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又有两根蟠龙石柱在血鸦聚灵一击之下轰然崩碎,宗楚已跳到了第四根石柱上,双头血鸦显然被激怒,发出“嗷”的一声低吼,布满血红羽毛的双头剪刀似的时分时合,尾羽猛地一摆双翅起伏扇动,硕大的身躯在半空转动了小半圈,碗口大的赤红怪目又盯住了宗楚。
宗楚暗忖道,“嘿嘿,有点意思,等你灵气耗尽,看我不将你打回原形。”就在此时,却听到祭坛上下传来一阵惊呼声,如洪涛翻涌声势浩大,其中一道在万声之中极为清晰,并非单调的惊呼,正是那银须道人惊愕的诘问------阁下何人?
双头血鸦死盯着宗楚又扑扇了一下巨翅,有凉风袭来,却不再攻击。余光中,宗楚瞥见有玄青色的袍角倏忽飘动了一下,低头看去,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幻形符不知何时已失去了效用,宗楚突然想到方才捉弄银须道人的四个字---掩耳盗铃!忍不住纵声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不打紧,收摄的灵压却无意间奔涌而出,骤然放开的雄浑灵压带着极寒的气流,在灼热的午后的祭坛上旋起了一道风柱,飓风扫过之处,厚重的供桌连同桌下的青石祭台被裹挟着飞上了半空,呼啸作响的风柱中隐约传出惊恐绝望的呼救声。
宗楚暗叫了声不妙,方才血鸦击毁石柱时,石柱下的几名童男童女慌乱奔逃,正好躲在了坛顶一侧的青石栏杆旁,风柱卷过,青石围栏已荡然无存。
风柱急速旋转宛如一条风龙,摇头摆尾向祭坛边的悬崖卷去。乍闪的青光自蟠龙石柱顶端掠起,划过祭坛上空激箭般射入了盘旋的风柱中,旋即反射般落在了坛顶。
青色光团倏忽消散,只见数名惊魂未定的孩童,拥簇着一名青袍男子出现在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
宗楚扫视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肥硕皇帝、故作镇静手脚微颤的文则名,目光落定在惊惶失色的银须道人脸上,说道:“道友门下两名弟子未能救下,宗某深表愧疚哟。”
“阁下......前辈,晚辈叶坤参见前辈。”银须道人拱手施礼目光游移不敢正视。
宗楚嘿然笑道:“甚么前辈晚辈的,宗某一介散修闲云野鹤,可比不得你堂堂国师。”
“前辈这样说,晚辈更是惶恐,方才......”
“方才之事就不必再提了,就当是戏耍一番。不过,你诬陷文丞相意图谋反,存心不良,宗某可就饶你不得。”宗楚脸色突变,冷峻地说道。
银须道人激灵起了个寒噤,惊惶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文则名,“扑”地跪在地上,抖索着说道:“前辈饶命啊.....文则名虽然位极人臣,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蝼蚁而已,前辈难道便为此不肯放过晚辈么?”说完期翼地望着宗楚。
“饶过你也并无不可。”宗楚抚着下颌沉吟移时,指着犹在半空中扑扇双翅的血鸦,说道:“这血色大鸟符篆倒有点意思。”
银须道人目光蓦地一闪,旋即却又黯淡下来。当年因不堪忍受道门修炼清苦,从师尊静室中盗得神符,混迹于世俗界倒也逍遥自在。就在二十年前,正是因为倚靠这神符,才从一名元婴初期修士手下逃得性命,血鸦神符正是他赖以制敌保命的最大倚仗,素来视如性命不敢须臾离身,可目下......银须道人心思急转尚未思量停当,宗楚说道:“看来你是要符不要命了。”
“不......不是......前辈明鉴,神符业经多次祭用灵气已然大失,怎能入得前辈法眼。”银须道人惊惶地说道。
“这可就与你无关了。实话告诉你,这血鸟一死神符便会自然消失,若非如此,宗某还会留你在此啰嗦吗,嗯!”
银须道人惊骇地站起身来,“前辈看重神符乃是晚辈的福分,晚辈自当奉上孝敬。”说罢手势轮转了几个诀式,右手并指望半空一点,双头血鸦“嗷”的一声低吼,就此凭空爆裂开来,斑斑点点的殷红流萤般缓缓飘游十分艳丽。
“收-----”随着银须道人的一声低喝,满空四散的光斑齐齐望空中一点飘飞聚拢,数息之间,半空中一张巴掌大小的沉黄符篆悠悠飘落而下。
祭坛上下万余官员百姓和守坛甲士,此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坛顶,祭坛下的百姓看的不甚分明,三三两两窃窃私语,人数众多便不免噪杂。
“国师,这位仙师是......?”凡人皇帝早已缓过神来,此刻才找着了话缝,小心翼翼地问道。
银须道人难掩沮丧之色,讪讪说道:“陛下,这位仙师乃是仙界前辈,陛下心诚所致感动天地,宗前辈这才破界临世,老夫方才已代陛下敬奉祭品了。”
宗楚见银须道人到了这般境地还在信口胡诌,心下暗自好笑,真是左右逢源好一张利口,于是也不点破,对满脸虔诚的皇帝说道:“本座此次破界降临人族三境之地,乃是为查察世俗界凡人民生而来。你此番封禅祭拜天地,虽然诚孝可勉,但百州平原蝗灾连连饿殍遍野,你非但不开仓赈灾,反而劳民伤财筑建祭坛,为自己歌功颂德,你可知罪?”
凡人皇帝肥硕的身躯烂泥似的瘫软下去,就势双膝着地跪倒在宗楚面前,抖索着说道:“朕......”话一出口,自觉现下跪地请罪如此自称不伦不类,“上仙明鉴,百州平原蝗灾之事,我一介凡人又能如何,唯有筑坛祭告祈求,但愿诚孝能感召神佛,庇佑百州消除天灾。”
宗楚听他如此强词夺理推诿自己的罪责,与银须道人一丘之貉,不禁勃然大怒。冷声说道:“你不是自诩受命于天吗,本座今日便收回你牧领百州的天命。”
凡人皇帝惊惶失措,嗫嚅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扭头去看银须道人。
”前辈息怒,陛下如此也是病急乱投医,文丞相私开官仓,陛下也许早就知晓,不过听之任之罢了,岂能坐视御下百姓遭难不理呢。”银须道人忐忑地说道。
文则名一直冷眼旁观,此刻见宗楚盛怒之下似有废帝之意,忙说道:“正是如此,陛下明知老臣秉性,命老臣统领神豹左营护卫官仓,其意已是不言而喻啊,还望上仙明察。”
宗楚嘿嘿一笑,“如此说来,百州数十州郡官仓失窃大案真是你监守自盗了?”
文则名略一犹豫,毅然说道:“正是老臣所为。”
“嗯,文丞相不愧两朝元老辅国忠臣,听说监守自盗劫掠官粮罪责不小,你可想好了?”
“是,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过吾皇英明,开仓赈灾乃是陛下暗中授意,又何罪之有。”
宗楚喟然一叹,说道:“也罢,何人开仓放粮并不重要。百州国内务本座不再不过问,但叶国师必须离开宫廷,还有,从即日起,你等必须全力赈济灾民。”
“多谢上仙厚德!”凡人皇帝与文则名两人齐声跪拜,银须道人一脸苦色,说道:“晚辈无门无宗,离开百州不知何处安身立命。”
“你我也算有缘,从今往后跟随宗某便是。”
“嘿嘿,晚辈遵命,晚辈遵命,多谢前辈收纳。”