“哦......梦小姐还在工作。如果你现在想找她,可以过来。”
“林园1号?”
“嗯。”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补充道:“我会在门口等你。你大概多久到?”
“半小时。”我回答道,随机挂断了电话。
即便后来他的语气有所缓和,但我仍旧不放心,我第一次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怀有深切的敌意,相信那位施先生对我也一样。
随后我便掩门离去,打着伞出了小区。
我站在街灯雨幕下,不时有电闪雷鸣在我背后响起,雨势愈大。此刻已是凌晨,整条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寥寥几处灯光明亮却更加衬托得雨夜阴暗。我伫立许久,裤脚早已被风雨打湿也未见到有车经过,我才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我算错了时间。
所幸的是,又等了约莫十来分钟,终于有辆出租车经过。我招手上车,司机是一位中年大叔,他问我去哪,我说林园1号。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说是暴雨天气基本上同行都早早收工了,他现在也是急着赶回家,而且林园太远又不顺路所以抱歉不能载我。我告诉他我有急事,可以出双倍车费,他这才嘟囔着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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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从未到过林园,只是听闻是片高级别墅区,住户都是些达官贵人。且别墅不是连片的,而是错落而立在千叶山上,相互之间间隔数十里,且建筑风格不一完全由住户自己设定。整座千叶山便是林园,山脚围着一圈电网,山间则是各种人工移植的名贵花草树木,恍如原始森林。白日里远远地瞧去,基本上只看得到满山的树木而不见砖瓦电缆。
在这风雨交加的深夜里,一辆出租车自公路由远及近朝千叶山缓缓驶来。行至山脚路口,便悄然停止。
司机大叔踩了刹车,侧身对我说道:“你看到前面路口那个牌子了吗?”
我微微将身子前倾,眯起眼借着车灯隔着雨幕向前望去,只见前方岔路口一块大约离地一米五左右的木牌伫立在暴雨之中,上面刻着一行黄色字迹:私人别墅区,未请勿入。(中文下还有一行照译的英文。)
“我不能再往前开了。”大叔说。
我点点头,便道谢一声付了钱随后撑伞下车。待我下车之后,司机便就地调头原路返回。
我撑着伞立在原地,又自口袋抽出一只黄鹤楼点燃,吐息之下头脑清晰不少。四周密林如渊,影影绰绰之下随风摇摆,加之密集的雨敲树叶声更显诡色。
我望向山顶,隐约中瞧得几处光亮,我复又向前望去,前方是三岔路口,左边通往山巅右边则继续向前延伸。我便扔掉烟头抬脚向左边路口而去。
刚行至木牌处,突然一团墨色巨物闪出,我立刻停下脚步定睛瞧去。原来是个撑着浓墨色大伞的男子,这人体形极为彪悍,身高约莫有一米九以上(比我足足高上半个脑袋),虎背熊腰步伐矫健宛如一头传说中的比蒙巨兽。待离得更近些,便可瞧见他还套着一件透明雨衣,身穿一套黑色西服,上衣紧扣肌肉紧绷,白色衬衫,没有系领带,脚下则是一双长筒雨靴。
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面容不善。国字脸,光头,眉毛稀疏呈一字型,眼睛不大不小,右眼为双左眼为单,眼眸如墨不透一丝光亮,神色平静。鼻子略微短小矮塌,嘴唇稍厚。如此观察下来,该是一位行事谨慎头脑精明且不同寻常的人,但又不似目无法纪的恶徒。趁着我观察他的时候,他同时也扫视了我一遍。雨滴噼噼啪啪的落在我俩举着的伞上,然后顺着边沿滴下,我俩眼前便像是挂起了两层相隔不足一公分的珠帘。
“你便是梦小姐的朋友?”他盯着我率先开口,一如既往的语气阴沉。
我点点头,已经在心中断定他不是所谓的施先生,随后问道:“贵姓?”
“你迟到了四十五分钟。跟我来。”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完便自顾转身朝山上走去。我沉默几秒,旋即跟上。
走了几步便可隐约看到四周林中的高约丈许的电网,偶尔还有立着警告的木牌。如此沉默着行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又经过一处拐角便看见道路正中耸立着一扇连接电网的钢铁大门。他走上前打开门把手旁边的铁盒,输入密码,然后拉开大门立定。他转身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先进去,我自然而行上前越过大门,他紧随其后顺手关上大门。
之后又是一路风雨无言,只是树林逐渐变得愈加密集。待转过又一处拐角,猛然出现一处断崖,断崖旁修筑着一座缆车站台。一辆绿皮缆车便停在那里,进入站台,略微观察便可发现此处共有两根架空索道连接着不可见的山顶(钢索较寻常缆车索道更为粗壮些,缆车似乎也是特制的)。站台倒是极为简陋,大小不过方圆五米,石砖泥瓦遮日,两面通风。
男子收了伞,随后打开缆车率先弯腰进入,待我也收伞进如与他相对而坐后,他便自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遥控器来按了一下,随后缆车便承载着我俩徐徐升高向山顶滑去。
约过了五分钟左右,钢索到头,缆车靠站。我出了缆车之后隐约中可看到左前方的林中有灯光溢出,略微停当后便继续在他的领路下沿着一条曲折的青石小路向林中走去。
又走了几分钟,便到了方才瞧见的光源处。
只见一栋主罗马风格的两层别墅伫立在花园中,四柱门廊顶窗,副翼侧楼呼应,通体纯白。上下灯火通明,铜门禁闭。
男子上前推开左侧大门,然后立在门口微微转身对着我说道:“梦小姐在二楼。”我点点头便要进入,他略微皱眉,伸手拦住我,提醒道:“旁边脱鞋。”
我望旁边一看,地上摆着一双白色短靴,并没有可供换穿的脱鞋。
客随主便,我便收伞靠墙随后脱下鞋袜,赤脚向门内走去。这回他未再伸手阻拦,只是立在门外说了一句:“你可以称呼我为阿情。”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便点点头,道:“阿情。谢谢了。”
阿情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轻轻合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