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讲完课,胡金娜的手在空中不停地比划着说:“刘静,你讲课太严肃了,表情太过单一,没有感染力,你应该表情丰富一点,多一点肢体语言,让你的课堂活跃一点。”
刘静点点头,思考了一下,带着疑惑弱弱地问:“你不是说学生不好管理,要严肃一点才能震得住学生吗?”
“那是管理的时候,和上课是两码事,上课就应该充分调动学生的积极性,我们语文组有几个老师讲得很好,你可以去听一下她们的课,向她们学习一下。当老师就得严慈相济,松严有度。”
“哦”刘静点了一下头。
其实,刘静还是很困惑。她更加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一个状态去面对学生,听起来似乎很容易,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事实上,很不好拿捏。严和慈、松和紧,真的不好度量啊。
等到刘文杰和张晓虹都讲完课,胡金娜带领着他们仨去见忠义武校的正校长,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大校长”。
胡金娜朝着教学楼的西侧走去,她走进了昨天“大鼻子”进的那个楼洞。刘静暗想:不会那个“大鼻子”就是大校长吧。
胡金娜在二楼中间的一个办公室前停了下来,她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整理了一下她梳地比较蓬松的蜈蚣辫,调试好了笑容,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咚…咚…咚…”。
“进来。”一个严肃而字正腔圆的男低音。
推开门,是一间很大、很气派的办公室,沙发、茶几、文件柜、办公桌一应俱全,都是棕褐色、纯实木做的。
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办公桌后黑色的老板皮转椅上坐着一个同样气派的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大头大脸大耳朵,眉毛黑而密,眼睛应该本来不算小,却被比较大的眼袋给挤得小了,鼻子比较挺拔,嘴巴适中,肩膀比较宽,腰板挺得笔直。从整体上看,用老百姓的话说,这个人长得很排场,用时尚点的语言就是这个人很有气场。一看就是一个当领导的。
胡金娜露出标准的笑容柔声细语说:“单校,这是刚来的三名老师……”
单校长停住他轻握高档钢笔的手,抬起头,扫了三个新老师一眼,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们坐吧。”
他们三个冲着单校长笑了笑,在离他们最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胡金娜一个一个指着他们说:“这个叫刘静教语文,这个叫刘文杰教数学,那个叫张晓虹教英语。”
“他们都是考老师考了前几名分到我们学校来的,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材生……”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紧张,仿佛空气都凝固住了。三个新老师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手应该摆在哪里,仿佛手放在哪里都是多余的。只有胡金娜喋喋不休地说着。单校长表情很严肃,时而赞许地点一下头。
单校长说:“咱们学校这是第一年办高中班,好不好、行不行就看你们的了,你们回去好好干,有什么事就找胡主任,行啊……”
胡金娜朝着三个人使了个眼色,朝门口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她又冲着单校长笑着说:“那我领着新老师们先回去了,单校。”
三个新老师纷纷说:“我先走了,单校。”
单校长点了点头,从嘴里挤出来一个字“唔”。
从校长室出来,刘静和张晓虹拍拍胸口,异口同声地说:“啊,好紧张啊!”
走在前面的胡金娜,回过头来朝她们笑了笑,心里想:毕竟是年轻啊。
中午临放学,胡金娜找到刘静说:“你家离这里远,中午回不去,你可以去三楼的女值班室休息一下,睡点午觉。”
刘静非常感动。胡金娜虽说是主任,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总能适时地去关心别人,热情地伸出自己的手无私地给别人送去温暖,哪怕只是一句话。有的人,或许,就连一句话的好意都不想给予呢。刘静动情地说:“胡主任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你啊,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老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的。”胡金娜笑着拍拍刘静的肩膀。
中午放了学,刘静随便吃了点饭,转悠到教学楼的后面准备去看看胡金娜口中的“教职工宿舍”。
教学楼的后面有一排坐北朝南的平房,淡黄色的墙,枣红色的门和窗。窗户是向外推的老式的木质窗子。中间有两个大训练房。训练房的东侧有三间房子做宿舍,训练房的西边还有一间房子,学校管财务、后勤的副校长郭文勇和他的妻子刘芳在里面住着。平房的前面是几个健身器械。健身器械再往前,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地皮裸露着,上面杂草丛生。郭文勇住的房子门前还乱七八糟地堆放着生活垃圾。
刘静敲了敲东边第一间宿舍的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探出了头,她和蔼地说:“姑娘,你找谁啊?”
刘静说:“阿姨,我是今天正式上班的新老师,我家离得学校比较远,听说还得上晚自习,教务处的胡金娜胡主任说这里还有空床,让我住在这里,她跟您说了没有?”
“噢,来吧,来吧。她可能忘了和俺说了,俺正好缺个伴,这里就是条件差一点,可上班便宜啊,转到前面去上班一分钟也使不了啊。”
阿姨把刘静让进宿舍,屋子很黑。宿舍后面的窗户已经用水泥给封住了,前面的窗户也不透光。前面窗户上的玻璃已经看不出玻璃的颜色,黑乎乎的。大白天屋子里也必须开着灯,不然就像生活在深深的山洞里。屋子倒是不小。里面一共放着五张上下铺的床,阿姨只把最里面左侧的床的下铺当成了睡觉的床。这张床的上铺阿姨整齐地摆放着行李箱。右边的上下铺,阿姨挂满了衣服,把它当成了衣柜。外面的三张床上阿姨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生活用品。脸盆、刷牙的杯子、吃饭的缸子、米、油、盐、酱、醋、茶应有尽有。最外面的那张床的一侧还紧贴着墙摆放了几张桌子,桌子上面有切菜板和菜刀。桌子旁边是一个冬天取暖用的炉子,夏天闲置在这里。门的一侧,前窗户的正下方,放着一张别人废弃了的写字台,已经看不出颜色,斑驳、憔悴。写字台上面放着电磁炉、锅、碗、勺、蒸笼等炊具,想必这里是阿姨的烹饪区。
刘静礼貌地说:“阿姨,请问一下,怎么称呼您呢?”
阿姨淳朴地说:“什么称呼不称呼的,俺叫石玉娥,俺两个闺女都嫁出去了,俺老头死得早,俺的地被征用了,俺在家里实在闷得慌,庄稼人干活干惯了,闲不住,俺大闺女,这不,从这个学校的食堂里给俺找了个活,俺在这里干了都快十年了。”
“哦”刘静点点头。
刘静又不好意思地说:“石阿姨,您能给我匀出来一张床吗?”
石玉娥忙说:“怎么不行,你想要哪张床啊,闺女?”
刘静看了看说:“那我就和您顶着头睡吧。”
石玉娥笑着说:“行,俺这就给你拾掇出来。”说着,石玉娥就麻利地把这张床上的脸盆、缸子等东西挪到了其它的床上,反正她们有的是床。
“石阿姨,你别着急,慢慢收拾,我今天下午才搬过来,不着急啊。”刘静看着石玉娥忙得热火朝天,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要紧,不要紧,俺盼着你早点搬进来,俺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怪闷得慌。”石玉娥露出她整齐的牙齿,朴素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