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在旦夕之际,那一把大刀再度救了我。
大刀自我体内横空现世,悬在我头顶之上,替我挡下了那致命一刀。
两刀相碰,顿时发出一声震天巨响,迸出火花,火花四溅,溅到我的脸上,身上,令我炙痛难耐,幸得有灵气保护,否则后果必更严重。
刀与刀互碰后,男子立马收招,又迅即出手,出手之快,快至难以形容,霎眼间已把大刀从我头上夺走,落入男子手中。
事情突如其来,我反应不及,只能如木鸡般呆在原地。
男子端详着手中大刀,看了良久,视线仍是不肯离开大刀半秒。
年华走到男子身边,靠在男子怀里,痴痴地仰望男子,语中带着几分娇嗔,说︰「难道这把破刀比我更能吸引你的眼球?」
年华的话终使男子从痴迷中醒觉,他将视线转往年华脸上,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下,温柔地说︰「当然不是,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比妳更吸引。」
年华没有回话,只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默默依偎在男子怀里。
这时一直没有作声的秦夜尽向男子恭敬地叫了一声︰「快爷。」
男子点点头,向秦夜尽报以一个如晨曦的笑容,说︰「好久不见了,小夜。」
原来眼前男子正是快爷。
我细细打量着他。
他穿的并不华丽,穿的是灰黑色的亚麻衣裤。
他看来已到不惑之年。
他留着一脸络腮胡,很是浓密。
他留了一头长髪,都束在脑后。
他的脸,写下的尽是沧桑。
他脸上的皱纹比年华更多,更深,尤其是眼角的鱼尾纹,一笑起来,它们就不受控似的动起来。
他一笑,沧桑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希望。
一份如雨后出现七色光芒的希望。
不知为何,面对他,相对的时间长了,我心头就生起了自卑感。
也许,因为他太出色了。
相比之下,我登时显得相形见绌。
快爷转头瞧我,对我微微一笑,我有点不自在,只不自然地一扬嘴角,之后头一偏,意图避开他的眼神。
快爷也不在意我的举止,还保持着微笑问我︰「年青人,赵一快,你可以叫我快爷,未请教。」
「郎我。」我轻声答他。
赵一快脸带歉意说:「请原谅我对你出手,适才我在湖底,感应到你体内灵气,灵气中更似藏有非凡兵器,所以才忍不住出手试探。」
我挥手说:「没关系,反正你没有伤到我。」
「好,年轻人够大量,」赵一快释然,又说:「郎,你看来是人类。」
「是的。」
「人类踏足这里,不太适合。」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渡鸦的秘密基地,我们不想这里被人发现。这里看似是人的地方,实际上人却无法来到这里,这里方圆百里都以灵气作屏障,寻常人是无法发现此处的。」
我本想开口解释,可是秦夜尽抢在我前头,替我说︰「快爷,人是我带来的。」
赵一快哦了一声,接着轻叹一声说:「看来小夜妳又干犯规条,挽救了凡人之性命吧,妳带这年轻人到这儿,无非要他加入咱们,替咱们办事,期求灵界念他有功,不会取他性命?」
秦夜尽答他:「没错。」
赵一快叹息着说:「妳的苦心恐怕是白费,妳我心知肚明,灵界铁律,绝不容咱们干预凡人生死,绝无半点人情可说。」
秦夜尽茫茫然说:「明知白费,也总不能见死不救。」
旁边的我听她如此一说,心下既感激又好奇,好奇她和我素不相识,为何竟甘愿犯禁救我这一介凡人。
赵一快一语解去我心中疑惑,他苦笑着说:「小夜妳心肠就是太好,也太软,就算是与妳毫不相干的人,一旦叫妳碰上,妳就没法撒手不管。」
秦夜尽嘴角也带苦笑:「快爷您的心肠不见得比我硬吧。」她瞄瞄年华,赵一快则顺着她目光情深款款的凝视年华,笑说:「我跟妳不相同,我是对华情不自禁,才甘愿犯禁。」
年华定睛望着赵一快,眼中尽是爱意,爱意中还满载感激之情。
秦夜尽颇不以为然:「快爷你五十步笑百步了,不管如何,咱们都是有罪在身。」
赵一快洒脱地挥挥衣袖说:「也罢,人已经救了,我俩势必受罚,只差早晚。」
秦夜尽头甩甩头发,泰然自若说:「我不怕,我早就预料有那一天。而且,」她指着我说,「这小子身怀灵气,更有神兵利器护身,肯定不是寻常人,我们有义务查明他的底细。」
「对,」赵一快收起笑容,神色凝重起来,两眼直盯着大刀,喃喃说︰「此刀应非人世之物。刀长六尺二,刀上满布锈痕,刀虽看似陈旧钝化,实则仍锋锐无比,兼具灵性,看,」
大刀在赵一快手中不断强烈颤动,似想从束缚中挣脱。
赵一快续说︰「若不是我一直施放灵气以钳制此刀,它早就从我手上脱困,返回它的小主人体内了。赵瞄着我说。
我连连摇头︰「主人不是我。我对这把破刀的来历一无所知,它是在早前突然在我体内出现的。」
赵一快回望大刀,一边潇洒地挥舞着大刀,一边悠悠说︰「刀,看似沉重,却轻若无物,看似无光,却隐透湛蓝之辉,看似死气沉沉,却暗藏灵气,要打造如此一把奇刀,所用的材料一定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天外。依我推测,此刀应由天外奇石,「溟钻」所铸成。」
「溟钻?没听过。」我说。
「溟钻乃产自宇宙深处某角落,你没听过也不足为奇。溟钻平时为固态,固态时硬度更胜金刚钻,一旦注入灵气,又可成液体,甚或成气体,型态是千变万化的。而溟钻至为珍贵之处,在于它对灵气有上佳的传导性,可将灵气发挥至极致。」
我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
赵一快好像着了魔似的,紧盯着大刀锋刃,自言自语着︰「刀有灵性,亦有灵气,且为溟钻所铸,以上种种,足可证明,这把刀,是「诸邪兵」。」
素来沉静的秦夜尽,一听「诸邪兵」三字,登时脸色大变,惊讶万分地说︰「不可能!郎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诸邪兵又岂会自他体内而生?」
赵一快眉头紧锁,苦笑说︰「这一层,我也没有答案。别说是区区凡人,就算是灵界之中,配得上拥有诸邪兵者,也不出百人。」
秦夜尽连声称是,语气带点激动说︰「对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二人的对话使我一头雾水,什么诸邪兵,什么溟钻,都是我闻所未闻的。正当我想向赵一快道出心中疑问之际,却被他抢先说︰「诸邪兵乃上古神兵,由上古兵器匠「天工」所铸。天工以溟钻铸成邪兵之身,以上古灵魂铸成邪兵之魂,最后以灵界深渊之火淬之,方可成一代邪兵。天工的技艺早已失传,现今无人可新铸邪兵,仅存之邪兵皆来自远古,也皆落在有能之士手上。」
「快爷你正是其中之一。你手中的「霜隐」,正是诸邪兵之一。」秦夜尽说。
「对了,」赵一快注视着那如皑皑白雪的刀,轻轻说︰「「霜隐」,我的老战友可知这邪兵来历?」
名叫「霜隐」的刀,并未有任何反应。反而,那大刀忽地颤动加剧,红光暴绽。赵一快马上紧握刀柄,但大刀终挣开束缚,自他手中飞脱至天上。
赵一快哈哈一声说︰「诸邪兵果然深具灵性,见我一时分神,就趁这时机逃脱,我服了。」
大刀上发出的红光忽闪忽灭,好像向赵一快示威似的。半晌后,大刀化作一团火红色的灵气,一溜烟似的返回我体内。
赵一快朝我「嘿嘿」笑着说︰「瞧,不出我所料,你果然是大刀的主人,它果然是与你共存。」他回看「霜隐」说︰「老战友,您也歇歇吧。」
「霜隐」看来与大刀同具灵性,一听赵一快所言,马上由一把刀变了一缕白烟,飘回赵一快灵体之内。
我晃着脑袋说︰「我一直感觉不到有它的存在,直到碰上了汰爱,大刀才突然出现,助我联手击退他。」
「这就对了,每当主人有危难之时,诸邪兵为了护主,都会挺身相助它的主人,正如方才我假装袭击你,大刀以为你有危机,就立即现身助你了。」
我暗自惊叹,居然身怀如此一把绝世奇兵。
「这样看来,此刀必定属于郎。但,还是弄不清他凭何拥有诸邪兵。」秦夜尽懊恼地说。
赵一快语气也带懊恼︰「这一层就连我亦没头绪。看来,咱们要带郎去灵界觐见灵界皇。灵皇在灵界中至为见多识广,也许只有他才有答案。」
「可是自有灵界以来,似乎从未有凡人踏足过那儿,且规条中亦有提及,凡人是不可踏足灵界半步。」秦夜尽说。
「妳說的没错。」赵说。
「况且……」秦夜尽欲言又止。
赵一快一下便猜出她心底的话,当下接着说︰「况且,郎这条命是小夜妳以身试法救回来。现在我俩,还有我俩的兄弟都上下齐心,一起瞒住上方。加上咱们身在人间,破了规条,总算勉强可瞒住上方,可是一旦带着郎同往灵界,灵皇问起前因后果,到时倒不知如何说好。」
秦夜尽不禁失笑︰「连快爷也不知怎说,我就更不用说了。」
赵一快不再开口,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才听他开口说︰「这様吧,想来我有一段时日未涉足灵界,我明天就亲自去灵界一趟,郎我之事就先跟灵界的兄弟商量商量,看看他们有何意见,然后再作打算。」
秦夜尽甚喜,笑笑说︰「这对策真好,辛苦快爷了。」
赵一快豪迈一笑,朗声说︰「好妹妹别客气,说实话,在人间逗留太久,有些想念身在灵界的兄弟,是时候回去和他们好好团聚一番啦。」
年华听了有点担忧,便说︰「亲,这一趟你要去多久?」
赵一快柔声说︰「不会太久,去太久,妳不想我,我也想妳。」
年华以指尖在赵一快鼻尖上轻点一下︰「怎么不想你,我可想死你了,我多希望你永远待在我身边,一刻也不离开。可是你办的是正事喔,非去不可。」年华幽幽地叹气,「如果我可以跟你一块去灵界就好了,可惜不可以。」
「别难过。我答应妳,速去速回。」话尽,他和她相拥而吻。
「快爷别急着走。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秦夜尽说。
赵一快放开年华,问︰「何事?」
秦夜尽向着我摊摊手说︰「郎已跟汰爱结怨,那罪灵小器记仇,一定会找郎算账。希望你临走前,传授郎一招半式,教他一些入门刀法,好让他将来遇上强敌,也有自保之力。」
赵一快爽快地一口答应︰「没问题。若郎空有旷世奇刀而不懂用刀之法,是得物而无所用,我看着也觉得浪费。而且妹妹说的对,汰爱那混蛋绝不会轻易放过郎。」
想起那汰爱,我又怕又恨,怕在他一旦找上我,必对我百般折磨,恨在他残杀若男,那一幕至今仍令我历历在目,又经赵秦二人提及这名字,想起了一直藏于心底的悬念,当下问︰「那个汰爱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和你们是否同﹑同类?」
秦夜尽重重「呸」了一声,生气地说︰「别将我们与孽畜混为一谈。咱们是渡鸦,他不是。」
「那他究竟哪一道的呢?」我追问。
秦夜尽冷然说︰「他,是「祸」。」
「祸?」
秦夜尽缓缓道出「祸」之源起︰「祸,乃由患转化而成,患若然长留人间,而未得超渡,心中执念不解,久而久之,执念日盛,便自然因执念转化成祸。祸比患更难对付,因为祸仍是患之时,经过长期杀戮,饮血,过程中累积的杀气、戾气、道行已日深,更回复理智,能自由操控灵气,总而言之,祸比患的威胁更大,消灭祸的难度也比患更难上百倍。」
秦之言我深表认同。
「患」,「祸」,我都面对过。
两者我都不想面对。
然而,假若定要二择其一,我宁愿面对患,也不愿面对祸。
患虽可怕,但始终只是一头失去理性,低智商的怪物。
而祸却不然。
在我眼中,汰爱是一头有着高智商,却比患更凶残冷血的怪物!
秦夜尽续说︰「而汰爱,他不单是祸,更加是祸中之祸,因为他信奉「巫教」。」
我摇头,表示从未听闻过什么「巫教」。
秦夜尽为我讲解何谓「巫教」。她说︰「巫教信奉魔君「永劫」。永劫只是传说中的魔神,灵界中并没有真实记载永劫曾经存在过,但是巫教信徒确信衪的存在,且深信不疑,狂热地信奉着祂。巫教教徒以「祸」居多,信众虽少,却都身怀异能,行事凶残,实力不可轻视。至于巫教教义,当中有一条最为灵界不齿,」秦夜尽先是一顿,随后恨恨地说︰「
除巫教以外,世上万物,都只是巫教的食粮。这就是巫教中视为金科玉律的教条。」
当时,我对巫教的凶残不仁体会不深,后来经过与巫教不停的交战,我才深深体会到巫教的邪恶。
其中经过,容后再说。
秦夜尽又说︰「汰爱是巫教中人,你跟他结怨,也就是跟巫教结怨了。」
我发着怔说︰「我怎么预料到有这后果?对了,妳有方法化解他们对我的敌视吗?」
秦夜尽斩钉截铁的说︰「没有,除非你死在他们手上,或者你将巫教连根抜起,否则别他法。」
我苦着脸说︰「我哪有能耐把他们连根抜起,看来只好等他们来取我性命啦。」
这时赵一快走过来,用手按着我肩头,说︰「放心,咱们渡鸦可以救你一命,也可保你一命。但,你先要有自保的能力。现在就随我练刀去吧。」他问我︰「你懂用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