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一辆老爷车吟唱着喧闹的戏曲拐进了一条颠簸的石子路，在那股扬尘之后，是龚箭还有我。孤零零的待在一处候车牌前，互相礼让着香烟。
“什么破路。”龚箭撸了把额前沾染的灰尘，满脸不悦。
我识趣的接着这个话茬说下去，“怎么？一般衣锦还乡的富豪都要给家里修个路什么的，你心动了吗？”
“有点儿，那你说等路修好了，给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龚箭路怎样？谐音’共建‘，多好。”
我拍了拍身下的轮椅，打趣道。
听着，龚箭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把嘴角的烟屁股投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这时，公交车到了，龚箭把我推了上去。
靠在车窗旁，我耐着性子等着龚箭的下文——那个故事的下半部分。
可龚箭似乎并没有这个觉悟，他又抽出一根香烟，美美的抽上一口之后，慵懒的躺倒在我身后的某个座位上，他半眯起眼睛，显得神色萎靡不振。
无可奈何，我觉得他是故意在吊我的胃口！
“后来呢？”
我问。
“什么后来？”
他轻轻地吐出满口烟雾，问道。
“柳柳发现你已经结婚了之后？”
我兴致盎然的抬眸问道。当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要求是多么的残忍。
“玛德，智障！”忽然，龚箭没来由的叫骂一声，也不晓得是针对我还是在指他自己。“哎~干嘛总是让我回忆起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去呢？挺过分的一个要求。”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满的嘟囔道。
我耸耸肩，道：“既然回来了，就总是要面对的。逃避是于事无补的。“
“说得对，总之，你说得对。。。”
龚箭无意识的喃喃了两句，紧了紧身上的衣物。“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够小睡一会儿，到了爷爷的墓地，请叫醒我吧，拜托。”
我点点头，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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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间囚室后，龚箭的处境好多了——不再有蛮横的囚犯对他拳脚相加。
在哪儿，他结识了一个好友，叫乔纳森的日裔美国人，一个头脑精明的商人，科学家，以及朦胧派诗人。
“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龚箭曾不止一次的这样问他——一个比自己年长近二十岁的忘年交。
“这儿又有什么不好的吗？”
乔纳森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笑问道。
“被剥夺了自由，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龚箭挑了个好一点的座位，翻开了胸前摆放着的一本金融学专著。“自由？”闻言，乔纳森无声的笑了笑，“的确，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自由总是最罗玛蒂克的一个词汇了吧！”
“你难道就不渴望吗？”
龚箭奇怪的问道。
“当然，没人会喜欢被囚禁。”乔纳森笑了笑，有道：“可是。。。出去了，就真的自由了吗？”
“我不懂。”龚箭耸耸肩，抿了口书桌上的那杯咖啡。
乔纳森偏过头，他的目光注视着窗外的某株橡树，良久，道：“听他们讲，你是为了一个女孩进来的？”
“干嘛问这个？”
龚箭自嘲的撇撇嘴，不屑的笑道。
闻言，乔纳森回过头，直视着龚箭那双日渐消沉的眼眸。“为了一份儿情感吧？”他道。
龚箭摸摸鼻尖，道：“你今天很奇怪，不觉得吗？”
“或许。可也许你不知道，其实一直以来，你才是最奇怪的那个。”
“什么？”龚箭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乔纳森摇头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好，那么小子，我问你，当你深陷情感漩涡之时，你的自由哪里去了？”
“什么？”
龚箭放下手中的书籍，眉头紧锁，问道。可他心里却吐槽道：我靠，不愧自诩是什么全美朦胧派联盟中的佼佼者，瞅瞅这遣词造句，还‘漩涡’！大概是喝高了吐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来的灵感吧。
“哼~”
乔纳森笑了笑，“男孩嘛，总是这样。无往不在情感的枷锁之中，苦苦挣扎，想要自由，想要解脱。可那又谈何容易。。。”
啧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有心情在监狱里“白日宣淫”，真是人心不古。
龚箭苦笑着摇摇头，觉得他可能是生病了，否则干嘛总是讲这些胡话呢？要么。。。乔纳森就是个有故事的家伙，但那可能嘛？他只不过是个整天只顾花天酒地的酒鬼罢了，不值一提。
“对了，你是犯了什么事儿？”
龚箭尽量转移话题，问道。
那一刻，龚箭觉察到乔纳森眼眸之中闪现了一抹挣扎之色。那是什么？龚箭心中疑惑，是想找一个人倾诉而不可得吗？是啊，都一把年纪了，是怎么进来的呢？
“如果，我说自己是亿万富翁，你信吗？”
他点了杯伏特加，小酌道。
闻言，龚箭耸耸肩，再结合他先前的胡言乱语，已经可以确定，他的确生病了。
“是在监狱里待久了，抑郁了吗？还是妄想症？你有必要请个医生了，伙计。”
龚箭摇头笑了笑，不再理会，只是埋头温书，再过三个月，他就要毕业了，但在那之前，他需要上交一份儿完美无缺的结业论文！
他太渴望一鸣惊人了，毕竟，数次身陷囹圄，他自卑和压抑了太久。
忽然，乔纳森敲了敲龚箭的书桌。
“那么。。。小子，毕业后准备如何？”
他喝高了，鼻尖通红。
“能怎样？我是中国人，大概会回国吧。”
“能甘心？”
乔纳森挑衅般的抖抖眉角，问道。
“什么？”
龚箭不耐烦的蹙起眉头，喝道。
“我相信你也是怀着美国梦才会远渡重洋，来到这异国他乡的吧？就在这儿蹲了次监，就灰溜溜的回去了？怎么表达呢？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无颜见江东父老’是吧？”
龚箭眉头竖起。
“娘的，你个小鬼子对我大中华的文化倒是熟悉得很！”
闻言，乔纳森被逗得哈哈大笑，“我晓得那个词汇‘小鬼子’。嘿嘿。”
不过，龚箭摇摇头，道：“让您失望了，我并没有美国梦。”
“什么？”老眼昏花的乔纳森罕见的目露惊异之色，他反问道。
“也许您会嘲讽我男儿志短，但的确如此，我是为了一个女孩才来的，才来美帝的。”
“哦？”
乔纳森点点头，他的左手开始无意识的敲打起胸前的桌沿，“和害得你来这儿的女孩是同一个？”
龚箭点点头，缓缓合上了书本，目露沧桑之色。
“哦，那太糟糕了。”
看着乔纳森满脸真诚之色，龚箭不由得笑骂道：“好了把你，小鬼子！看我不好，你心中一定暗爽的紧儿吧？”
闻言，乔纳森将杯中酒饮尽，笑道：“有点儿~”
“哼~不过，你说的也在理！我不能老是让人看不起不是？”龚箭扣了扣额角，思量着道，“也许。。。也许出狱后我会找份儿工作吧，把失去的。。。都给找回来！”
“哦？”
乔纳森敏锐的觉察到了龚箭眸中透射而出的那股煞气，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龚箭笑了笑，站起身道：“MM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