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个佩戴着蝴蝶结的绅士,它风度翩翩,举止儒雅,每一个预见它的,不幸的人儿,都对它印象深刻,欲罢不能,像一种瘾,犹如吸毒一般。的确,死亡它太有魅力,每个人都向往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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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后来又回过老家寻找枝子,一连几次,他都扑了个空。直到父亲病死,他回家奔丧的那一次,他又与她重逢了。
丧宴已毕,刘军伤心之余,找了一家酒吧买醉,事后,鬼使神差般的,他走到枝子家楼下。夜幕已至,大量的酒精又充斥在脑门之中,刘军疲惫极了,跌坐到一株松树下,六神无主的盯着楼上。
其实他自己明白,就算枝子待在家里,他难道就有勇气冲上去,见她一面吗?他没有!
不久,枝子真的回来了,不过,她挽着一个男人手臂。
刘军望着那个男人,惨然一笑,“余敬伟?哼,哈哈哈“他摇着头,低声阴沉的撕扯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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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陪着枝子回到家里,接着,透过厨房的窗户,刘军看到枝子再给那个人热饭。
她把长发给剪了,眉宇间再也没了当初青春的味道。光线倾洒到她那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庞之上,刘军目不转睛地盯着,是的,不知不觉,她已经从少女蜕变成少妇了。
低下头,枝子给自己系上了围裙,那一刻,刘军看到了一枚锥形的水晶项链露出她的脖颈,紧接着,余敬伟也走进了厨房,帮着枝子打打下手。刘军不太自然的把目光转到他身上,果然,脖颈之上有个一模一样的项链。。。哼哼,真好~
忽然,男人从身后环抱住枝子的腰腹,绕过她的雪颈,贴在她的脸上,道:“枝子,给我生个宝宝吧?”
粗鲁的,男人抚摸着女人柔软的小腹,很不规矩。。。
刘军的脑袋里面忽然嗡嗡作响,他拼命地倾斜过身子,想听清楚枝子的回答,是的,就是那么矛盾,他比余敬伟更迫切的想知道枝子的答案,是的,这很自私,男人都是自私的。。。
枝子会过头含笑盯着老余的眼睛,撇了撇嘴,又忙爬到他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她到底说的是啥?”
“什么?”
“枝子的答案呢?YES或NO?”
“风太大,没听着。。。没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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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走到我的身边,蹲下来苦笑道:“难道不是吗?我一无所有。。。啊,曾经我都拥有的那些,一件一件的都离我而去了。”
“听起来挺惨~”
“不,还是那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刘军顿了顿,又道:“你的栀子姐。。。也是!”
“你最好别把话讲的那么肆无忌惮!现在你老了,不中用了,想揍你一顿,随时都可以!”
我扬扬拳头,却并不真的很想削他,只是无力的威胁了一句。和七年之前,大不相同。
“哼哼,用不着你动手。”说着,刘军站了起来,望向栀子姐轻生的那个河滩,喃喃道:“我即将随之而去,像枝子一样。。。”
“你他娘的发什么疯?”
说实在的我很恐惧,如果连刘军也自杀了,那么我不敢确定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小子,七年来,你一定被一个梦纠缠不休吧?‘
背过身,他问。
”什么?“
”难道你不一直生活在栀子的阴影之下吗?为此。。。你不也错过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吗?“
忽然,我有些害怕,我害怕他讲出来。挣扎着,我大吼:“没有!没有什么梦,绝对没有。。。”
“不你有,和我一样,你有!”刘军目光炯炯,转过身,他逼视着我,气势汹汹的开口道:“小子,我也被纠缠着,好几个梦,好几个。。。秀秀怀着我的孩子,我不知道那孩子怎样了。。。枝子呢?我对不起她。。。就连她的妹妹,我也没能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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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子走了,义无反顾,她抛下了过往一切伤痛,跟随着余敬伟,去了南方。直到她走了好久,刘军才想起什么似的,发疯般的寻找着她,可又有什么用呢?她去了南方,而刘军却一直在家乡的大街小巷穿梭,他在找什么?他又想起了什么?不得而知,也许,真的是疯了吧。。。也许,也许。。。
浑浑噩噩的,刘军从清华辍了学,整日浪迹在酒吧舞厅,用酒精,用金属音乐,用扯着嗓子的大笑。。。用一切麻痹自己,只有如此,他才不会触及心底那个可怕的念头,只有如此,他才能掩盖去自己的卑微,怯懦,猥琐。。。
时日见久,刘军心里的那个念头反而愈演愈烈——生无可恋,不如,一死了之。对,死了,就没人因为自己的父亲是个罪犯儿不给自己工作,而对自己百般嘲讽!对!死了,就不用再忍受母亲改嫁的悲痛!是的,是的,死了死了就不会去想自己竟然是个没有性功能的男人。。。一块砖头。。。哼,哈哈哈哈,一块砖头。。。
逐渐的,刘军瞳孔泛红,便跑到药店买了瓶安眠药,兑着酒精,他准备一股脑的给灌下去。
忽然,有人敲门。一个小女孩。
“干嘛?”
沙哑着嗓子,刘军蓬头垢面的拉来房门。
小女孩盯着他看,仿佛是在判断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的年龄似的。“叔叔,我帮姐姐送快递的。”
哼,叔叔?
刘军嘴角噙着一丝坏笑,道:“没什么,我没快递的。”
“哦,不是的,是姐姐送给你的礼物,她打电话讲,今天是你的生日,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女孩掏出了一个泥人,一半像刘军,一般像后羿。
“哦,还有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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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北京的时候捏的,本想着找到你后亲手交给你的。。。”
“你捏的那个好丑,我给丢了,抱歉。。。”
“看到信的时候,你是在吃生日蛋糕吗?呵呵,生日快乐。。。”
“我在深圳,过的挺好。。。勿念。。。”
“最后。。。我的名字是枝子,树枝的枝,至于栀子,那是我妹妹的名字,所以。。。快把胸口的纹身给涂了吧。。。”
“。。。。”
“。。。”
“振作起来。。。别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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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看着小女孩,他心里清楚,枝子是想将小栀子交到自己手里,拜托自己照顾她的妹妹。。。哼哼,真好。。。原来我还值得信任。。。
刘军看着栀子,栀子看着刘军,接着,小女孩笑了,”叔叔,你真邋遢,羞羞~“
”呵~“
刘军难得一笑,道:”你愿意过来帮我刮刮胡子吗?“
”好啊,不过。。。你的付给我小费。。。“
”当然。。。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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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呀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
一遍一遍的,小女孩往刘军头上浇着热水,帮他侍弄着头发,还欢快的唱起了歌谣。。。
低着头,刘军渐渐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