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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火锅夜

火锅,人生的缩影。人们似锅中的食物,在名为沸水的世界历经浮沉,于名为佐料的尘世沾染滋味,最终被名为唇齿的死亡咀嚼吞噬,归于虚无...

傍晚,月明星稀。三藏的袈裟再次发挥帐篷的作用,师徒几人围坐其中,一面吃着路上采摘的野果,一面盼望、等待...

轻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是过客,是归人。帐帘一掀,小龙走进,肩头背着个鼓胀的包袱。原来是从附近村落采购归来,至于银子,则是由八戒慷慨解囊,从私房钱中取出,当然,是在悟空的胁迫下。

“二师兄,花了您半两银子。”小龙说着将银子递给对方,随即解下包袱。

八戒珍而重之的将钱揣好,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里面琳琅满目,不但有馒头、花卷、大饼等干粮,亦有土豆、萝卜、胡萝卜、香菇、木耳、腐竹、豆腐、粉条、青菜各色时蔬...他顿时有置身天堂之感,眼睛眯作两道弯月笑问道,“这些小纸包里面是什么?”

小龙洋洋自得道,“是油、盐、胡椒面等调味。”

八戒啧啧道,“还有麻酱,敢是要吃涮锅么?”

小龙点了点头。

八戒用力的在小龙肩头拍道,“好兄弟!不枉我对你一番栽培,没令我失望!唔,准备了香菜,够细心。在这样寒凉的夜晚吃上温暖滋润的火锅才是人生啊。”忽然,微现不悦之色道,“怎么没有酱豆腐?”

小龙不好意思道,“小弟一时疏忽,我再去买。”说着便要去。

八戒拦阻道,“罢了,毕竟差强人意、美中不足也是人生啊!”

悟空心中暗骂,“看你装腔作势那嘴脸...”蓦地惊讶道,“居然有手擀面!面和火锅是绝配啊,还是我最爱吃的宽条儿的!”言罢,高兴的在原地翻了三个筋斗。

沙僧暗想,“若是有酒便更好了。”

却听小龙道,“出家人轻易不饮酒,所以我买了些葡萄汁佐兴。”

八戒摸着大肚子笑道,“好兄弟,过日子是把好手,以后谁若娶了你可就享福啦。”

“那个...二师兄,应该是嫁吧?”

“这种事情无所谓了,两口子何分彼此。”

三藏笑道,“咱们这便开动好了,为师和小龙负责择菜清洗。”

悟空道,“我管切菜,并提供食器。”说着双掌合十,变出一个长条案、古朴砂锅以及五副珠光宝气、精致可人的家什,分别为夜光杯、琉璃盘、琥珀碗、白玉箸。他以手指着解释道,“老孙的幻术只够维持一个时辰。”

三藏道,“这就绰绰有余了。”

沙僧道,“我去伐木劈柴,烧水煮菜。”

“呆子,你呢?”悟空斜睨着对方道。

“我嘛,嗯...”

悟空森然道,“你若说只管吃,届时桌上怕要多出一盘猪耳朵了。”

八戒抠着肥厚小巧的脚丫哼唧道,“我管调麻酱好了。”

小龙嗫嚅道,“那个...二师兄,您调料前记得洗手啊。”

分拨已定,经过一阵有条不紊、紧张活泼的忙碌后,各色菜蔬已在沸腾的锅中翻滚。

“二师兄调的麻酱真香。”小龙颠倒着嘴里烫口的豆腐,仍不忘称赞。

“那是,当年天界的大厨快活三也要向我请教呢。哎呀,小龙你慢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话间,八戒已往口中塞了八块豆腐。

“葡萄汁也不错。”沙僧笑道,只是“若有酒便更好了”这一念头仍萦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鲜香美味的菜肴,刺激着味蕾,充盈着肚腹,滋润着心田,师徒五人神情陶醉。寒凉如水的夜晚,热气腾腾的火锅,相对围坐的师徒弟兄,在漫长的一世中,刹那的惬意喜乐或许终归会被埋没遗忘,而能够安享那一刻的真实与欢快,也便不辜负从指间滑过的时光了。

吃到兴浓处,几人不觉聊起了人生。

“我嘛,只是想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走过这一生。”悟空漫不在乎道。

八戒吧唧着嘴抢着道,“俺老猪只望每日仨饱一倒,此外别无他求。”

“你呢?悟净。”三藏笑问

沙僧饮尽杯中的葡萄汁,淡然道,“弟子对于未来没有什么打算,至少先走过这场旅行吧,之后...”念及来日离散,心中不禁泛起感伤,“之后,大概是顺其自然,漫无目的的漂泊吧,累了,就在某处停栖,倦了,就再次上路。你又如何呢,兄弟?”

小龙不好意思道,“未来,我想找个合得来的女子,结婚生子,侍奉在双亲左右。不过那是好久好久后的事情了。”

八戒笑道,“老婆孩子热炕头,哈哈,好想法。”

三藏点头,“成家立业,夫唱妇随,抚幼养老,共享天伦,善哉善哉。”

悟空道,“龙儿啊,努力!毕竟现在的你和女孩子说话也会脸红。”

小龙腼腆的挠头称是,随即道,“师父,您呢?”

八戒道,“师父啊,老生常谈,普度众生。”

三藏摇头,“近年来为师也在一直思索,普度众生,对于芸芸众生一员中的自己或许太过空泛遥远了。但至少可以不断完善自我,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能力所能及的做些有益的事情,也是不错的人生呢。至于如何走下去,还没有想好。在此前,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悟空道,“师父,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毕竟将天下这种包袱背在身上实在太过沉重了,安顿好自己,恐怕是一辈子都做不完的。”

八戒深沉道,“世上的人不希冀被摆渡救赎,只要不被打扰的自强不息便好了。不过,如果能遇到热心善良的过客,自然更是幸事。而世界,不须温情脉脉的粉饰,亦不惧狰狞丑陋的诋毁,亘古以来,它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副面孔啊,无论世人怎样评说。咱们,问心无愧的过完这一生足矣。”

三藏出神沉思,似在咀嚼话中的含义。

悟空白了对方一眼,“呆子,你别学旁人故作高深的长篇大论啊!”

“汪汪...”不远处传来的狗吠声,孤寂清冷的夜晚,愈发衬托出帐中的温暖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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