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凌晨,正在静室中打坐的宗楚突然间跳起身来,一阵风似的卷出了静室。
作为中军指挥之地的大堂中,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入了十多名金丹期修士,闻啸笙、费长清和两外两个两人却早早的坐在正中的兽皮大椅上,两人身边还端坐着一名样貌普通的青年元婴修士。
望着鱼贯而入的两宗弟子。闻啸笙见宗楚赶来,默默的点了一下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堂中已是济济一堂,足有近二十人,竟全是金丹期修为,清元宗实力之弱可见一斑了。
费长清见两宗金丹修士到齐,转头瞟了一眼闻啸笙,闻啸笙微一点头。费长清说道:“洞源国太生门与新月宗修士,昨日已经进驻天老岭北,与我们营地相距五十里扎寨并送来了战书,约定在明天拂晓,双方各派出十名金丹修士和两名元婴修士进行单斗。何为单斗可能很多弟子并不知晓,说白了就是除非一方主动认输,否则是不死不休的。单斗的场地设有禁制,临时想开溜也绝无可能。但单打独斗我南国修士却历来落在下风,这都是事实。因此,费某绝决不勉强你们参加。但北国正是以此来打压我南方修士士气,此次费某与清元宗闻大长老商议,凡参加单斗的弟子,无论胜负,都给予重赏。获胜者更可得到化元丹一颗,这就要感谢闻大长老了”
化元丹三字如几块大石投进了平静的水面,大堂中顿时沸腾起来,众人个个露出狂热之色,议论纷纷,大堂中乱糟糟一锅沸水。
闻啸笙双手虚按,喧嚣声渐渐平复下来。闻啸笙说道:“此次单斗的场地禁制范围,经过闻某与费殿主和对方磋商,较以往扩大了三倍有余,也就是说,你们凭空多了三倍的回旋余地,只要不被对方欺身到护体灵光三尺之内,闪避之间是完全可以祭开法器的,只要法器祭起,形势便可立时扭转。下面,自愿参加单斗的弟子就可以登名了。”
话音刚落,在一阵纷乱的低语声中,便有三名御灵殿的弟子走上前去,伸出两指在费长清面前条桌上的玉简上点指了一下,一道微弱的白光一闪即逝地没入玉简中。宗楚好不犹豫的走了过去,同样施为了一番,却并不转身离开,望着费长清问道:“费前辈,获胜一方还可参加下一场的单斗么?”费长清和闻啸笙都是一怔,费长清盯着宗楚。说道:“你就是宗楚?嗯,果然是后浪催人,难怪游庭鹤那小子常在老夫面前念叨。那部功法古籍想必已经在宗小友手中了吧!你不必紧张,若不是老夫有意,只怕那小子也不可能得手的。嘿嘿,这小子竟有这等情义待人,倒是老夫没有想到的。”
宗楚悬着的心一时落了下来,这时才发现游庭鹤满不在乎的站在一边,看着宗楚有些诡异地微笑着。
费长清回头瞥了一眼游庭鹤,没有丝毫责怪之意,目光中竟透着一丝长辈般的慈爱之色。转首看着宗楚说道:“记得上一次六国大战,就有一名五通国的修士,连接击败了我南方六名弟子。这种情形较为罕见,毕竟人的灵力有限。不过宗小友修炼上古铸体功法,正可克制那些傲慢的北方蛮子。呵呵,这倒是费某一个意外之喜。”
翌日拂晓时分,晨雾轻纱般袅绕的一片开阔草地上,碧绿油光的苜草叶片上,露珠儿闪着点点银光,像是草丛中撒满了无数的珍珠。
宗楚站在闻啸笙身边,几十名两宗金丹期弟子整齐的站在左右。对面数十丈远处,也有二三十个北方修士傲然而立,带着戏谑的神态望着他们。一座十余丈见方的透明圆形光罩,立在两列修士之间的草地上,若不是时有银色符文流转其上,还真难以发觉的。
只见对面人群中走出一名五十左右年纪的黑袍修士,几乎秃顶的三溜黑发挽作一条小辫,猪尾巴似的吊在脑后,凸起的宽额下深陷着两只神态傲慢的三角眼,让人一眼看去就有股上前猛揍一通的冲动。
那人双手抱臂,嘴角微翘地说道:“哈哈,闻道友、费道友,别来无恙啊。也不知你们南方三国怎么想的,痛痛快快的献出些修炼资源,岂不免遭这场劫难!生是要饱挨一顿暴揍,死伤无数弟子才肯乖乖的进贡。”
费长清冷笑道:“达诺道友,你说大话也真不怕闪了舌头!你等北方蛮夷何时改修吹牛皮的法门了。你们既有如斯实力,何不挥军南下,占据我南方领地,却每隔百年便来这汤谷敲门乞讨!”
达诺勃然大怒,却狞笑着说道:“谁是嘴皮子上的功夫,立时便见分晓,如今禁制已成,你们谁先单斗第一阵?”
话音萦绕中,一位身材魁梧的黑脸大汉快步而上,走进光罩中,挑衅的望着南边的众人。不待费长清开口,一道红色人影迅捷的踅进了光幕之中,宗楚看去正是游庭鹤。御灵殿弟子皆一身紫袍,只这游庭鹤一人长期红袍在身,其中情由不得而知。
那魁梧汉子见有人应战,也不搭讪,双手想接变掌往胸口处猛地一抬,只见一层灰光蓦地自周身漾起。两脚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地朝游庭鹤冲去,游庭鹤一声狞笑,身形微动已是往后漂移了十数步,手中折扇烈焰喷腾而起,盯着疾射而来的魁梧汉子折扇一挥而开,但见无数只浑身冒着赤红火焰的火鸟蜂拥而出,一窝蜂似的朝魁梧汉子风卷而去。魁梧汉子没有想到,这赤炎扇竟瞬间便已祭开,大惊之下身形急闪。火鸟撞在光幕上激起层层火花,四散而迸。游庭鹤目光紧闪,盯着游移不定的魁梧汉子身形,纵着火鸟尾随追击,一时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宗楚饶有性趣的观看了一会两人的争斗,不经意地摇了摇头,这等遁速只怕和九转疾风诀第三层也相去甚远了。看来游庭鹤已经完全压制住了那魁梧汉子,使其铸体优势荡然无存,此战胜算颇大啊。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那魁梧汉子已是气喘吁吁,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游庭鹤脸色稍有些苍白,但火鸟赤炎越发盛烈,将那魁梧汉子得狼狈不堪。
胜利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然而就在此时,那折扇竟毫无征兆的发出一声脆响,自中间一裂而开,蓦然间便黯淡下来,空中飞舞的火鸟顿时化作点点红光消散不见了。
猝不及防的变故令南北双方围观者都有些愣怔,须臾之后,双方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呼叫。宗楚也是心中猛地一缩,只听身边的费长清喟然叹道:“用替代材料修复赤炎扇果真若出大祸了!”说着睨了宗楚一眼,宗楚感觉一股强大的灵压随之扑面而来,好在费长清又嚯然一敛,现在的确不是追究毁坏法宝的适当时刻,闻啸笙也是脸色一凝,往二人中间一靠,挡住了费长清的去路。
光罩中情势激变,游庭鹤有些手足无措的从储物袋中胡乱摸索起来,那魁梧汉子一见空中的赤炎扇莫名自溃,慌乱的脸色随之变得狰狞起来,直冲游庭鹤疾射而来,手中两把晃着黑光的弯刀舞的密不透风。
费长清突然挥手说道:“这局我们认输了!”对面的达诺翻脸说道:“现在认输岂不晚了么!待会费道友与我单斗时可别如此爽快认输啊。”费长清脸色青红不定,却又无计可施。这禁制是双方派人共同设置,单方强行破除并不容易。
眼见那魁梧大汉大笑着欺身而上,却见游庭鹤游弋躲避中张口喷出一物,那物出口便化作鸡蛋大小,红黑一团似有尖利的突起。那魁梧大汉正喜形于色,被那一团飞速并不是很快的红黑之物击中了胸口处。魁梧大汉两腮一鼓,一口鲜血喷出数尺之远,随之踉跄几步,用手中弯刀杵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游庭鹤喷出那物后也是脸色煞白,醉酒似般倒在地上。
“凝元一击!”双方人群中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惊呼,宗楚也是扭头不忍再看,这凝元一击是自损真元,将丹田真元凝合自身精血作出的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击。掉落境界还是幸运的,重者五脏俱裂、经脉尽断生不如死。而且这所凝之物遁速并不快,提防之下对方躲避并不困难。要不是费长清急叫认输,加之这魁梧汉子急切间想一击斩杀游庭鹤,能否得手还真难以预料。
势态的再次惊变令双方目瞪口呆,片刻之后,达诺叫一声晦气!说道:“这小子倒有血性,此场打平。”随即从两边人众中各跑出三名弟子,六人手中同时发出一道黄光,击在光罩上,只见南北两个方向各裂开了一道一丈左右缝隙,六人进入光罩中将已经昏迷的游庭鹤和魁梧大汉抬了出来。
费长清一脸焦急之色,翻手拿出数颗黄灿灿的圆丸,送入游庭鹤口中,一手置于游庭鹤头顶半尺高处,一股白色的蒸气弥漫而出。对方那达诺却似乎毫不在意,怪声叫道:“费道友,一名金丹弟子也值得如此小题大做?还是借此企图推诿后面的几场单斗!”
宗楚见光罩中已经站着一名双手抱臂的青年,黑圆脸上一对八字短眉,肥厚的嘴唇一角微翘,显得十分的倨傲。宗楚激愤地望了一眼闻啸笙,见其微微颔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那人面前数丈远处,光罩的裂口也随即缓缓关闭了。
对面那人已是金丹后期大成,见宗楚初期境界,斜睨着宗楚哂笑道:“你若现在就认输,李某还可放你一条生路,动起手来再叫求饶可就迟了,如何!”宗楚眉梢一挑,冷笑道:“宗某也想这样对你说的。”黑脸青年不禁笑道:“有志气,李某现在就叫你知道什么叫后悔!”说着便亮出手中一根数尺来长,两端尖锐的混铁刺,周身灰光盘绕,纵身一跃而起奔宗楚疾射而来。
宗楚双肩一耸,一层暗金色光芒泛起,脸孔也是暗金铸成般,正如一尊错金佛像,动也不动地伫立着,冷眼看着疾射而来的青年。那李姓青年略微一怔,尖刺冲宗楚胸口处扎去。眼见就要得手,围观的众人爆发出一声惊叫,却见宗楚身形蓦地消失。眨眼间出现在青年身后数丈远处,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那青年。
惊呼声立时静寂下来,变得深夜般的死沉,围观的双方都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光罩中诡异的一幕。
李姓青年情知难以近身搏杀,如此迅疾的遁速已经让他暗暗叫苦。定住身形叫道:“你等南方宵小,只会这些逃命的伎俩,要不就是干些自爆真元的蠢事,有种面对面的走上一场。”北方阵营的人群中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唔!你既嫌命长宗某就叫你死个明白。”宗楚身形一拧,欺身而上,那青年见宗楚竟自己送上前来,脸上喜色一现,手中尖刺直捅而去。见尖刺扎来。宗楚看的真切,左手猛地一把抓住尖刺前端,右拳望青年冲去。青年不避不让,左手变掌急速迎来,像一把抓住宗楚右拳。只见一团血光迸起,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闷哼,众人惊疑之间但见李姓青年左手已是齐腕而碎,白森森的手骨显得异常怵人。
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顿时蔓延开来,宗楚目光嚯然一闪,眼中竟一片赤红。一旁观战的闻啸笙心中蓦地一沉,仰头闭眼一声长叹。那李姓青年此刻心中已是绝念蓬生,想认输也来不及了,宗楚的右拳已经顺势稳稳地击在了他的前胸,体内一阵不同音色的响声,似从耳内往外传出,他惊怔的望着一只血红中泛着金光的手,缓缓从自己胸口抽出,只觉周遭一黑便失去了感知。
一阵欢笑声从南边阵营中爆起,而北方人群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达诺眉梢急跳,三角小眼瞪得圆溜溜的,闷声说道:“有谁上前为我诛杀次子,为李师侄报仇!”
达诺身后的人群中一阵骚动后,走出一个黑袍罩身的高大中年,刀削般料峭的脸庞上,左颊一道疤痕自嘴角直入左额发际,将一张原本有些英俊的脸面,破败得十分狰狞。
中年人看起来一脸正气,走进光罩,拱手说道:“在下新月宗黄远,不知道友名讳。”
宗楚冷笑道:“我名宗楚,清元宗弟子,阁下是想死的明白点吧!”
黄远不惊不怒,缓缓说道:“想不到宗道友铸体之术竟突破极限,黄某实在佩服,但以此口出狂言却是太过狂妄!”话音陡然高亢,竟嚯然一抬手,衣袖中射出数道黄光,带着淙淙之声呼啸而来。宗楚眼中狞色一现,身形模糊之下一闪而开。黄光击在光罩上一阵颤抖后,回转追踪而至。宗楚不明这黄光材质,不敢硬抗,只往来疾遁躲闪。黄远嘿嘿一声阴笑,翻手显出一块乌黑的布帛,数尺方圆,往空中一祭。只见那布帛滴溜溜旋转之间,变作数丈见方的一片黑雾,翻涌着弥漫起来,片刻之间整个光罩中一片漆黑。
宗楚只觉眼前一片混沌,那黄光紧追不舍疾射而至。心中不由一凛,五指猛张间,五道青光蓦地一射而出。叮叮几声悦耳的脆响传来,黯黑中黄光随即消失无影。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咦!”的轻呼,宗楚心中火花一亮,神念全开之下,黄远那游离不定的身影在周围隐约可见。
正要纵身而上,却听耳边一阵怪异之声,黑雾中竟伸出一只血红的巨手,两丈来长五指微曲,前端指爪弯刀似的闪着幽光,自上而下照宗楚当头抓来,宗楚猛喝一声双拳齐举,划出一道暗金色的弧线,一飞冲天迎头击去。一声轰然巨响乍起,宗楚只觉双臂酸麻难忍,头脑中嗡嗡作响,再看他巨爪竟在裂纹纵横中寸寸断裂而开,化成缕缕黑气融进了黑雾之中。
黄远身形趔趄,惊怔地望着岿然伫立的宗楚,情知两件耐以制敌的法器尽数被毁,再战只怕更无胜算了。想开口认输,暗忖刚才出手偷袭之事,又立时拉不下面子。踟蹰间几道青光忽隐忽现疾遁而来,那青光遁迹蜿蜒,看似歪歪斜斜,却是快如闪电。黄远暗叫不好时却已经迟了,只得拧身闪身躲过其中三道青光,其余两道躲闪是来不及了,只将灵力一聚打算硬抗这两道青光。只听“簌簌”两声微音划过耳畔,一阵短暂的清凉之感从脖颈传来,然后是一阵灼热。想开口呼叫什么,咽喉中只发出咕咕的钝响,翻身就栽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